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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温情(十一)

    袁杰身后跟着一个人走进诏狱的大门,守门的两个狱卒赶快迎上来接着:“袁大人来看章大人不是,章大人正在他自己那里呢。”

    说是章楠自己那里,其实是一间牢房。袁杰刚走进来,透过木头栏杆就有人看到袁杰进来了,同一牢房里一起关押的人就推推章楠:“老章,中午又要扰你了,袁大人亲自给你送吃的来了。”

    章楠从铺位上翻身而起,看到真的是袁杰往这里走过来时,也觉得稀奇,为了避嫌疑自己进诏狱以后,袁杰没有来过几次。

    就算是袁杰一次也不来,章楠也知道他一定会在外面为自己奔走,今天居然出现了,是不是表示自己的事情有眉目?章楠眼含希冀地看着袁杰走进。

    不是很大罪的官员或者是极有希望能放出去的官员,狱卒们都不会得罪,大人们一出了这里依然还是大人,章楠的官职离关这里是还有些距离,不过诏狱最近十几年来,只要是个官员都是关在这里,再加上章楠的父亲是前吏部尚书,所以章楠也关在这里。

    看着狱卒打开门上的铁锁,这牢房里一下子关了四个人,都站起来同袁杰行礼:“袁大人亲自来送午饭了。”

    “是啊是啊,我事情繁多,来的少,今天有个空儿也来看看。”袁杰让身后的家人送上食盒,留下来一份是给这牢房里几位大人的,还有一份则是摆在隔壁的房间里,和章楠单独坐在一起用饭。

    桌子摆的都是章楠以前在京里时爱吃的东西,坐下来的章楠看到桌上的饭菜以后,眼眶里一阵发热有了水气,为掩饰这水气,章楠举起筷子来大口吃了两块,立即称赞道:“这味道更胜以前。”

    家人把带来的酒倒上就退出去,板壁房里只有袁杰和章楠,章楠这才问出来:“我的事情如何?”

    心里只想着带着老父回到土生土长的京里,章楠在任上当然是用心办差,好不容易申扬王那里得了一个“卓异”地评语,前脚来到京里,后脚就有人告自己贪赃枉法,章楠当然是觉得自己很冤。

    只有在刑部当久了差的袁杰只是想法子开脱,却没有觉得冤枉这样一说。老师章严之以前是吏部尚书的时候,官居高位,手里也必定是有政敌,有政敌就有冤案,这是官场上生生不息纠结的因果关系,得意了就受人尊重,不得意就打入凡尘,谈不上冤与不冤。

    章楠在这里一应饮食都是袁杰让人送过来,袁杰听到来送饭的家人带话回来说章大人说冤枉,袁杰也是没有话回。想想旧年里去办漏试题的案子,若干受牵连的考生才叫冤枉。

    “大嫂和侄女儿在寓所里住着很是安稳,你只管放心。”袁杰先提到了同章楠一同来京的夫人和女儿,原本是随着来京里看望旧亲,都在寓所里住着。

    章楠只能点头道:“相信你有照顾,只是我要出得去,事事才便宜。”第一句话是提家人,章楠心里也有谱了,如果是放自己出去,早就欢天喜地说出来才是。

    袁杰今天亲自来,就是有话要单独说,心中略想想应该如何说,才道:“你的案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赔银子出来,写一个伏罪的状子,发回去再重新办差就是。”

    这句话激得房里平静气氛变成千尺浪,章楠一下子站立起来,声音也提高不少:“什么!我。。。。。。”压根儿也就没有贪赃才是,难道你袁杰信不过我。

    “坐下,”袁杰也生气了,师兄也是几十岁的人,家里遭大难也才几年,这点儿事情就喊上了。对着章楠有怒愤的面庞,袁杰是生气地面孔,又说一句:“坐下!”

    看着章楠坐下来,两个人对坐着生了一会儿气,章楠才痛苦的把脸埋在手心里,同时嘶声地说一句:“你说。”

    “这不过是想着你先出去的权宜之计,你就在这里呆着,呆上一年你这案子也清楚不了,”袁杰耐心地安慰章楠,这一点儿道理不懂吗?受了冤枉辩解有用吗?人人各扫门前雪,会有人出头为你说多少话,躲开才是最重要,让那些冤枉你的没处下脚,不就是不想让你回京里来,让你这一家人一辈子呆在偏远苦寒的西北。

    章楠仍然是痛苦的说一句:“你说,我在听,你总是有主意才来的。”袁杰这才把话说出来:“有人黑你再说什么也没有用,我为你求了南平王。”

    忍无可忍的章楠第二次又跳起来,差一点儿握着拳头在饭桌子上捶一下,父亲章严之政敌颇多,可是扳倒章家的却是南平王。袁杰求到朱宣那里去,不能不让章楠又愤怒了。

    袁杰也忍无可忍的样子,压低声音也愤怒了:“你跳什么!人家一开始还不愿意见我呢,为了你这事,我在南平王府上候了多日才见到,好不容易他同意了,你又跳什么!”

