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变幻(四)
盐务上的孙大人在自己办事的地方坐着,这一程手里的事情是看得明白的多,难怪别人都说南疆富裕。 同来的两个人,有一个人姚行在陪着说话,在说昨天晚上出去听的事情:“每丁每年输粟两石,输绢两丈、绵叁两,服役二十日;在南平王这里,足的加了一些,人人还都是有余的。” 孙大人是爱听这些话,可是面上还装作不想听的样子:“这与我们无关,听他作什么。”姚行只是道:“我们既然来了,多听一些才是,就是回京里太子殿下问起来,也有话回才是。” “先生说的很是,”孙大人极其自然地把这顶帽子送给姚行,另外就是把这件事情我为什么要打听的原因,也盖到姚行的头上。孙大人只是关心一件事情:“前天走的那批车辆,今天有没有过关卡?” 姚行往外面看看,只有宗先生和几个文职官吏在外面,看来是不会听到这里在说话,姚行才道:“走了三十辆马车,应该能过吧?” “三十辆马车?”孙大人微微吃惊道:“以后还是少一些才好,这路条不是好开出来的。”窗外一株大的忍冬树,问过是以前的人种的,倒是会享受,这天热的时候,累了在树下走走倒是不错,对此浓萌,孙大人只是皱眉对姚行道:“三天就走一次,这必竟是南平王的地方,他要是查起来,这么多的盐往那里去,就不好办了。” 姚行刚说一句:“大人放心,这盐都是到码头去中转的,只要上了船,咱们就可以小小的松一口气。”孙大人皱眉道:“回执也是要的,给太子殿下的信还没有回音,还是悠着点儿的好。”突然又想了起来:“这三十辆马车的只怕是一个人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他是打算怎么办?” “他要走船,所以请大人帮他再去要一张路条来,这才可以一路通行,江上查的也是严谨。”姚行这才说出来,对孙大人道:“要是走官道,这事情还好办些,江上查的我们却是不认识。” 孙大人低下头想一想,又是一句话突然问出来:“吕大人在的时候倒是官声好,郭大人又为何犯了事?”这里面有蹊跷才是。然后想想道:“我们这事情也不好办,盐务上的路条也不是人人都认,上次的就是反而被护送到地,要了回执才回头,”这私盐最后变成官盐。 南疆这么有钱,南平王不至于这一点儿钱也插手,只是从中屡屡作梗以后就不好办。姚行只是钦差的事情:“不到一个月,摘下三个人的印这才走,据说京里来的三位官员已经在路上。”然后把来的是谁说出来。姚行说过以后,也是道:“现在我们事事刚方便起来,这三位大人一来,倒是有几分不方便。” 眼睛看着孙大人的姚行提醒道:“如果王爷那里能行方便?。。。。。。”下面的话没不用再说,孙大人眉头一耸,淡淡嗯一声:“南平王他肯行方便吗?”想想也只能这样,孙大人站起来道:“我去王府里见见王爷,一天走的盐倒是不少,倒是讨他一个示下才好。” 一天走不少盐,有一部分是私盐,孙大人在往王府的路上还在打主意,这个数儿大约地告诉一下南平王,他不是不管吗?本官在你治下,也要时时对你说一说才是,至于手指缝里露的那一些往哪里去了,孙大人心中有数,损耗时时都有才是。 到了王府门房里问一声,朱宣却不在书房里,门上的人回话道:“王爷今天在园子里和将军们说话。请大人书房里候着,让人园子里请王爷去。” 孙大人也就不着急地往书房里来,还有心情站在书房院子里看一回细细梧桐,心里也是明白,南平王象来是广为笼络人才,这一院子的梧桐树不言而喻是什么意思,梧桐引凤,他倒还嫌人不够用。 喝了一盏茶才看到朱宣是从院门外面而来,进来对孙大人点点头道:“大人见本王想来是有事情?”朱寿打起帘子来,朱宣径直走进去,身后跟着孙大人。 “盐务上的事情已经算是略有头绪,”孙大人十分的谦卑道:“想来这样热的天气,王爷家里消夏才是,是以卑职特来对王爷呈报,再来讨两碗好茶喝。” 朱宣认真的听完以后,只是心里好笑,我还不行方便吗?