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夜入门
咸阳内城房多,巷子多,人却不多。特别是这冬日下午,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中烤火取暖,因此街面上只有些打闹的孩童和来往的富商官吏。 秦柯将自己身上棉袄披在邹伍阳身上,七弯八绕带着他远离了巷子,一路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看着邹伍阳虚弱的样子,秦柯心一横,冒着被母亲责骂的风险将邹伍阳带入了安南王府。 秦柯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邹伍阳走过花园和长廊,一进到自己小院中便扯着嗓子叫道:“文姨!文姨!” 文姨见秦柯身着单衣扶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进来,大吃了一惊,连忙给秦柯找来棉袄披上,然后让下人去请府上的医师。 邹伍阳身上都是外伤,最严重的便是刀伤和秦富的最后一拳,在王府医师的妙手下,这些伤情经过了妥善的处理,加上邹伍阳本来体质就很好,因此并无大碍。 在敷完药又灌下了两大碗中药后,邹伍阳终于卸下所有防备,沉沉的睡去。 等邹伍阳睡着后,文姨这才将秦柯拉在一边,黑着脸问道:“四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柯低声道:“老师让我去打禄王家的秦富,伍阳是帮我才受伤的。” “打架?”文姨眉头一挑,愤愤道:“好一个禄王!现在孩子们打架都已经动刀了么?四公子你别着急,明个文姨帮你上禄王府上理论去!” “别别别!”秦柯连忙拉住文姨衣袖,哀求道:“文姨你千万别去!本来就是我们主动打他们的,而且他们伤得比我们还重,你要去了,肯定理亏。” “理亏?”文姨这次眉头挑得更高,音调也高出了一截:“跟他讲道理是给他面子!咱们安南王府什么时候需要讲理了?他区区一个亲王,难道敢跟堂堂战王过不去?” 文姨说完,似乎仍觉不解气,忿忿埋怨道:“也就是夫人跟你老是念叨着讲道理,如果照你父亲和你三姐的脾气,早就把他禄王府门给砸了!” 秦柯汗颜无比,心想哪有偷袭了别人还要去砸别人家门泄愤的道理? 文姨见秦柯这番模样,叹了口气,道:“你啊,还是太善良了,王爷明天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不喜欢。四公子你要记住,在这弱rou强食的世道,你越是蛮横不讲理,别人越是敬你怕你。只要有你父亲安南王在,这咸阳城里,就没一个人敢说你半句不是!” 秦柯只得木然的应着。 文姨见秦柯心不在焉,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文姨走后,秦柯坐在邹伍阳床边百无聊赖,于是随手抓起床边木凳上搁着的锈刃仔细端详。锈刃很短,连同刀柄一起才堪堪一尺,刀柄似乎是用某种木材制成,上面缠绕着一圈圈细细的鹿筋,鹿筋上浸满了油渍,上面还有若干块灰斑。至于刀刃,则完全被锈覆盖,磨都磨不掉,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这样破烂的一把短刀,秦富为什么会说它是宝器? 回想起秦富反手割喉那一划,秦柯仍旧暗自心惊不已,没曾想到仅仅是市井孩童之间的打架竟然也会凶险到这种地步! 看来自己得抓紧修炼,早日挑满一万担水,好拜在老师门下学习符师功夫了。 秦柯正在回味战况,文姨再度折返回来,手中拿着一个麻布包,道:“牧鞅大师方才差人送来这个包裹。” 老师的包裹?秦柯双眼一亮,他上荆山已经一年有余,老师还从来没给过东西,这次会是什么好宝贝? 文姨凑过来,谄媚地笑道:“牧鞅大师给的东西,肯定是宝贝吧?” 秦柯头一扬,一边打开包裹,一边骄傲道:“那当然,我可是老师的预备弟子,送的最起码得是宝器级别,一般的凡品我还看不上!” 话刚落音,他的惊喜神情瞬间凝固! 包裹之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本书,书的封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大力神》! 秦柯之所以愕然,是因为《大力神》是大秦帝国流传最广的一本修炼功法,广到在咸阳城的任意一个书摊只花十个铜板就能买到一本! “哈哈哈!”文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四公子,果然是好宝贝!” 众所周知,功法是修炼的基础,功法的好坏不仅影响着修炼者同级别的实力,还决定着修炼者的修炼极限。由于《大力神》的极限便只是青星一境,因此只有穷苦农夫和贩夫走卒才会修炼,以用来增大做农活的力气而已。 老师作为一个堂堂符师,专程差人送来的东西,竟然就是十个铜板的《大力神》? 难道老师是嫌自己力气不够大,挑水不够快?所以要让自己修炼这玩意?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能修炼武道? 