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错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高嫁在线阅读 - 第146章 曦言,不要走

第146章 曦言,不要走

    何欢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说道:“表姐夫,我不问谢大小姐,只问你一件事,十年前,你受太子谋反案牵连,入了大牢,之后‘蒙’谢侯爷说情,得以离开大牢,随即直接回蓟州,那么先皇是何时恩准您把唐安的画带回蓟州的?”

    沈经纶被何欢问得哑口无言,许久才含糊其辞地回答:“我离京前见过先皇。”

    “我这么问吧,若是谢侯爷没有替您说情,先皇会怎么处置您?”

    “你何必这么执着!”沈经纶摇头,“那些不过是陈年旧事,与你完全没关系。”

    “表姐夫,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门’外又有文竹守着,您为什么不能……”

    “有些事,你知道了,有害无益。”沈经纶依旧守口如瓶。

    何欢犹不放弃,又追问了几句,奈何沈经纶不愿和盘托出,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告辞离开。可是她刚跨出房‘门’,就听文竹压着声音急唤一声:“大爷!”她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表小姐,这边。”萱草同样听到了文竹的呼唤,对着何欢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欢没有理会她,转身折回房‘门’前,就见沈经纶双眼微闭斜靠在文竹身上,似失去了知觉。

    “表姐夫怎么了?”何欢大步跨入屋子,伸手触‘摸’沈经纶的额头,只觉得手心一阵guntang。

    “快去请肖大夫!”文竹对着萱草大叫,他顾不得何欢,搀扶沈经纶在软榻躺下。

    何欢这时才看清,沈经纶双颊‘潮’红,几乎陷入昏‘迷’。“怎么会这样,表姐夫这是怎么了?”

    “大爷昨日从衙‘门’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发烧,今天早上才稍微好些,就赶忙请表小姐过来说话。肖大夫昨日就说了,大爷手上的刀伤极深,若是不小心医治,会有‘性’命危之……”

    “‘性’命之危?”何欢失神地重复,“怎么会这样?昨日回来的时候,他明明好好的,刚刚与我说话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异常……”

    “那是大爷一直在强撑着,他不希望表小姐内疚……”

    “文竹!”何志华厉声呵斥,拄着拐杖站在屋子‘门’口。

    “沈管家,您正在养伤,昨夜又守了大爷一整晚,应该回屋休息才是。”说话间,文竹搀扶沈志华入屋。

    沈志华对着何欢行了一礼,客气地说:“表小姐,马车已经在二‘门’等候……”

    “我要留下。”何欢说得斩钉截铁,“表姐夫因我受伤,我想留下照顾他。”

    闻言,沈志华一脸为难。何欢移开目光,转身行至软榻旁,半跪在地上,目光紧盯沈经纶的脸,只见他眉头紧皱,双目紧闭,似难受到了极点,却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何欢的手指轻触沈经纶的额头,感受到指尖的guntang,她的心狠狠一揪,沉声吩咐:“打一盆井水过来。”

    文竹朝沈志华看去,见沈志华对自己点点头,这才躬身退出屋子。

    “沈管家,表姐夫手上的伤到底如何?”

    沈志华避重就轻地回答:“表小姐不必担心,肖大夫说了,受外伤的人,发烧是常事。”

    “是表姐夫吩咐你瞒着我?”何欢沉下了脸,“若是我知道,他正在发烧,断不会坚持见他,他也就不会伤上加伤。很多事儿,说开了才不会有误会,对大家都有好处。”

    “表小姐,大爷只是不想您担心。”

    “难道我看到他这样,就不担心了吗?”

    “这……”沈志华低头沉‘吟’,片刻才道:“大爷说,这次是他连累了表小姐一家,所以……”

    “我问的是他的伤势,以后他还能写字画画吗?”

    “这一点肖大夫也不敢肯定。”

    一听这话,何欢的心重重往下沉。“那……表姐夫现在烧得这般厉害,会不会像文竹说的,有‘性’命之虞?”