我放走你们多少车多少船的私盐,太子殿下是我的姻亲,上台来先拿我开刀,不到一个月又动了我三个人,这也罢了,眼前这位大人事情办顺了手,还要来找我,朱宣心中一动,问道:“说京里来的官员,我倒是还没有问一声儿,想来大人是知道是哪几位?” 一一地听完以后,孙大人是认真看着南平王的神色,想从朱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淡然的南平王只是“哦”一声道:“这都是老官吏了,本王倒可以轻松一下,就象大人所说,在家里消夏才是。”南平王眯了眯眼睛,对着窗外透进来映在地上的光线随意看一眼,京里的来的三个人,朱宣是早就知道的。 这位孙大人倒是精明,人还没有到,他先来了。太子殿下在官场上大动干戈,皇帝终于是看不下去,派来的三个人中间,官职最高的就是皇上的人才是。父子开始争权,这倒有意思?朱宣在心里微叹一口气,不如去打仗,做臣子的要受煎熬。 “孙大人,”朱宣淡淡一声唤,坐在椅子上的孙大人赶快躬身道:“卑职在。”看一看南平王只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自大人来,我就说过,盐务上的事情我只行方便,我是不管。京里的大人们来了,事事还要孙大人才我遮盖一下才是。”朱宣若有所思地一笑,道:“免得别人说我太悠闲。” 孙大人咀嚼一下这话,真是有趣,我倒帮着你遮盖,我要是能帮你遮盖,我还来见你做什么。对于南平王打算继续推托下去,意思已经是很明显,孙大人觉得这一次算是没有白来,也算是白来了。南平王要观风向,看看这股子风最后往哪里吹。 “大人不来说,我也听说了,最近盐务事事象是顺手,城门口走不少车辆,本王也是高兴的。”朱宣也毫不掩饰地告诉孙大人,你一天走多少马车,一个小兵站在城门口就可以算得出来。你要告诉我这里面全部是官盐,我也权当看不到。 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左遮左挡的孙大人当然知道,只要数一下车辆就可以知道走多少盐,再一细想,南平王这不是一句废话,他是在提醒自己,新到的大人们,只要派一个家人在城门口站几天,也可以数得清楚。 京里来了这三个大人,不是和自己都合势,孙大人这才跑来看朱宣,有事无事混个脸熟,我事事都是来说过的。现在看来心里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南平王全然不管,园子一进消夏去,外面挥汗如雨,还是事情多多,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朱宣和孙大人在书房里坐着交换过这些废话,孙大人告辞出来,朱宣才重新回园子里去,身后跟着明波口中对王爷亦步亦趋地朱寿。 跟在朱宣身后,看着他走两步突然停下来问一声儿:“年前我说的几位先生,前两天说要动一动换个位置,我看不必了,还是原地呆着吧。”朱寿答应一声,再跟在朱宣身后往园子里去,看着王爷只是有心事的样子,想一想才丢下来。 将军们是在演武场上在说话,端慧郡主却是在绿天阁子里和自己的陪伴在一起,小郡主年纪还小,在念书上父母亲都是随意,坐三天自己和小姑娘们在园子里玩一会儿也由得她,朱宣先没有回去将军们那里,而是负手绕过竹子架,先去看看端慧在做什么。 就是妙姐儿不说,陪伴的小姑娘好比官场,朱宣也心里明白,这些事情迟早是要出来,也要不时去看一看端慧别被人支使糊涂了,陪伴的小姑娘们不是父亲好指使。 从芭蕉旁走过来,一地绿油油的芭蕉让人看了就心情一爽,没有走近,先听到一阵银铃声一样的笑声,当然也有端慧的,然后就是端慧的声音:“坐了这一会儿,我绣完了,咱们出去走一走,母亲说只是控着头不好,也要看看天才是。” 