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后续盘算
第二天,周澈打算先回汝南安成,再回洛阳复命。在阳翟南门和何进、钟繇、荀攸告别后,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多了一辆辎车:“伯文,后面怎么多了辆车?” “主公!是昨晚何府君送来的。是两个女乐女子。” “哦?!歌伎。”周澈心里想到:“原来是郑促买的那几个女乐里面的两个,被何进送过来的。这么看来,我在太守府见到的那几个歌伎,确是郑促的女乐啊。” 想来应是杜泉、郭佑献给何进的。对像徐康、田丰这样的寒族弟子,何进连一个“曹史”都不舍得给,而对像周澈这样本地名族出身的弟子倒挺大方,不但敬畏有佳,得了美女也不忘分他一个。 实事求是地讲,像何进这样的官儿已经是好官儿了,尽管不能主动除恶,但至少“擢贤”,优待士族,也肯做事,也没听说有聚敛贪污的浊迹,难怪在郡中颇有美名。至于寒家士子?谁管他们!反正舆论话语权不在他们手里。 抄一次沈家,得了三次好处。周澈甚觉好笑。既然何进把人送来了,也不必装模作样地退回去。戚绣绣服侍了也有十来年了,辛苦得很,媳妇儿也该熬成婆婆了,能有个人来帮她挺好的。 城外官道上人不多,诸人放开马速,驰行飞奔。日头渐烈,挥汗如雨。 周澈看了一路的麦田。从阳翟到安成,一百八十里地,没有不干旱的。田地干裂,旱情严重。农人从井中、河里取的那点水,远远不够缓解灾情。忧心忡忡里,到了安成县外。 诸人欲将他送到家中。 他拒绝了,说道:“数十骑入城,动静太大,恐会惊扰县人。你们回东乡去罢。”吩咐郭强,“到乡后,你把枫之、公覆、伯驰、玄光、给我请过来。我有话对他们说。还有,把老邢、阿庆、大韦也叫回来吧。” 郭强应诺,在城外与周澈作别,带诸人回去乡。周澈只带了周仓,轻骑进城归家。 到了族里,先去拜见周乘,他详细地询问了周澈在洛阳和本次巡察的经过,最后说道:“汝尚年轻,虽为令史,赖我周氏名耳。不可骄恣,要敏于事讷于言,爱惜羽毛。” 当天晚上,留他在家用饭。他的诸子周尹、周谌等列坐相陪。 饭毕后回家,袁薇没想到他会回来,很吃惊,又高兴,忙去取来温水,请他沐浴。 周澈不耐水热,没用,打了桶井水,由她帮着冲洗过后,浑身上下清爽,瞥眼处看到她额头上细汗如露,两颊飞红,水气里,嗅得一股如兰芬芳,不觉心中微荡,问道:“衣上熏的甚么香?这般芬芳?” “前日东乡许阳遣人送来了一种西域香料,妾身奇其异物,便用到了现在。这衣上的香大约就是那香料熏上的吧?”袁薇说着就要去拿过来给周澈看。 周澈此刻哪有兴趣看?伸手把她拉住,笑道:“这香味儿好闻,让我细细闻闻。”把揽她入怀,发现她不知何时已薄汗轻衣透。 美人入怀,香更浓馥,适才为水气芬芳,这会儿是韵体熟香。他将她拦腰抱起,入手丰腴软暖,耳鬓厮磨,闻其呼吸渐粗,寻着樱唇,丁香入口,舌融甜唾。袁薇挽住他的脖颈,勉强偏开臻首,轻喘道:“夫君,可有在洛阳‘偷吃’啊” 周澈低声笑道:“瞎说,阿薇才是我独爱诶。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娘子!莫要客气。”他说着还上下齐手。 “讨厌....”袁薇就被他撩拨的,闻言亦不禁娇羞,把头埋入了他的臂膀中。 云雨罢了,两人身上都是汗水淋淋。袁薇又取来水,擦拭洗净了,吹熄灯火,相拥而眠。 听着袁薇细细的呼吸,等她睡着了,他把胳膊轻轻地从她的脖下抽出,将两手枕在脑下,睁着眼看房梁。他这会儿毫无睡意,不是回味方才的酣畅,更不是在想隔壁的那个今日带回来的女伎,而是在想这一回的巡察之行。 此番巡察颍北诸县之行,得罪了赵忠的侄子,或许会惹祸上身,但相比祸患,收获更大。 