    “你!。。。。。。我交了银子写了伏辨,这贪赃枉法就成真的了。”章楠嘶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房间也是气喘吁吁说出来。

    袁杰苦口婆心:“那又怎么样,这满朝的官儿有这样事情多的很,诏狱里出去依然是红人的也多的很,不就说你贪了几万两银子,给他不就结了。”

    “我哪里拿得出来几万两银子,”章楠出气都不匀了,家里几年前的抄家问罪,一路行程去西北,苦寒之地父母亲的医药费用每年就是一大笔银子,哪里还拿得出来几万两银子?再看看袁杰,章楠坐下来道:“你也拿不出来。”

    几万两银子一下子拿出来,袁杰也要家涂四壁,但是袁杰早就安排好了:“这事情一出来,我就给受过师恩的同窗们一一去了信,人人派了一个数儿,我拿一半出来,别的让他们凑出来,一时到不了京里,先跟钱记银庄说好了,从银庄里先取出来。

    钱记银庄各地有分号,让同窗们银子直接存进去补上这个数儿就行,有一点儿利息也是我付了。”章楠听完了只是苦笑:“原来你,我一进京你就有让我伏罪的心思。。。。。。”

    袁杰从怀里又取出来一张写满字的纸送到章楠面前:“这伏罪的东西我也帮你弄好了,你抄好了交上去。”然后安慰章楠:“不是下面还有世兄在,你回不来京里,等世兄高中回到京里也是一样。”

    手里拿着那张满是字的纸,章楠的手都是颤抖的,思前想后再想来想去,咬咬牙道:“行,我先出去再说,如果京里没有你,我进了这地方还指不定怎么受罪呢。”袁杰脸上是欣慰的样子看着章楠答应下来,心里也是一肚子苦水,补上银子伏罪南平王也不肯答应呢,还把我自己也加进去才行。

    两个人这才开始继续吃饭,又喝了几杯酒,章楠突然笑了起来,先是小声的笑声,然后声音慢慢大了起来,虽然没有再放大,只是满眼泪水流下来。。。。。。

    从诏狱里出来的袁杰,打发家人收拾食盒先回去,自己上了马赶到南平王府来复命,师兄章楠还觉得这事情有多冤枉,不想想为了帮他离京,也是想尽了法子找了不少人才办得成,当然第一件事情是让几位王爷满意才是。

    可是晋王,一点儿忙也不帮。袁杰在心里只是痛恨晋王,人人都说阴柔,果然是不假。行到南平王府门口,八月初的天气,白天是炎热的,因为要过中秋节,朱宣带着家人重新回到京里来,也省得袁杰少跑了多少路。

    这一阵子袁杰就没有少来南平王府,门上人也熟悉只是大家点点头就进去了,径直来到朱宣二门外的书房院门,先问上一声:“王爷这会儿有空?”

    “武昌侯刚过来,大人在廊下候一会儿,消消汗正好见王爷。”守门的是两个小厮,也知道这位袁大人近日总是来,一定是有事情。

    踩着院子里细细的梧桐树荫,袁杰不慌不忙地走到廊下来,走动勤了,这里也是熟悉得很了,廊下两只翠鸟儿是袁杰等候时爱看两眼的,站在鸟笼子前面没一会儿,小厮就送上凉茶来。再有小风一吹,身上汗水一下子就没有了。

    南平王虽然位尊架子大,可是上门的客人招待上却是素来贴心,在廊下候着回话的袁杰心里还在想事情,六皇子的门客简大人约我晚上吃酒去,这酒吃不吃才是?五皇子的门人权大人又约了我明天听小曲儿去,我去还是不去?