一听到女儿有如玉鸣的声音,朱宣先就微微一笑,站在芭蕉树后面看过去,五、六个衣着鲜艳的小姑娘一起从阁子上面走下来,端慧是走在前面和陆家的小姑娘正在指点:“这芭蕉都是父亲种的,那边樱桃也是父亲种的,” 身后面是张家的含冬姑娘和郑家的灵丝姑娘,再就是薛家的宝绢,三个人紧随着端慧郡主而来,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张家的含冬象是无意地往薛宝绢身上一靠,不想这一次薛宝绢机灵许多,象是早就在防备,身子一闪躲过去,没有回身先用小腿伸出来绊了一下,张家的含冬姑娘“咕咚”一声就摔倒了。 薛宝绢这才伸手笑嘻嘻:“我来扶你起来。”被张含冬甩开手去瞪了一眼,端慧郡主回头看时,在身后看得清楚的郑灵丝捂着小嘴儿笑一笑,对端慧郡主道:“张姑娘脚滑了一下,不想就摔着了。” 大为不解的端慧郡主只说一句:“怎么你们总是要摔倒,前两天是宝绢,今天就是张姑娘,这台阶上并没有青苔,我就从来不摔。”然后再加一句:“就是摔也是小时候。”再回过身来,继续和陆家的小姑娘在说芭蕉。 隔开一段距离芭蕉树后的朱宣只是站着看着,小姑娘们还没有长成,这就开始上演全武行。浮上水面的不都是有能力才上去的,还有使心眼儿的。看着小姑娘们这一会儿安静许多,南平王才准备离开去和将军们在一起。 没有走两步,看到又有一个人在这里窥视,却是薛名时。朱宣走过去两步,薛名时才看到王爷也在这里,爱女之心人皆有之,两位做父亲的都跑来窥视,看一看孩子们。 怕惊动小姑娘们的朱宣没有说话,只是招手让薛名时一起离去,薛名时刚才也看了一幕全景,所以脸上是笑嘻嘻的,今天我们宝绢没有摔倒,不回身子就伸出小腿来绊人,是在家里做父亲的陪着练了半天,所以薛名时心情大好,是他在家里交待宝绢:“再有人推你,你就绊她。”朱宣心知肚明,走了一会儿,看到薛名时还是自得其乐的笑得活象个二傻子,这才看他一眼,薛名时才收了笑容,只在心里在乐。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演武场上,大家还是在说周亦玉,苏南正在哈哈笑:“周将军重回军营是什么样子呢?手里抱着个孩子,要是商议军机的时候,突然要奶孩子,这倒是个难题。” 朱宣坐在那里听着这些人拿周亦玉开涮,新的赌局又要开始,周将军会奶孩子吗?大家打赌她不会,约好去她们家喝一天酒,如果周亦玉陪着陪着就中间跑了,只怕是去奶孩子了。 一直在园子里呆到下午才散,园子里虽然凉快,也是人人一身汗,朱宣也要回房去换换衣服去,想想还是再去看看端慧去。薛名时今天是高兴了,南平王重新开始担心,这些小姑娘都不熟练,三脚猫一样的把式,回到家里去人人练一招,端慧可怎么办? 刚才那位小张姑娘如果不是摔倒,要是踉跄地往前两步,正好撞到端慧身上去。朱宣想想这些可能性,倒不象薛名时那么多愁善感,先忧愁过了再想主意,南平王直接就想好了,我们端慧也要身手好一些才行,不想招陪伴招出来这些事情,一路行来的朱宣在鸟鸣花荫中想着,孩子们要长大了,这些事情是不可以避免的。 五月一到就搬到园子里,园子里的房子本来就是散落在树中花后,孩子们和太夫人、老侯爷都住得很近,太夫人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就觉得这样好,住得近又觉得亲切。 往房里回来的朱宣先去了端慧住的房间,对丫头们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绕到房后的后门进来去看女儿在做什么。 房里只有薛宝绢还在,还有就是闵小王爷也在,是坐在那里听端慧在说话,端慧小郡主正在卖弄她的小聪明:“要是父亲这样拉着脸,”端慧郡主对薛宝绢做一个板着脸的表情:“就乖一些。” 差一点儿没有笑出来的朱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是妙姐儿过来,夫妻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偷听话,房里的薛宝绢问出来:“我时时都很乖的,再要乖一些吗?” “就是这样板着脸,就不可以要东西,”端慧郡主是这样的解释,朱宣和妙姐儿一起微笑,宝贝女儿又开始丢人了,好在只是薛宝绢这个小姑娘。