从感情上来说,为民除了众多的蠹虫,他很有成就感,这就不必说了,只说利益上的收获。 物质上的收获有两千多万钱,百十件良兵,几件精甲。这些财货足够他再武装几百人了。 为保险起见,不能大张旗鼓地召人,但有了钱,就可以让姜枫、南凌扩大招揽轻侠、恶少年的范围,可以把触角伸出东乡、伸出安成了。 姜枫且不说。有了周澈暗中的支持,南凌如今在安成也是颇有威名了。 南凌有心机,在他们原先那个圈子里的地位本来就仅次姜枫,而今得了周澈的扶植,有钱、有人,有后台,自己也慷慨有勇力,俨然已是一方“大侠”了。东乡在安成东南,人呼他为:“城东伯驰”。 轻侠们任侠尚气,何谓“任侠”?任,气力也;侠,挟也,以权力辅人也。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强者为尊,力强又能助人,就有大名。有了名声,又有钱,招人就不难。 同时,也可以让姜枫、南凌去买些精壮的大奴,一如横路亭的部民那样加以cao练。当然,为避免猜疑,买奴前要先买些地,就说买奴是为了种地。 再又同时,可以悄悄地从市上买些兵器,藏于东乡,留待备用。这个兵器不能买太多,到时候让姜枫、南凌酌量买。还可以再买些粮,也不用买多,够数百人吃几个月就行。 又要招人,又要买奴,又要存兵器、粮食,东乡的别院就嫌小了。可以托许阳或文博出面,再在乡里买块地,建个庄子。将来黄巾起后,若无处可去,也可凭借此庄做些遮挡。 两千多万钱能做不少事儿了。此外,名声上的收获更大。 得了颍川半郡百姓的民望,称颂他的不止有普通百姓,也有太平道信众。凭这点美名,日后假设落难,也许可以保住一命?并得到了士族的认可,进了襄城县李家的门。这也是很值得欢喜的。 财货、名声之外,还又一个重要的收获:铁矿。 距上次去铁矿场,已近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他在案行诸县的同时,也仔细地考虑了该怎么做才能把铁官控制在手里。经过十几天的考虑,有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计划。 计划分两步走。 第一步,举荐沈纳为铁官长。 那晚在太守府,他已把沈纳荐给了何进,何进也同意了,底下就要看朝廷批不批准。以他的估计,有赵忠侄子这层关系在,朝廷应该不会驳回。 朝廷要是不驳回,沈纳顺利地当上了铁官长,就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沈纳毕竟是个外人,纵有他的把柄在手,掌控铁官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能依赖他,需得再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该安插谁人进去?他也考虑好了。 这个人首先要沉稳,其次要勇武,还要识字知书,最后还得有官身。唯其沉稳,才能应对复杂的局面,铁官里有沈纳、有肖谦、有太平道信众、有铁官刑徒,不沉稳不行。唯其勇武,才能压住铁官徒,万一有变,也才不致束手无措。唯其识字知书,才能保证不会像个睁眼瞎,被人蒙骗。唯其有官身,才能从这边远调到铁官为吏。 如此一来,周澈门下这么多人,只有一人最合适:现任乡游徼的黄盖。 黄盖认字识书,粗通经籍,有武力,敢杀人,性沉稳,做事可靠,又有官身。游徼,百石吏,到铁官里任一个椽史绰绰有余。更妙的是,游徼还是郡吏,直属郡府管辖,不必走县廷这一道程序,只要王赫和何进答应,一道除书下去,就可以上任。以自家是中央官员的身份,王、何二人,应该会卖这个面子。 