第十七章 情变

    初时桃兮有些惊讶，匆忙间并未看清出手相救自己的女子面容，未曾想此处竟有自己施过恩惠之人。待女子转过身跪在她的面前，方看清了女子的容貌，霍然忆起了当年在阴曹地府中等待投胎做人时，曾经在十八层地狱处救过一个被关押了千年的桃花妖，便是眼前这个女子。

    桃兮还记得她的名字唤“粉妆”，当年她因擅自篡改了凡人情郎的阳寿，因违逆了天数，遭到关押。彼时桃兮念她与自己本为同宗同族方出手相救。

    桃兮说道：“你是粉妆？”

    “正是，我的原身本在翠华山上，那日我从冥府中逃出后，便不敢再随意走动，一直守在这里。这些年小妖我心心念念着恩人的大恩大德，今日有缘再见，真是三生有幸。”粉妆感激涕零。

    桃兮点点头，说道：“你起来吧，如今蒙你相救，你便也是我的恩人了，咱俩扯平了，以后莫要行此大礼了。”

    粉妆站起身，说道：“我此番只是举手之劳，而恩人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顿了顿，接着问道：“方才那女子乃是狐妖，她藏匿在此处已有些时日了，行为极其诡异，她日日去‘桃花祠’转悠，却并不上香供奉，我深感她不怀好意，是以，这几日我始终暗中盯着她，以防她行事图谋不轨。”

    桃兮沉吟了片刻，说道：“原来她此番来至楚国皇宫竟是为了这个目的，竟想毁了我的神像，毁了我的福祉，真是阴毒至极，亏我曾念及她是妖王的女人，手下处处对她留情。”

    粉妆眼眸中疑问渐浓，桃兮便将皇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粉妆说道：“恩人，您只管安心，自‘桃花祠’庙建起，我便认出了白玉塑像乃是恩人的神像，日日守护着祠庙的安泰。”

    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方说道：“只是既然这个狐妖是妖王的女人，如今她的行径妖王岂有不知的道理，难道是妖王授意的？如若如此，恩人今后必定要小心行事，那妖王妖法高强，自不好对付。”

    桃兮神色凝重，点了点头，粉妆的这番话桃兮很早便想到了，只是未曾想到那妖王如此执着，始终不愿放过自己。明明那日在南天门已经当着凤凰公主的面，与他澄清了，当年大家做凡人时，对他背弃承诺的人是凤凰公主，而不是她桃兮，难道他知晓真相后仍不能释怀，依旧对她不依不饶吗？做凡人时她的性命间接因他而亡，他难道丝毫无愧疚之意吗？他究竟要怎样方能罢手，

    良久，桃兮收回翻涌的思绪，对桃妆说道：“多谢你这些年的守护，如今那狐妖更是心怀叵测，烦请你更加用心看顾为好。”

    桃妆诚恳道：“请恩人放心，这是自然。”

    桃兮告辞了桃妆，返回到了皇宫。桃兮并不担心“桃花祠”的安危，想着以狐妖的修为自不是桃妆的对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弹指一挥间，桃兮在凡间已渡过了将近三十载的光阴。在这三十载的时光里，桃兮守在艰儿的身边，看着艰儿渐渐成熟，娶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儿孙满堂，其乐融融，桃兮心中是满足惬意的。

    然桃兮始终未再见过晟熊，未见过天宫中的任何一位神仙。有时桃兮会想，难道晟熊移情别恋，将自己遗忘了，每每想到此处，心中便阵阵剧痛，桃兮弯着身子，紧紧捂着胸口，几欲喘不上气来，脸上苍白无色。良久，方渐渐缓过神，直直地站在门扉处，遥望着远方，心绪翻涌。

    是夜，桃兮耳畔传来阵阵轻唤声，“桃兮桃兮”

    桃兮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眸，竟然看见了桃花上神闰息的脸庞，依旧温润如玉，只是眉宇间紧锁着淡淡的哀愁。

    桃兮以为自己眼花了，抬起手揉了揉眼眸，再睁开，的确是桃花上神。桃兮心中一阵惊喜，多少年没有看到天宫中的人了，没有听闻晟熊的消息了。

    桃兮骨碌从床榻上爬起，兴奋道：“闰息，你怎么来了？晟熊呢？”

    闰息怜惜地望着桃兮，伸手揉了揉桃兮的发顶，柔声道：“他在天宫中正忙着呢，抽不出时间来看你，我这不就来了。”

    桃兮兴奋道：“闰息，我做到了，司命神君运簿上艰儿的命数并没有实现，他并没有在弱冠之年死于非命，不得善终，如今艰儿已近知天命之年，儿孙满堂，妻贤子孝，一世顺遂。”