    侧耳听着房里动静,只听到一阵笑声,然后转为细碎,袁杰也微笑一下,继续逗笼子里的翠鸟儿,武昌侯和南平王是儿女亲家,见面闲话当然是笑声不断的。

    房里朱宣是难得的和齐伯飞有说有笑,两个人一起在笑高阳公主和妙姐儿。齐伯飞是刚弄明白原因,对朱宣笑着道:“公主从西山回来,就是不高兴的样子,说是去听王妃在军中的威风事,我还以为王妃威风,公主没有威风成,这才不高兴,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

    高阳公主也西山避暑,陶秀珠也跟去,只为着听一听妙姐儿在军中是怎么威风的,朱宣给个中肯的评价,对齐伯飞道:“其时不过是两年不见,又在一起商议怎么淘气才是,不过两个人就说不到一起去了。”

    这件事情要怪妙姐儿,妙姐儿由已推女儿,想想京里的世家,都是儿子成亲以前房里先放两个人服侍,高阳公主的儿子齐文昊也一定是这样的规矩,妙姐儿想着和公主平时是无话不谈,就把自己的心思隐隐吐露一下,当然高阳公主是不会答应,两个人不欢而散。

    “兴兴头头的去了西山,我有事情就没有去,说是多住几天才回来,提前回来我还觉得奇怪,”齐伯飞对朱宣只是笑:“就为了这个事情闹上生分了,亲家母也太顽皮,公主依然是稚气。”虽然是这样说两位做母亲的,可是齐伯飞也不同意:“你应该对亲家母说一声儿,儿子成年房里没有人,这让人笑话。”

    妙姐儿房里嘟着嘴又有了心事,朱宣弄明白以后特意在回京里后请了齐伯飞来,也是说这件事情,南平王是少有的满面笑容,就象妙姐儿说的,有女儿低三分,朱宣想到这句话,心里好笑之余,也是笑容挂在脸上对齐伯飞道:

    “房里有没有人不妨碍外面找去,外面有两个人也就是了,你我都是明白,何必一定要在家里放两个人。你要是不反对,文昊长大了,我带他出去逛逛就是。”

    齐伯飞觉得今天扬眉吐气,几时南平王这样态度这样语气和自己说话,这种不要面子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当岳父的给女婿安排人,南平王也不觉得丢人。齐伯飞不能不笑得很开心,但是当然不同意:“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安置的,端慧到我们家,我和公主看得比文昊还要亲呢,房里没有人原也不打紧,不用为了这个生气。”

    看着武昌侯脸上的笑容,朱宣觉得今天自己真的是太低声下气了,还不是为了妙姐儿为了端慧:“咱们这样的家,说什么怕别人笑话,大规矩不走就行了。”然后觉得自己太憋气的朱宣又想起来妙姐儿说过的一句话,要想解气就让公主生个女儿咱们订了她,朱宣当下道:“闵儿还没有订亲呢,公主要是生个女儿。。。。。。”

    袁杰在外面听到的笑声就是打这儿来的了,齐伯飞不能不笑,我要是有个女儿再和你订亲,该轮到我为女儿对着你低声下气了。勉强忍住笑的齐伯飞道:“这几年都没有动静了,你这四个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

    重新得意的朱宣开始眉毛上扬:“这个,当然是孩子多的好。”武晶侯不能不叹气了:“我也知道好。”然后谈论一下南平王放走左贤王的事情:“贵妃娘娘在皇上面前也帮你说话了,你一家人都在京里,怎么会有叛逃的心,你好好整整你的军队吧,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

    “可不就是个笨蛋,就想着抓人错去了,”朱宣嗤之以鼻对齐伯飞道:“这样的折子也能递上去,方国正大人还在家里一直就病着,原本就生病,看到这折子就病得更厉害了。”吓到的人倒是别人。

    齐伯飞只是一笑,这些事情与在工部任职的武昌侯全无关系,只是做个谈资:“北平王进京里来没有多久,也有砸他黑砖的折子呈上来,这一次居然与晋王皇叔无关,倒是申扬王的人递的。”

    北平王与申扬王平时也是挺紧张,不过另有谣言又把朱宣拉进去趟黑水,朱宣说给齐伯飞听:“说是我致信给申扬王,让他的人呈的这折子说北平王不好,这样就可以造成是打仗以后都有谣言,这些话倒是与晋王有关,”晋王是努力在散布,卖力地在打太平拳。

    朱宣是坐在书案后,齐伯飞是拉着椅子坐在书案前,因为要看朱宣的一方新砚台才坐得这么近,此时齐伯飞修长的手指抚在圆润的玉砚面上,只是微笑:“京里从来是个热闹地儿,你又不是年年在京里,回来一次添点儿话头儿也是你的功绩不是。”

    “我倒添这个功绩?”朱宣不理会这样的调侃:“昨儿遇到北平王,说是嫌我们在外面太冷清了,回来就有这样多的事情,你觉得热闹,我让两件给你。”