在最亲近的文姨面前,秦柯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被文姨如此取笑,秦柯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忿忿道:“文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这本破书,所以来故意取笑我?” 文姨强忍住笑声,脸上尤带着笑意,调笑道:“文姨一个粗人,哪里知道包裹里是什么,还以为是什么好宝贝呢。现在一见,果然不凡,果然不凡。” “走走走。”秦柯脸涨得更红,不由分说地将文姨推出房门,随后从包裹里拿出《大力神》,狠狠的摔在地上,重重的剁了两脚。 突然,他停了下来,目光变得凝重。 包裹底部,还有一张三寸见方的纸片安静躺着。 上面用浓墨写了一个“一”字。 看到“一”字的第一眼,便有一道浓烈的符意直冲脑海,体内《蛮巫》积攒的少许灵气瞬间活跃了起来。 这种符意与当初自己用《蛮巫》练字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强度却是天壤之别。 最重要的是,这道符意中,蕴含着真正的意境。 “一,万物之始也。” 这才是老师给自己的大礼。 秦柯将纸片铺在桌案上,屏气凝神,将右手食指缓缓放在了“一”字的起笔上。 手指刚一接触,秦柯便觉得在指尖瞬间出现了一个旋涡,飞快的汲取着体内微弱的灵气,纷纷涌入纸面的墨迹之上。 秦柯闷哼了一声,灵气被抽取得太快,以至于他的太阳xue都产生了针扎般的刺痛。 他眉头紧皱,死死得盯着手指落下的那一点,汗如雨下。 他惊骇的发现,当他想移动手指对墨迹进行临摹,指尖却如同被黏住一样,不管他如何使劲,手指始终不得移动半分! 不仅如此,他的整个手臂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他的汗水越流越多,呼吸也越发急促,原本简单的一划墨迹,在他眼中竟渐渐如同山岳般沉重! 此时他面对的不再是一道符意,而是一片符意的海洋排山倒海的当头拍下! “噗!”他眼前突然一黑,喷出了一口鲜血,指尖一松,那道旋涡和奇特的吸力瞬间消失。秦柯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随即瘫倒,昏睡了过去。 体内的灵气已经被压榨得一干二净,身上的厚重棉袄已被汗水打湿。而那些血滴,还未落到纸片上就被莫名的力量蒸发。 当夜,秦柯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一大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一个小小的光点。那个光点一明一灭,像藏在荒原上干枯野草蒲下的火星子,又像一颗深埋在地底正在肆意呼吸的种子。 …… 第二天清晨,秦柯在鸟鸣中醒来。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突然愣住,然后连忙四向张望寻找,终于在床边的凳子上看到那张纸片,还被一尊小小的印章压着,这才放下心来。 他寻来一个小薄木盒,将纸片收进木盒之中,放入枕下细细藏好。 他穿好衣服,走了几步,只觉得身体轻盈无比,浑身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忍不住的想打上几拳。他不由地再次愣住:他记得昨天自己明明是筋疲力尽昏睡过去,怎么醒来反而神清气爽? 少年此刻神清气爽,心情舒畅,一时间把父亲今日归来的烦心事都给抛在脑后。 就在这时,他听见屋外传来清亮的叫喝声。 他连忙打开门,只见院中正有一个身着单衣的黑瘦少年在光脚练武,不是邹伍阳还能是谁? 秦柯不由地心生羡慕,明明昨日邹伍阳身中三刀,可今早竟然就能起来练武了。这身体素质,果然比他要好得多了。 秦柯一脸艳羡的看着院中的邹伍阳,渐渐地心里生出了疑惑:伍阳不是说他从来没有练过武么,怎么这套拳法打起来倒有几分大哥的军体拳的味道? 邹伍阳一套拳法打完,闭目缓缓地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他睁开眼,发现一旁的秦柯,已经消肿的黑瘦的脸颊上咧出一抹笑容,露出了门牙上的大缺口。 “司苏,早。”由于牙齿漏风,邹伍阳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清。 秦柯也咧嘴笑道:“你没事就好,昨天你全身是血,可把我吓死了。” 邹伍阳讪讪笑道:“我们猎户打猎,经藏搜桑,习惯了……” 看着邹伍阳没了门牙的模样,秦柯哈哈大笑,指着邹伍阳笑道:“你这缺牙,待会叫府里的医师给你补……” 话说到一半,秦柯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望着邹伍阳,就如同看见鬼一般! “你,你,你!”秦柯指着邹伍阳的手指不断颤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有的入门三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