说过以后的端慧郡主再去看朱闵:“这是我三哥说的,句句都对。” 朱闵就点头,一向就是斯文的他正支着肘在看meimei说话,这些话都是朱闵总结出来的,妙姐儿附在朱宣耳边悄声道:“这一点儿随谁?”朱宣示意不要说话,正在听得有趣。 “要是高兴,”端慧郡主学着朱宣的表情微笑,学得足有七分象,妙姐儿把脸埋在朱宣衣襟里笑上一下,耳朵还在听着房里继续在卖弄。薛宝绢在家里是父母亲教着如何防备人,如何绊人,在王府里是听端慧郡主教着如何哄父亲给买东西,哄父亲带着出去玩。 朱宣听着女儿一会儿也不停:“高兴就给钱,帮着牵马,而且牵到大街上去。”然后想一想再道:“不高兴的时候就要说,又不听话了。”最后一句是对着朱闵说:“我说的对吧,三哥?” “大多都是对的,”闵小王爷也是没有睡午觉,被端慧拉着在这里说话,有几分懒洋洋地道:“父亲对着你才会板着脸说不听话,对着我从不。”朱闵是个乖孩子,行坐都斯文。 说到这里闵小王爷帮着端慧开始算账:“你这个月又花了不少钱,这个月你就别再要钱了吧,免得父亲训你。”拉开自己小荷包看一看的端慧郡主对着空空的荷包道:“可是我没有钱了呀,不要怎么办?” 朱宣把妙姐儿硬拉走了,一直回到房里,妙姐儿才放声银铃一样笑起来,跌坐在朱宣怀里扳着他的面庞只是问:“这个月还要给多少钱才是?” “看看你生的淘气丫头,淘气儿子,”朱宣也笑起来,不想第三个儿子背地里也是这样淘气,帮着meimei总结父亲的表情和心情,然后再帮着meimei算一算一个月不可以多要钱。朱宣叹气:“原以为闵儿是个听话的,不想一样。” 妙姐儿拉过朱宣的袖子里只是看,找出来几张银票来拿在手上数一数再放回去,歪着小脑袋道:“这钱要几时跑到端慧的小荷包里去。”然后抱怨道:“表哥只是惯着端慧,我现在只想着,孩子们大了,要经历世情世事,心里只是不安心。” 回想起来上午那一幕的朱宣表示同意:“这么小的孩子都开始了,我们端慧看样子倒象是个糊涂人。”还告诉别人:“怎么你们总是摔,不是这个摔就是那个摔,”最后再来一句:“我就不摔。”天天都在摔,朱宣对妙姐儿道:“这是找陪伴的人,还是找事情。” 妙姐儿只是听丫头们这些小姑娘们背后你推我一下,我给你一下,听到朱宣这么说的时候就更不舒服,正在朱宣这里拿主意:“那位小张姑娘不让她来了也罢。” 房外丫头们回话:“小王爷和小郡主来了。”门帘打起来,端慧郡主是换过衣衫,一件玉色和蓝两晕色绣缠枝莲的罗衫,腰上系着她的小荷包,小脸儿是笑嘻嘻的笑容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朱闵,一件藕荷色七巧云花样的长衫,腰间一条玉板带,是施施然的走出来。 妙姐儿和朱宣的目光都放在朱闵身上,这个孩子也大了,现在也会帮着meimei出主意,只有妙姐儿更是含笑,来过的夫人们都说过,闵小王爷象是翩翩佳公子。 看着他小小年纪衣衫飘飘,施施然走过来的不慌不忙地步态,朱宣自己也不能确定哪一个孩子更象自己,这个孩子气质不凡,象极了诗酒园林下的自己。但是帮着meimei出的这些主意,朱宣看一眼妙姐儿,这孩子该打才是,都出到别人家里去了。 一进来,端慧郡主是毫不客气地奔着父亲去了,脱掉脚上的鞋子就站在父亲身上去了,朱宣故意板着脸,看着女儿小心不时地在荷包上摸一下,心里只是好笑。 朱闵是毫不犹豫地去了母亲身边,任由着母亲摩挲自己,拉着她身上一个金银线五色织彩的荷包看了看:“这一个我倒没有见过,这个我喜欢,母亲给我做一个吧。”然后问一声:“胖倌身上的肚兜,我小时候有没有穿过?”活脱脱另一个毅将军。 听听下面的话,又不象毅将军:“要是我穿过了,指不定我小时候象胖倌一样胖,难为我大了总算瘦下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妙姐儿给儿子理一理头上簪头发的金簪子,道:“你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胖,你不叫胖倌。”