    齐伯飞似笑非笑,一双好看的凤眼瞄着朱宣道:“我倒想热闹呢,只是热闹不起来,那个一天一本折子说你不是的楼御史,我要是你,就买个小妾还给他,这仇也就两清了,敢是你们两个要带一辈子才舒服。”

    一声叹息从朱宣嘴里吐出来,脸上是惆怅往事的表情,齐伯飞继续好笑:“你不用对着我装这相生儿,我不是楼御史,想想你年青的时候做的都是什么事情,别人小老婆你也要,你这个人呐,今年回到京里来又是生事情,朝里说你私自放走左贤王是有私心,外面夫人们为你流多少眼泪,听说今年菩萨神佛面前香油钱都多收多少,都是去求神拜佛让你回心转意的人奉献的。”

    朱宣面对着此时变成说书人的齐伯飞更是好笑:“是哪些寺院尼庵,又多出来多少香油钱,有这样夸张,那和尚道士应该来请我才是。”

    想想说自己生事情,朱宣更加不认帐,反而对着齐伯飞笑:“你想听听还是怎的?”齐伯飞也不客气道:“你好意思我就听。你是如何把别人小老婆弄上手的,”现在成了父亲,居然为女婿房里不要成亲前有姨娘也能来说话了。

    朱寿从外面走进来,带着一个小厮重新把茶换了,又送进来冰湃的果子:“这是王妃让送来给武昌侯的。”然后再回王妃的话:“王妃说,请武昌侯晚上在这里用饭才是,王妃再回王爷,要出门呢。”

    “让她早点儿回来,”妙姐儿要去看江秀雅,是昨天就回过朱宣的,朱宣把果子往武昌侯面前再推一下,说起来旧事第一句话就是:“我是冤枉的。”

    武昌侯再一次大笑出来,手指里刚掂的一枚果子都从指尖滑落到地上,然后是努力地忍住笑道:“你是喝多了没有力气,或者她是个有力气的?”

    “我还真是冤枉的,”朱宣觉得自己挺冤:“多少女人候着我,我偏去会一个小老婆,这一点儿你还不信我?”齐伯飞忍笑点头:“信你,你没有勾别人小老婆的嗜好。”

    朱宣这才慢慢说出来:“那天说庙里新修整的好,是田家哪一个兄弟请客我倒记不清,他偏好寺庙里幽静,其实倒一般,我喝多了酒要睡一会儿,不想房里就多出来个女人,我还以为是这群人外面找来的。。。。。。”

    不能不再次笑的齐伯飞一面笑一面把话猜测下去:“你不会是想说,你一表人才,那女人也在庙里进香,无意中看到你深陷其中,然后再买通和尚,去了你歇脚的房里。”真是一出小戏。

    “对,”朱宣深以为然的点头,对齐伯飞再喊一次冤:“我是冤枉的吧,不是勾别人小老婆。”脸上转为正色的齐伯飞颇有几分严肃的点头道:“那你到真是冤枉的,后来你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楼御史来捉jian你才知道不成?”

    朱宣自己想想也要笑:“我还以为是帮我安排的呢,庙里私会,佛祖跟前偷香有趣不过也挺罪过,我回来就没有再想这件事情,又过上一个月,又有人请客,请在尼庵里又遇上这女人,”说到这里,朱宣和齐伯飞一起笑,听着朱宣继续往下说:“我总要问一声儿是哪个院子的,一连两次都叫的她,不能不问个名字,她随便就编了一个名字出来。”

    这样戏里才有的事情让自己亲耳听到,齐伯飞打断朱宣的话:“我不是存心讽刺你,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才能弄得出来。”然后往下催:“继续说,我听听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后来请人吃饭,我想着别人帮我叫,两次都是她,我就去她说的那院子里请客,一问没有这个人,原本是想着挺会哄人就丢开了,楼御史就找上门来了。”朱宣对齐伯飞道:“她要赏东西留个念想儿,我把头上的簪子给她了,偏偏那簪子在外面戴过,让人认出来是我的。”

    直到听完,齐伯飞也不想笑了,感叹一声道:“这是你风流罪过招出来的,”朱宣不怀好意地打断了话道:“你比我少多少?我也清楚得很呢。”

    两个人对着看着,朱宣才重新道:“所以文昊长大了,外面有两个人招惹也就是了,家里就算了,我家妙姐儿自接了来,就没有为这样的事情烦过心,”朱宣一直觉得妙姐儿不用为这些事情烦心,眼前没有人烦她不是。