现在人选有了,剩下的只需找个由头把他安插进去。那么,这个由头该怎么找? 也简单。等沈纳上任后,命他给何进写个推荐信,以“沈汛骤死,铁官内人心浮动,铁官徒时常闹事”为由,调一个勇武知书的人给他当助手。当然还要和颍川郡功曹钟繇打好关系。 钟繇开达理干,在大事上固然严守立场,不惜直言谏诤,在小事上却也非不通人情世故,在黄盖确实才堪可用、又是周澈门客的情况下,应该会顺水推舟,卖给周澈一个人情,将其荐给何进。他是郡功曹,荐一个百石吏轻而易举,何进肯定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这是第二步,把黄盖调入铁官。 铁官里那么多人,只黄盖一人也不行,可以让他随行带上几个宾客,从轻侠里挑几人随他同去。 上有沈纳,下有黄盖,这肖谦再有能耐,估计也难掀起大浪了。 为稳妥起见,可再遣一人,明面说是送给沈纳当长随的,实际上肩负起监视沈纳之责。这个人不需有官身,只要忠诚精明就行,郭强是个不二的人选。郭强跟了周澈快两年了,受周澈的衣食厚养,感恩知报,两年来,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不辞劳苦,以奴仆自居,人且精明能干,交给他办的事儿,没有办不好的,实为最佳人选。 这样:抑制太平道在铁矿场里的发展、收揽铁官刑徒,有黄盖;监视沈纳、传递消息有郭强,再有几个轻侠勇士为他两人的耳目、爪牙,短期不敢说,有个一年半载,铁矿场就能入手中掌控了。 周澈回忆过颍北之行,又反复思忖过铁官攻略,觉得这个计划没甚漏洞破绽,只等沈纳顺利当上铁官长后就可着手实施了,轻松下来。转又想起钟繇提醒他提防刺客的话。 他心道:“光武初年,诸将伐蜀,蜀地震骇,蜀人大惧,乃使刺客刺来歙、岑彭。来歙昔攻河西隗嚣,伐山开道,袭克略阳,隗嚣惊失色,言:‘何其神也’!岑彭攻蜀,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使精骑驰广都,去成都数十里,蜀主公孙述大惊,以杖击地,言:‘是何神也’!这样勇猛善战的两个‘神’将也难逃暗杀,先后死在刺客剑下。我若买一死士,去行刺张角?” 略想了下,觉得不靠谱。他想道:“张角既有反志,坐拥天下数十万信徒,出入必防范森严,一个死士怕是刺不了他。就算刺死了他,还有张宝、张梁,再就算把他三兄弟全部刺死,天下各州诸郡还有他的弟子、门徒。谋反是掉脑袋的事儿,张角不会不与弟子、门徒商议,他的弟子、门徒也不会不知此事。以现在太平道的组织、联络条件,说不定各州诸郡的太平道渠帅已在做预备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势所趋,没了张角、张宝、张梁,也会有赵角、赵宝,赵梁,不是杀一两个他们的首脑就能解决的啊。” 想到太平道各地的渠帅,不禁想到了颍川波才、汝南刘辟。他寻思:“太平道的手伸得够长,连铁官都不放过。我不能坐等坐视他们起事,也该未雨绸缪,做些及早的准备了。”最好的办法自是和掌控铁官一样,派个人打入他们的内部,这样才能给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 “汝南的太平道信徒,我最熟悉的是陈盼,他对我也有好感,只可惜他地位太低,即使曾被刘辟、波才召见过,对谋反之事应也是一无所知。要想探听到重要的情报,只有从刘辟或波才身上下手。” 他和刘辟、波才不认识,怎么把人派到刘辟、波才身边?又该派谁,才能保证不会令刘辟、波才生疑,又能保证此人可以获得太平道重用? 