闵小王爷这才放心,自己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这个孩子最为注重外表,妙姐儿也对着朱宣看一眼,这一点儿上最随你,表哥就是穿件布衣,也是要衣飘袜洁才行。 抱着父亲脖子的端慧让母亲一起听自己说话:“不喜欢张姑娘,别的我都没看到,我对着铜镜坐的时候,她们给我端茶呢,我才看到郑姑娘用个托盘要送来,走到我身后就被张姑娘取走茶盏送给我,她们互相瞪眼睛,不喜欢她们这样。。。。。。” 小小年纪的端慧郡主也觉得这样不对,对父亲道:“我只要宝绢陪我就行,前几天都是宝绢在摔跤,难得她几天不摔了。”然后嘟嘟囔囔:“我还以为是在我身边才会摔跤呢。看看她们挨着个儿摔。” 朱闵插话道:“就是因为在你身边才摔的。”然后站起来笔直站着,这才对父亲道:“请父亲和母亲为端慧好好挑几个人才是,张姑娘爱有小伎俩,郑姑娘从来不服输,陆家的姑娘最爱说个没完,薛姑娘呆上三分,”闵小王爷一一评完,朱宣和妙姐儿都莞尔,听起来没有一个是好的。 “就是给我选的冯五公子,”闵小王爷也不喜欢,对父亲恭敬地道:“他爱说跟毅将军的冯二公子不好。”对着父亲侃侃而谈的闵小王爷道:“我有先生,学武有师傅,伴读们不能陪我上进,要来也是无用。” 朱宣招手,让闵小王爷近前来,一只手臂上是站在身旁榻上的端慧,另一只手为闵小王爷把腰间玉板带再重新理一下,端详道:“这件衣服倒是配个琥珀腰带好,”对妙姐儿道:“重新给他取一条板带来。” “瑞雪,那个铜角的箱子里有好几条腰带,你都取了来。”妙姐儿吩咐过瑞雪,也对着朱宣道:“闵儿说的虽然不是全对,也有道理,孩子们小呢,伴读不要也罢。” 朱宣只是听着,看着瑞雪手里捧着几条腰带过来,有一个是点翠上面金银线缠着花纹的锦腰带,朱闵的眼睛一下子就看过去了,朱宣也道:“把这个给小王爷改一下才是,”看看眉目清秀的闵小王爷,最为好看的是毅将军,最为秀气夺人的却是这个孩子。 最近乖了许多的端慧郡主在父亲面颊上又是一下:“吧哒”,朱宣微笑拍拍女儿的小肩膀,对妙姐儿道:“再给端慧一个一模一样的,今年的荷花节,我说过带他们一起出去。”端慧郡主和闵小王爷一起出现的时候,最爱的就是一样的打扮,让别人猜一猜,当然做父母的是能猜得出来,俏皮的那个是端慧,文静的有如女孩的才是朱闵。 交待过妙姐儿,朱宣从袖子里把几张银票取出来,打开女儿的小荷包放进去,当然面颊上又被香一下,朱宣在女儿小脑袋上轻拍一下道:“知道你这荷包在招手了,放也放不住。”再猜测一下:“明儿要出门了?” 房里是轻笑声,站着的丫头们也都是微笑,看着王爷示意这才退出去。房里只有夫妻和一对双胞胎,朱宣这才对妙姐儿和两个孩子道:“小张姑娘让她留着,端慧你再大了,还是会遇到这样的人。有事情来问母亲,或者是来问父亲。” 再对朱闵也是一样:“冯二公子年纪与你哥哥相当,所以跟的是你哥哥;冯家的五公子年纪小,与你年纪相当,这才跟的是你。难道你以后当了将军,上战场上以前也要挑捡一下,这样的人不要吗?” 继薛名时在解决女儿的烦恼,同样的问题也摆在南平王夫妻面前,朱宣对妙姐儿道:“小张姑娘少来几次也就罢了,不能就此不来,张大人面上就不好看。”妙姐儿也莞尔了,看看我们也不容易,答应一声:“是。” 只有端慧小郡主小嘴巴嘟一下,看着父亲的大手在眼睛前面晃一下作势要打,赶快再收回去变成笑容,还搂着父亲的脖子,听着他在说话:“你再看到这样的事情,你就要说一下,不要看着只是不说,如果说了不管用,让丫头们来回我,知道了?”端慧赶快点点自己的小脑袋,看着父亲温和地道:“那就再撵她出去。” 回到母亲身边重新在妙姐儿脚下小杌子上坐着的朱闵小声道:“我也想让冯五公子出去,不过我自己来。”妙姐儿用丝帕装着擦拭一下唇角,把笑容遮盖一下,这个时候笑总是有助长的意思吧,笑容遮盖过,这才道:“你也去问父亲,听父亲怎么说。” 家里的大人们各自开始,为自己的孩子分辨人各自上自己的课。