    “所以想着女儿以后也这样不烦心,这是做母亲的心情。”朱宣对齐伯飞再说一次:“以后你有女儿,也会这样想。”

    齐伯飞继续表示明白:“大了再说吧,现在还小呢,和你成亲家,这心也cao过了头,我儿子该怎样,我自己明白,你让王妃不用再为这个别扭,我也回去说说公主,平时挺好,两年没有见只是想着,回来没有多久就闹生分,为这样事情闹生分,有人打听都没法说出去。”

    朱宣微笑,妙姐儿说她来的地方,是不允许纳姨娘,也不能多娶老婆,朱宣不相信,可是妙姐儿为端慧这样着想,做父亲的当然也是要帮一把,再说齐伯飞说的也对,为这样的事情,妙姐儿和公主闹别扭,让人知道,这理由真是的拿不出手去。

    谢绝了朱宣让自己在这里用晚饭,齐伯飞还是告辞回去:“我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在外面候着你,这一会儿肯定人更多,你的故事真好听,改天你抽一天空儿,我外面请你去,好好听你说一次,比说书的要精彩。”

    调侃过了齐伯飞才走出来,往王府外面走的时候想想南平王说冤枉还想笑,再想想说文昊成亲前不要有姨娘,作为一个男人齐伯飞也觉得可有可无,自己少年时候也是朋友们带着在外面先有的,只是这话该怎么对公主说呢?

    房外的袁杰才得已进来回朱宣的话,把章楠认罪交银子写伏罪的事情回过,朱宣听得当然是满意,想回京里没那么容易,看看面前的袁杰,朱宣更是满意:“袁大人,你是一个人才。”

    想想一个月前,这位圆滑的琉璃蛋儿来见自己,一进门就跪下来请罪:“请王爷放他出京去吧,以后让他改过做个好官,袁杰愿为王爷鞍前马后效劳。”

    把自己也放进去的袁杰这才得到朱宣的一句准话:“让他认罪回西北去吧,不过是在家里呆一年又可以重新起复,安生做他的官。这京里不是好呆的。”南平王自己一进京里来就要有点儿事情缠在身上,何况是罪官之后的章楠。

    妙姐儿回过朱宣就出门了,心里还在想着与高阳公主生分,虽然不是明说了文昊可以外面玩去,就是自己不说,眼前这一大群老的也好,小的也好,到了年纪长成,外面传个情信追个姑娘的就占大多数,这是不可以避免的。

    对儿子们开始更为关注的妙姐儿,想起来自己的女儿端慧,要是有了庶子女,作母亲的心里此时只能是自私的,而且会相当难过才是。这种时候会有人无私吗?至少妙姐儿只想自私一次。

    我生了四个孩子有三个是儿子,我们端慧要是随着母亲,妙姐儿当然是没有想到这个会不会遗传,只是按这个心思想下去,端慧要是随母亲,也会多生儿子才是,想来想去,跟公主不是挺好,端慧和文昊感情和睦,公主应该觉得好才是,再说同公主好,说说看公主是什么心思。

    不想高阳公主弄明白妙姐儿半吐半露的话以后就不高兴了,成亲以前房里放两个人,这是规矩,人人都如此,我们已经够疼端慧的了,事情摆在面前,各人还是疼自己的孩子。高阳公主和妙姐儿不欢而散。

    “我们到了,江王妃来迎王妃来了。”陪着王妃一起出来的瑞雪往车外看一眼,前面就是淮王的下处,有人早去报信看到南平王府的马车,这房子太浅窄,江秀雅不用走几步路就可以出迎了。

    马车停下来,来京后在西山已经见过一次的江秀雅和妙姐儿都是笑脸儿对着对方,一起携手往里走,妙姐儿还是第一次来到淮王在京里的下处,先打量一下这院子。

    二进的院子不算大,花木扶疏却都不是新栽的,就知道这是原先就有的,可见这原主人也是个会收拾的人。妙姐儿只顾着看,江秀雅只顾着说话:“王爷出去了,说王妃来了晚上在这里用饭才是。”

    淮王和江秀雅都是真心的邀请南平王妃在这里用晚饭,淮王是想看看美人儿老了没有,江秀雅则是想和妙姐儿多呆一会儿。沈玉妙想想江秀雅是有情意心里舒服,想想淮王留客也是有情意,只是这情意就心里不舒服。

    正房一明两暗是江秀雅住的,没有走近就先听到孩子的哭声,妙姐儿刚含笑说一句:“你去看看去,”江秀雅已经有些急了,同时说出来:“我去看看,”然后紧走几步上了台阶去房里。