    桃花上神含着笑意点点头，说道：“桃儿最棒，果真做到了。我在天宫有一段时日未见你了，特意向晟熊打听，他大抵不愿将你私自下凡之事告知旁人，便一直隐瞒，只说你身子不适，终日在寝殿内歇息。初时我想着你或许放下了艰儿的事，只是一时有些想不开心情抑郁，便一直在寝殿内歇息，只是将近一个月未见你了，天宫中又发生些事情，方有些心慌，想着以你的性子或许早已到了凡界，这才来至楚国皇宫中看看，果不其然，你果真在这里。”

    顿了顿，接着问道：“艰儿早已无恙，你为何迟迟不返回天宫呢？”

    桃兮心中有些怨气，噘着红唇，抱怨道：“天界三十日，凡间便是三十年，三十年漫漫长日，我早已想回去了，只是，我方下到凡间不久，晟熊便跟了过来，他恐我惹出事端，便封了我的法术，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如今我如一个凡人般，又怎生回的去，他大抵是早将我忘却了，或许是又有了新人吧。”

    桃兮本是一番赌气之言，并没有当真如此想。只是桃花上神的神色却有些闪烁犹疑，不自然的很，并没有出口反驳桃兮的言语，俨然是默认了的意味。

    桃兮心中有些疑惑，不禁打起鼓来，忐忑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桃花上神不忍对桃兮说出实情，只是说道：“现下我们就走吧，到了天宫你便知晓了，有你在或许能改变什么。”

    桃花上神不愿多说，桃兮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心中忐忑不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桃花上神长袖一挥，解除了桃兮身上的封印，桃兮身子一轻，瞬间恢复了仙术。

    桃兮给艰儿，淡墨和樱留了一封书信，便起身与桃花上神离开了楚国皇宫，回到了天界。方走至南天门，便看到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门楣上，大红的绸缎飘带随风飘舞摇曳着。

    桃兮沉着脸问道：“天宫是要办什么喜事吗？”

    桃花上神缄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怜惜地望着桃兮。桃兮心中大抵明白了什么，眼神冷了下来，不再追问，自顾向毓宸宫疾步走去。天宫处处张灯结彩，装饰得无比华丽，竟是比自己大婚时的场面还要气派些，桃兮心中愈来愈寒凉。

    桃花上神放心不下，一直紧跟在桃兮的身后，幽幽地来了一句，“桃儿，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此时桃兮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是想着一探究竟，期翼着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意料的那般，晟熊见了自己定如往日那般亲昵，情深意浓。

    然而，事实还是令她失望了，很快桃兮便在毓宸宫看见了晟熊，桃兮心中有些委屈，暂时抛却了脑中烦乱的思绪，飞身扑在了晟熊的怀中，想着晟熊定会如昔日那般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哝哝细语，倾诉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桃兮将身子窝在晟熊的怀中，等待着晟熊的温柔爱意。过了良久，晟熊的身子始终笔挺地站立着，两只臂膀垂在身体两侧，竟连个拥抱也吝啬付出。桃兮感觉到晟熊浑身散发着冷冽之气，似乎在强忍着巨大的怒气。

    桃兮心中疑惑，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晟熊，“你怎么了，是怪我留在凡间太久吗？”

    晟熊冷冷地看了桃兮一眼，使力一把推开她，桃兮没有防备，身子踉跄了几下，险些跌倒。晟熊只是冷漠地望着桃兮的狼狈，竟然连出手相扶一下都不屑做，转身向殿内走去。

    桃兮连忙跟在身后，忙不迭地说道：“我做到了，艰儿在凡间的这一世顺遂安泰，我本可早些回来，只是你封印了我的法术，又一直不来看我，我想回也回不来呀。”

    晟熊转过身子望着桃兮，面无表情说道：“你何时回来与我何干？”

    桃兮嗫嚅着，“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天后，自然要与你相守在一处，只是我不忍心艰儿如此凄惨的运数，才去替他渡了劫难，事成后自然是要回来的。”

    说着，桃兮环视四周，发现殿中自己的私人物品早已不见了踪影，纳罕问道：“我的东西呢？”

    晟熊冷冷道：“你的物品都搬去了景仁殿，你既是天后，自然应另辟殿阁，怎能居于本君殿中，不合天规律制，本君也不习惯与她人同宿，你快快过去吧，莫要在此聒噪了。”

    “什么？”桃兮大惊，她想着晟熊或许一时心中有些怨气，哄哄便会没事了，不曾想竟做至如斯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