回到家里的薛宝绢当然是得意洋洋,早到宝绢回到家里的薛名时已经吩咐人备好银耳汤,看到薛宝绢一进门就先说一句:“我今天我赢了。”今天摔了别人。 太夫人和老侯爷只在朱宣封地上住了半个月,就起程去逛,南平王夫妻挽留不住,只得带着孩子们送别。 从长亭送别回来,刚行到城门口,有一个人来送信:“王爷,京里的三位大人已经到了,在府门口候着您呢。”还有一位大人要拜的却是沈王妃,带的是高阳公主的信。 这些人这就来了,朱宣在府门前下马,与妙姐儿各自回房去见人,妙姐儿身上是送行的衣服,顺便就走到二门外的一个花厅上,这里平时是管事mama起坐的地方,自己有时候也在这里理家务,厅上摆的大多是一些奇石,家下人背地爱俗称呼就说“石头”厅。 走进石头厅里,丫头们送上水来,妙姐儿随便洗了洗收拾停当,这才吩咐瑞雪,请鲁大人进来。 进来的这位大人年纪倒是不大,而且也是个面容端正的人,对着这位闻名已久的沈王妃送上高阳公主的书信来,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候着沈王妃看信。 高阳公主的信里就如同朱宣和妙姐儿背后猜测的一样:“。。。。。。胞弟初当大任,难免有偏颇,鲁大人精明强干。。。。。。” 在这几句话仔细再看两遍,沈王妃先是把信收好了,后来想一想,看看面前的这位鲁大人眼眸如电看着自己,妙姐儿唤瑞雪进来,命她:“掌上灯来。” 此时厅外日头天光正是艳阳,早起开的朝颜都垂下晒得蔫蔫的的花朵来,这个时候让掌灯,瑞雪取出火石来点上蜡烛送过来,同时也会意送上平素烧信烧纸的一个器具来,妙姐儿亲手把信放在烛上燃了,看着变成灰烬由瑞雪收拾出去,这才看看鲁大人,也是放心的神色。 “。。。。。。胞弟初当大任,难免有偏颇,鲁大人精明强干。。。。。。”妙姐儿再细细咀嚼一下,才对这位大人道安好,先是缓缓地问一句:“贵妃娘娘好吗?”鲁大人倒也不藏着,直言不讳地道:“下官出京时,贵妃娘娘让带话给王妃,对王妃很是挂念,听说今年是不回京去,说明年来京里再见,又有礼物是带给恒校尉的。” 高阳公主宫中把持,现在又要把持官场,妙姐儿自己都猜不明白,再见到高阳,她会是什么样子?父子猜忌已经是无疑,高阳肯这样出面,一定是为了太子殿下。正这样想着,听到对面的鲁大人在说盐政上的事情:“来京前看过,今年的盐比往年的要多,又在盐务上看过孙大人近两个月的公事,倒是有不少糊涂事情。” “盐务上的事情,就是王爷也是尽心尽力地行一切方便,”端坐着的妙姐儿温声地反问一句:“鲁大人指的是什么?”看着他在思忖回话,妙姐儿是一般地对待:“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对我说,公主信中多为叮嘱,我不会负公主所托。” 鲁大人这才道:“前面亏空只管放在那里,后面回执多有出入,今年算是太平,盗匪不多,频频损失船只和车辆,我倒是不明白。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应该请王爷发兵护送才是。” 对着几上一块嶙峋的怪石看了一会儿,妙姐儿当然是答应下来:“大人说的是。”也没有丢过几次,不过就是遇到一次水匪,丢过一次车辆,护送的盐务上的兵一个也没有伤亡,听着是让人觉得怪,象是没有反抗。 官盐变私盐大多是运到当地报损耗报的过多,盐一路上干结或是溶化损耗是一定的。不过三十车的盐最后只剩下来二十车,这丢的也未免太多了些,用兵护送也是看不住。 在书房里的朱宣会的是另外两位大人,正在谈论时下的战事,一位贺大人却是倨傲的:“北平王处今年战败几次,皇上大为震怒,已经命太子殿下料理此事,对王爷这里却是褒奖多多,王爷百战百胜,战场上向来是素有把握。” 朱宣听过以后略带惊讶:“北平王也是素能征战,今年遇到强兵也不能怪他。”两位大人听得明白,三位异姓王是互相不好,可是听到别人战败也是互相包庇,只有朱宣在想,北平王应该是没有战败才是,我前面打的几仗兵力是多少当然是心中有数,北平王那里不会有山压海涌的敌兵,何来频频战败一说? 