    江秀雅的丫头陪侍着南平王妃后进到房里,妙姐儿也来看孩子,小小的木床旁边江秀雅已经抱起了儿子,才得几个月大,小面孔都是标致的,倒是象淮王。

    妙姐儿只是打趣道:“父亲看了一定是高兴的?”表哥一看到睿儿就要沉下脸来,是心里太爱惜儿子,总想着世子样样随自己的心才好。

    “还有一个象的呢,”江秀雅也随着打趣一句,对身边的mama们道:“请了赵姨娘和孩子来。”抱着孩子和妙姐儿坐下来,才看到春兰过来,身后跟着抱着孩子的奶妈和丫头过来给王妃行礼。

    这一个也是来京后就见过的,生的也是象淮王,妙姐儿啧啧称赞道:“淮王爷一定是开心的很,两个儿子都象她。不象我们家,也有象我的孩子。”

    江秀雅一听就笑了道:“你这是在气我吧,谁不想有个孩子象自己呢,”春兰听着两位王妃互相笑话,坐在一旁只能是陪笑,却不能轻易的就插话。再偶然抬眼看到江王妃房里地上站着的丫头们,都是淮王房里的通房丫头,跟着江王妃一起出迎南平王妃的,此时都站在地上侍候。

    看到自己坐下来,这些人眼睛里当然是不舒服的,就是抬了姨娘又能怎么样,这些丫头们对着江王妃还有礼仪高下之分,对着春兰嫉妒心不上来也大可不必过于尊重,何况嫉妒春兰有了儿子,而且淮王说过,请封次子为世子,谁也弄不明白淮王是怎么想的,但是为春兰母子无形中树敌不少。

    和江秀雅坐在一起的妙姐儿把两个孩子都看过来,偏生又带笑对着次子说一句:“这位就是世子爷了,几时封诰下来,我礼物都备好了准备着送过来呢。”

    身为客人的南平王妃也说出来这样的话来,这位背后人称“第一贵妇人”的夫人说出来,当然是人人要相信,地上站的丫头们眼里更是要出火一样,只是掩饰着,同时在心里鄙夷南平王妃。

    是江王妃的大媒还不足够,还要再送淮王一个俏丫头,长子不封要封世子,不知道这位贵夫人心里有转什么念头,丫头们觉得江王妃实在是个善心不会防备人的人,还要这样热心招待她。

    江秀雅把儿子交到奶妈手上,对着妙姐儿笑道:“你问她吧,”看看春兰,江秀雅依然是带笑一点儿芥蒂也没有的样子:“我倒是不知道几时封诰下来,想来王爷总是有告诉她才是。”

    春兰赶快回话道:“王爷说这几天也就下来了,到时候再去请王妃赏东西下来。”第一胎生了个儿子,然后就封世子,淮王信誓旦旦而且说到做到,虽然自己也掩饰着,春兰还是不能不飘一下。

    两位王妃含笑看着春兰,妙姐儿才让人把自己给两个哥儿的东西拿过来,给江秀雅的当然是重一些,地上站的丫头们心里才算是舒服一些,想想以后封了世子,一定是给春兰的要重,此时南平王妃当然是得装一分有礼就要装一分,丫头们在心里又鄙夷南平王妃一下。

    听着江秀雅在问封世子是怎么样的礼节,妙姐儿当然是细说一番,江秀雅只是含笑听着,春兰再压抑自己也难免是有得意劲儿出来,丫头们当然是听得不舒服,封的世子又不是自己生的,而且王爷宠妾快接近灭妻,让人看着只是不服气。

    “赵姨娘抱着哥儿回房去吧,看他都打哈欠要睡了,”江秀雅这才吩咐春兰回房去,又带笑殷殷叮嘱:“这天还是热呢,哥儿夜里不要只是喂奶,也要弄些银耳汤败败火才好。”这样的贤惠大度,就是江秀雅在淮王府里有一个好名声的原由了。

    妙姐儿看着丫头们也都退出去,才轻声的叹一口气,以前是听说,也有听表哥说的,今天是自己看,淮王房里这么多美貌的丫头,人人都不次于春兰,偏偏春兰有福气有了。想想秀雅也算是一个不容易的人,看着她倒想得开,觉得不错。