他深思良久,可是一直苦思到睡着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次日早上,半睡半醒间,忽有一灵感入脑。 此事我们后文再提。 次日上午,周仓、姜枫、黄盖、南凌、韦强、庆锋、程闯、邢刚、严伟等人来了。 周澈和姜枫、黄盖诸人都是多日未见,见面后自有一番欢喜高兴。 叙话毕了,周澈把他们一一叫到侧屋,单独谈话。 先是黄盖,接着是郭强。对他们两人谈的自然是铁官之事,先叫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接着是邢刚,和他谈的也是铁官之事,如前文所述,黄盖、郭强去铁官不可无耳目、爪牙,这耳目、爪牙就打算让邢刚带着他那队的轻侠去充任。 铁矿场之事谈罢,又把姜枫、南凌叫进来。 对他两人谈的是买兵器铠甲、买粮、买奴、买地、再建个庄子,以及向外发展,扩大招揽轻侠、勇士的地域范围诸事。得来的那两千多万钱,除留两百万自用,六百万作轻侠们的消费日用外,其它的都拿出去买东西、招揽人。这管钱之任,由姜枫当之。 末了,他笑对南凌说道:“‘城东伯驰’之号,现在只是响于安成。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响彻郡南,最好被人改叫为‘郡南伯驰’。” 此事谈完,又把韦强、庆锋叫进来。 和他们谈了两件事。一件是部民的cao练。问了一下cao练情况。 韦强答道:“如君旧制,三日一cao。只是近日酷热,在练站姿时偶尔会有人晕倒。” “晕倒也不能停。若连寒暑的磨练都经受不住,终难堪大用。” 一件是太平道的事儿。周澈命他要对横路亭的太平道信徒多加注意,这个“多加注意”不是提防的意思,而是要对他们“好”一点。 横路亭太平道信徒最多的是泰坪里。周澈在任时,给那里里民买过桑苗。韦强以为他是担忧人去政息,害怕他们不能把这些桑苗照顾好,爽快地应诺答应了。 谈完这两件事,周澈问起当日在亭中的下属,裴元绍、严伟、武柏。 庆锋接口道:“老裴、阿严还那样子,武柏好像是那年冬天在牢里冻着了,腿脚有点不利索了。” “你回去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可以来我这里。” 韦强笑道:“这泼皮真是转运了啊,君可真顾及旧情。那好!我回去问问他,看他意思。” 周澈离开横路亭后,对这些往日的属下向来照顾,送去过不少吃食钱财。他颔首说道:“他若不愿,你就去找枫之,拿些钱赠给他,让他回家歇养,再找找医匠,看看能不能治好。” 和韦强谈完,最后是程闯。 和程闯谈的时间最长。从屋里出来后,周澈面色如常,程闯斗志昂扬,也不知周澈和他说了些什么。 会谈完毕后,姜枫、黄盖诸人没走,晚上又把黄叙叫来,摆宴吃酒。 周澈亲自下厨,韦强、庆锋给他帮手。 姜枫、黄盖结伴出去买酒。孙信、郭强点起火把,插在院里地上。南凌、邢刚、程闯在树下摆席设案。 酒菜齐全,围坐痛饮。酒至酣处,黄叙起舞弄剑。 诸人击筑,在月下高歌,唱的是:“壮士何慷慨,男儿重横行。君舞剑兮我击筑,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歌声古朴悠扬,传出院外,惊起宿鸟,越过夜空。 畅饮至旦,姜枫、南凌、黄盖等辞别归乡。周澈把他们送出城外。 回到里中,把颍川买来的礼物分别给周涌、周阅送去。在家住了三天。陈松、黄祖、秦波等这些旧日相识闻他归来,纷纷登门。许阳、文博也来见了一趟。第四天,他带着周仓、程闯、孙信、郭强等一干人等启程回洛阳。 出了安成县城,快到西城门门口时,前边人叫马嘶,两三个骑士不避不让,冲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