另一位于大人却是慈眉善目:“临出京的时候,太子殿下又去面见皇上,召见我们三人,说此来南疆,多多听从王爷的吩咐才是。” 朱寿在外面听王爷喊自己进去,带着一个厮送进来大捧的卷宗放在书案上,再看着小厮退出去。房里的朱宣才作一个示意的手势对贺大人和于大人道:“我听说大人们要来,都已经备好了,大人可以细观才是。” 面对着书案上厚厚的如小山一样的卷宗,贺大人收了倨傲,于大人依然是慈眉善目,一起打哈哈:“王爷这是何意,这是何意啊,”两个人心里明白,南平王已经多心,此来各自有心思,不是为了查南平王而来。 在外面候着的朱寿再听到朱宣喊自己时,却是送两位大人出门去,再进来回话的时候,朱宣耸起浓眉道:“把北平王处的邸报拿来给我看。”北平王处的邸报送到京里兵部,自然有人抄送了来。 频频战败?朱宣那个时候是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再看一遍又丢开了,太子殿下倒没有先动我,北平王调去几位将军,再说胜两仗败一仗,一向是北平王的风格,是他喜欢这样,还是留有余地,朱宣会人时候儿倒是不多,觉得还是站起来走走的好,想想贺大人说的:“。。。。。。王爷百战百胜。。。。。。”我jian滑在北平王之下,他就没有百战百胜的名声。 直到此日,南平王这才觉得自己自负得也是可以,问一声妙姐儿也会过客了,三位大人一起出的府门,朱宣漫步往房里走去,这位大人也是奇怪,不见本王见王妃,公主殿下在京里隐然是长公主之风气,难道这还不够吗?这样的人居然是我亲家,朱宣拍拍额头,这门亲事是怎么结起来的?要再从头回想一次才行。 贺大人、于大人、鲁大人时间掐的都很准,在王府门前会面碰头,三人都是官轿过来的,上轿前慈眉善目的于大人先说出来的:“晚上孙大人给我们接风,两位都是一起去的吧?” 得到回应后,三个人互相拱拱手,道一声:“晚上见。”各自钻进官轿里去。 护城河是在外围,内城里也有一条河,环城而绕,一到晚上的时候就有各种画舫在这里云集,沿着河而行,灯笼上写着院名,一旦接到客人,要么船上取乐,要么就送回去招待。 孙大人给三位京里来的大人们接风,就是在这画舫上,却是包的一条船,上面喊了卖唱的青楼女子正在热闹。 河里这一处是宽阔地带,停着不少画舫,一艘只挂着红灯笼的精致画舫上细细的竹帘子垂下来,里面坐的是朱宣和妙姐儿,夫妻两个人一时兴起,出来逛逛再顺便看一看孙大人请客是什么格局。 “不想这么招摇?”隔着竹帘子可以看到孙大人那只船上,因为图凉快,窗房上的竹帘都是高卷的,可以看到里面宴开奢侈,倒有不少官员在里面。 朱宣面前也是摆着梅花自斟壶,小小的蕉叶酒杯,为妙姐儿倒上酒,才道:“这应该是哪一位盐商在请客才是,所以拉起竹帘子来,只是为招摇,这些杀才们不知道是装不知道,还是喝糊涂了,虽然是便衣也不怕人认出来。” 把手上流云广袖折一下,妙姐儿先是笑话自己:“怎么穿了这件衣服出来,图着是新做的,不想这袖子,只能让表哥服侍我了。”这才接着朱宣的话道:“就是表哥听到了,你也是装不知道的多。” 服侍人还要听人说话,朱宣道:“你这个丫头真是没道理,夜夜笙歌好过没钱用,再看这河里这一夜虽然说是依红偎翠,你倒是算算多少税金才是。” 妙姐儿笑着撇撇嘴道:“依红偎翠都说出来了,难怪有一年天冷,这河里结了冰,表哥就着急让人破冰去。想来是怕他们生意做不成。” 不时抬一眼看看孙大人船上的朱宣褒奖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们一天不在这河里行船,我都为他们着急。”每看一眼那船上,就觉得真是热闹,一会儿是红衣歌女,一会儿是翠衣艳妓,朱宣微微一笑道:“京里带多少银子出来,够在这船上用的。” 再往妙姐儿身上的缠枝花卉的衣服上看看,拉起来妙姐儿的袖子象浪荡子一样蒙在脸上闻一闻,道:“你这衣服上不是有红也有翠,我就这里依红偎翠也倒罢了。” 