    “一进京里就对我说封世子的事情,”江秀雅把这些天没有见到的一些事情告诉妙姐儿:“我当然说同意,折子都上了才对我说,我哪里是计较这个的人,”在家里说话,江秀雅依然谨慎:“我当然是全凭王爷喜欢,做父亲的有不疼儿子的,随便他请封哪一个去,我都喜欢,都是我的儿子。”

    妙姐儿微笑,要是有人对着淮王学话,淮王也应该感动一下才是,看看我做的这个大媒,天底下难找的贤惠人给了淮王,他坐享其成。一对腹黑王妃坐在这里笑谈贤惠。

    “昨天回来对我说,赵姨娘的孩子放在我房里给我养,”江秀雅更是含笑,再告诉妙姐儿这件事情:“我说当然好,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有个伴不是。”

    淮王这个阴人,妙姐儿在心里腹诽一下,春兰的孩子封过世子给江秀雅养,与江秀雅有了感情,江秀雅当然是要好好的保着这个世子,不会有更改的心才是,这样阴的主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而且孩子都在江秀雅的房里,如果春兰的孩子有什么不妥,错全都是江秀雅的了。

    坐在自己房里,江秀雅也是直言不讳的,一副不怕人听到的样子:“就是赵姨娘不愿意,丫头们对我说,王爷昨天刚训过她,差一点儿没有给她一巴掌,倒是我说的,自己的孩子当然是想自己养才是,”然后掩口而笑:“怕是不放心吧。”

    妙姐儿当然是致歉意:“一会儿我说说她,给你是应当的,”听江秀雅的意思,居然也愿意带孩子,妙姐儿十分的佩服江秀雅,先时淮王说请封次子,妙姐儿是有一时不高兴,只是为朱宣说了话,才勉强放过去。

    不想江秀雅进京,西山里密谈,江秀雅也是同意的,反而是最早想明白的人,在西山妙姐儿房里细细地告诉妙姐儿:“这样不是更好,我房里的哥儿少招来不少红眼,大了再说。”妙姐儿再接着佩服朱宣一下,表哥一定也是这样的主意,才会劝自己请封哪一个儿子是淮王自己的事情。

    不出几天,淮王这个阴人又有了主意,要把孩子给江秀雅,妙姐儿想一想淮王那张英俊的面庞,再浮想出来晋王的那张白兮兮的脸,此时觉得淮王比晋王更要象女人才是。一会儿一个主意,而江王妃则是全盘接收,江秀雅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对着妙姐儿只是说笑:“以后我房里就热闹了,哥儿们大了,年纪相仿更是亲香才是。”

    面对这样云淡风轻的人,妙姐儿当然也没有了心思,在江秀雅房里坐一会儿就去看看春兰,江秀雅当着丫头们的面喊人进来送南平王妃去看赵姨娘,然后故意说一句:“以前是你身边的人,想着你当然要去看看。”

    这里有两个人带着妙姐儿去了,房里重新进来的丫头们才各自不服气,对江王妃道:“王妃真是不防备人,就因为是大媒还去拜她,只是她今天是来看世子的,还是来看王妃的?”

    江秀雅只是笑着道:“说了这一会儿话,茶都凉了,倒碗茶来给我喝吧,”接过碗在手里,才重新正色道:“南平王妃是我的大媒,都不许怠慢才是。”丫头们心里只能当江王妃是个傻子,不能防备人才是。

    淮王这院子原本就不大,春兰住的地方也只得两间房子,一间是哥儿住着,一间是自己住着,接了旧主人进房里,也是说封世子的事情:“王爷一定要封,我觉得我身份卑微也说过不妥当,王爷执意我也没有办法。”

    对着春兰的欣欣然得意,妙姐儿把迎夏的事情告诉春兰:“已经成亲了,来以前的时候就成了亲,公公婆婆都喜欢她,你别担心,我给的嫁妆。。。。。。”

    春兰听过后更是感激,王妃把以前许给自己的东西全给了迎夏做嫁妆,交到自己的父母手上,这事情春兰早就见过父母知道,再听王妃说一次心里更感激,把心里的话告诉妙姐儿:“王爷说哥儿放在王妃房里养,我只想自己养着才是。”

    没有吞吞吐吐,春兰此时对妙姐儿感激再感激,当然是当成知心人一样说话,沈玉妙安慰春兰又是一番话:“自己养当然好,可是王爷不同意,你又能怎样?”

    春兰只能是闷闷的:“王妃知道了,说我是不放心,舍不得,请您帮我说开了才是,我只是想着王妃养两个孩子更辛苦才是。”当然其实是不放心加上舍不得,马上要当世子,不在自己身边带着,长大了还记得自己是谁。

    有这样主意的淮王当然是不管儿子记得母亲是谁,只要记得父亲是谁就行了。淮王为保世子平安才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当然是不肯听从春兰的意思,再说春兰得意到现在,也有淮王在和南平王妃争斗的意思在里面。

    沈玉妙冠冕堂皇的交待一通春兰要用心服侍的话,春兰也是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早就有丫头们听壁脚跑去学给江王妃听:“听起来南平王妃也是教训赵姨娘,要听从王爷的才是。”

    忍不住笑的江秀雅但不是因为脸上一惯有微笑,实在是觉得好笑,不用跑这么快来学我也知道,当然妙姐儿要教训她,这样的地方,她会不说出来一堆规矩吗?这正是南平王妃教导人要守规矩的场合儿,怎么能不说这台词。

    送走南平王妃,春兰才看一看江王妃,面庞上依然是微笑,当然她要微笑,这一次她占了上风,不想王爷平时衾被里说恩爱,其实还是要考虑到王妃。春兰不想把孩子给江秀雅,这一次没有倚仗的人,心里更是没有主意。只能想着淮王晚上回来看儿子的时候,再同淮王再说一次,让淮王改变主意才是真的。

    房外夜风渐起的时候,春兰就让房里一个小丫头去门口时时看着淮王回来,一直到深夜,小丫头不得不回来:“上夜的mama撵了我回来,说要关门了。”

    翘首的春兰又等了一会儿,再让人去上房里看时,淮王已经回来,今天晚上歇在江王妃房里了,春兰站在窗前只是心里叹气,自从王妃回京里来,王爷隔三差五也去,江王妃必竟是王妃的身份。

    与情与理,淮王不能不来江秀雅房里,今天有了酒更是直接就到上房里来,看看小木床上睡着的儿子,这孩子真可爱,但是这是江秀雅自做主张生的,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想得起来。

    帮着淮王解下身上一件云纹的衣衫,“贤惠”的江王妃只是笑:“还以为你不喜欢,不想来了京里,王爷也一样喜欢。”

    “哪里会不喜欢,”淮王就笑一下,想想这位江王妃给我生出来多少事情,御史们已经有人在说我是宠妾灭妻了,淮王不管不顾,你不让我趁心,生也白生,世子养在你房里让你天天看着,这个儿子不是你的。

    用手指挑起江秀雅白晰的下颔,淮王在那嫣红的小嘴儿上亲一下,含笑看着江秀雅,生过孩子以后更见风情。淮王此时含笑只是想着,世子养在你房里,出了什么事情就有借口收拾你了,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让丫头们打了水来洗过,夫妻两个人携手步入床榻上,过了一会儿听到房里一声“仓啷”地声音,把值夜丫头在房外的吓了一跳,探头看时,只看到地上摔碎了一个杯盏,药汁子到处溅得都是,然后就是江王妃小脸儿绷着,有怒气的样子。

    淮王倒还是有笑容,命送药上来的丫头退下去,自己倚了锦帐里面,不阴不阳地问一句:“怎么倒不肯喝了?不是有过儿子了。”

    “你不是不喜欢?”江秀雅也是不客气,同淮王势必是要做一场,不然的话象是自己胸有成竹的等着世子养在自己房里,次子封世子,偷生下来一个孩子,淮王当然明白江秀雅不是一个贤惠人。

    沉下脸来的淮王冷冷地道:“同你说过了,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喜欢。”然后阴冷的说一句:“你不要找事情。”

    江秀雅这才收起来几分怒容,对着淮王道:“王爷要去哪个丫头那里,我不管,只是来我这里,我不喝这劳什子,这苦药汁子让别人喝去吧。”

    “在京里我要是打了你,你还有地儿诉苦去,”淮王想想北平王妃一进了京就到处说自己不好,对妻子不好,宠妾灭妻这话多是北平王妃说出来的。淮王只是冷笑着警告江秀雅:“你还打算在京里躲我一辈子吗?回去就由着我收拾你了,劝你现在就收敛才好。”

    江秀雅对着淮王的怒容,忽然扑哧一笑:“那我回去的时候再喝,在京里的时候不喝,”然后娇媚地:“想来王爷也知道,你要是打伤我的脸,我可真的是有地儿诉苦去。后儿我还要进宫呢。”

    然后缩起脚来自己双手抱着,貌似可怜的把面庞搁在膝盖上装吃醋:“不然你去别人房里吧,房里这么多的丫头们,你也要去得均匀一些不是,让丫头们背后记恨你,我都为你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