额头上被妙姐儿点了一指,嗔怪道:“你乱比划呢,想来是看着孙大人那船上热闹,表哥想去我不拦着你。”就是妙姐儿再看一看,也觉得不错:“真是会玩,这一会儿在弹梅花三弄,应该是十面埋伏才是。” 朱宣哈哈笑了一声道:“你说的真是干净,真的应该是弹十面埋伏才是,过来表哥指给你看。”妙姐儿这才趁机夺回自己袖子依过来,夫妻两个人依在一起,朱宣指着那船上的官员道:“孙大人,是太子殿下的亲信人,来的这位鲁大人,你已经知道了。于大人向来叫做老好人,这次看他如何为太子殿下描补,至于贺大人嘛,” 放低声音的朱宣在妙姐儿耳边道:“是新封的嫔妃贺娘娘的哥哥。”非正牌的国舅爷。然后是几位陪客,俱都是南疆的官员。 阮大公子笑容满面正在劝酒,小张大人是世居南疆的张大人的二公子,然后就是宗先生,再就是一位主管赋税的范大人。 妙姐儿恍然大悟地道:“难怪这位范大人不停地劝酒点菜叫歌妓,不仅是今天不归他会钞的原因。”范大人应该是一面叫菜,一面在心里算着税金又可以多才是。 船上热闹到非凡的时候,河里又划来一艘小船,船尾上一个梢公,船头上却坐着一个小姑娘,看到孙大人在这里,逼着嗓子喊一声:“干爷。”孙大人也逼着嗓子答应了一声,两边船上都是一片笑声。 妙姐儿在朱宣怀里笑得发抖,又竖着耳朵听着对面船上阮大公子在取笑:“孙大人这就有一个好干女儿了,要做你干女婿的不知道有多少?” 孙大人心里不无尴尬,脸上还是有笑意,同流合污哪里都有,这里坐的人都给我当干女婿也不错。不过先当的是自己。 檀板轻响中,对面重新响起丝竹声,跟在这船隔壁白听曲子的南平王夫妻此时是在私语往天上看星星。 “居然还不高兴?”看着妙姐儿在计较自己以前出来玩,由对面这热闹劲儿,而想到朱宣以前丢下自己出门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致,妙姐儿正拉着朱宣的袖子在跟他清算,当然是不会高兴。 朱宣柔声轻哄道:“表哥不是陪着你,以前的事情还想它做什么,把端慧都丢下来,特地陪着妙姐儿出来,先说好了,难得这么一次,要是天天出来可是不行。”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表哥一直亏待了我。”妙姐儿把朱宣的袖子卷了又卷,一个人格格叽叽笑道:“以后谁也不许出来,要是有人请你,我扮个小子跟着你出来才是。”看看对面船上,一个大人身边都坐着一个艳妓喂酒喂菜。 妙姐儿极为向往地道:“我出来陪着表哥,有人喂多了你酒,我也可以帮你醒醒酒。”朱宣听听倒也不错,想想这孩子没有这么客气:“你要怎么帮表哥醒酒,把表哥推到河里去?”可想而之,正在细细算前帐的妙姐儿想不出来好主意。 笑声清脆传到船舱外面来,轻轻动着的船舱门上挂的是珠帘,不知道是因为风声而轻轻吹动,还是被船舱里的笑声拂动,在夜风里不动飘摇着。船慢慢行驶起来,向着岸边而去。 薄有酒意的妙姐儿上了自己的小马,在夜风中慢慢行来。街上是鼓励夜市,小摊儿还正多的时候,看看天近子夜,还是人来人往地在看小摊儿,妙姐儿停下马对朱宣道:“这人太多了,我又喝得头晕晕的,倒是换个凉快地方走才好。” 朱禄朱寿高挑了灯笼行在前面带路走进一条小巷子里,这里有穿堂风吹在人身上凉风习习,醺然薄醉的妙姐儿嘟囔一句:“两腋徐徐清风生,”耳边同时听到一阵细碎的读书声,这声音才真正让沈王妃清醒了不少,抬起明眸对着朱宣看一眼有疑问:“是谁,这样的时辰还在看书?” 远离河上的喧闹,远离街上的夜景,现在正是四周寂静的时候,人人都在安眠,是谁这么用功?想来是准备下明年的科场,妙姐儿这样想着,再往前走几步,朱禄回过头来回话:“是这一家门里有人在读书。” 朱宣也可以清晰地听到读书声,听一听他念的什么,朱宣对妙姐儿道:“这必是一个少年童生。” 灯笼光下,看到这一家门破旧几分,就是夜下也感受到破败,妙姐儿看过以后重新催动小马道:“明儿打听一下,这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