    “其实大爷昨晚已经退烧,本来应该没事了。”

    不多会儿,肖大夫先于文竹赶到。何欢见到他,急忙退至一旁。她认得肖大夫,当她是林曦言的时候,他替她把过脉,沈经纶很信任他。

    肖大夫无言地替沈经纶把过脉,又查验了伤口,一边写‘药’方,一边嘟嘟囔囔说,他早就叮嘱过,一定要好好静养,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云云。

    何欢听到这话,心中的内疚之情更甚,也愈加自责,想着是自己一再追问,令他情绪‘激’动,特别是看到那两条可怖的伤口,又让她想起他双手紧抓利刃,鲜血淋漓的画面。

    肖大夫尚未写完‘药’方,文竹端着水盆回来了。何欢请示过肖大夫,用帕子沾了井水,替沈经纶擦拭额头,助他退烧。

    井水清凉透心,随着何欢轻柔的动作,沈经纶的眉头稍稍舒展,嘴角逸出一声呻‘吟’。

    何欢见状,动作愈加小心翼翼,目光片刻都不离他。婚后一年多的相处,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脆弱地躺在自己面前。此刻的他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似需要母亲细心呵护的婴儿。她的指尖不小心触及他的脸颊,她慌忙缩回右手,怔怔地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当文竹端着汤‘药’跨入屋子,何欢才幡然醒悟。她‘欲’从文竹手中接过‘药’碗,文竹没有松手。他转头朝沈志华看去,见他点头,这才把‘药’碗‘交’给何欢,转而扶起沈经纶。

    何欢坐在软榻旁,用汤匙舀起一小勺汤‘药’,细心地吹凉,轻轻凑至沈经纶‘唇’边。

    文竹双手搀扶沈经纶,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低声说:“大爷,喝汤‘药’了。”

    文竹一连说了几次,沈经纶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何欢的脸上。

    何欢看得分明,他的眼神没有焦距,但他就那样失神地盯着自己,仿佛正透过她,凝视着自己的爱人。

    一瞬间,何欢鼻头酸涩,哽咽道:“爷,喝‘药’了。”

    当白瓷汤匙碰触到沈经纶的嘴‘唇’,他微微张嘴,似乖巧的小孩一般,温顺地喝下浓苦的‘药’汁,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何欢。

    何欢急忙舀一勺温水凑至他‘唇’边,他饮下温水,目光依旧盯着何欢。

    如此反复多次,直至喝完‘药’汁,沈经纶的目光没一刻离开何欢,仿佛他若是眨一下眼睛,她便会消失不见。

    待何欢替沈经纶擦了脸,文竹安置他躺下,他绑着绷带的手动了动,碰到了何欢的裙摆。

    “曦言,不要走。”

    沈经纶声音虚弱,几乎微不可闻,但屋中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文竹立时红了眼眶。

    “曦言……”沈经纶费力地抬起受伤的右手,‘欲’拉住何欢。

    “昨晚大爷也是这般,一直叫着大‘奶’‘奶’的名字。”说话间,文竹背过身,擦拭眼角的泪水。

    沈志华一直拄着拐杖站在一旁。见沈经纶依旧盯着何欢,他的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文竹把‘药’碗端出去。

    何欢低头看着沈经纶,她知道,沈经纶看到的人不是她,她的心中酸涩苦楚。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她依旧是林曦言,他们将是幸福的夫妻,而她也是快乐的吧?至少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

    “不要走。”沈经纶的声音愈加虚弱。

    何欢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急忙擦去泪水,半蹲在地上握住沈经纶的手腕,低声承诺:“我不走,你安心睡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沈经纶笑了,看着她低语:“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我知道的,但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够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伤。”何欢放开他的手腕,‘欲’帮他拉上毯子,却发现他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再次试图抬起右手。她急忙按住他的手腕,他又像小孩一般笑了。

    何欢见状,心中越加酸涩。高烧中的沈经纶这样思念着林曦言,可是她呢?

    他虽然什么都不愿告诉她,可这才是他,永远有自己的原则,决不在背后枉议别人,她为什么要‘逼’迫他回答?谢敏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重要吗?她早就相信,孩子不是他的,不是吗?

    或许老天安排我重生,就是想让我看清楚,他有多爱我吧?

    何欢的眼泪慢慢模糊了视线。他有多爱她,她就应该回馈他同样的爱情,可是爱情,它就像夏日的冰雹。当你期待它的降临,从天而降的可能只是一场暴雨;当你不需要它扰‘乱’你的生活,它又铺天盖地向你袭来,丝毫不给你选择的余地。

    大概是‘药’力的作用,沈经纶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轻浅平缓。何欢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提他擦拭额头。

    何欢不得不承认,沈经纶长得极为俊美,他快三十岁了,已近蓄髯的年纪,但近距离看他,白皙的皮肤,长而卷俏的睫‘毛’,他就像弱冠的美少年。平日里他一直冷着脸,大概是怕旁人觉得他太年轻吧?

    相比之下,谢三的五官虽然‘精’致,身上却多了一股粗旷豪迈之气。沈经纶什么都放在心里,即便同‘床’共枕一年多的夫妻,也不明白他的心思,而谢三呢?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高兴,生气,愤怒,焦急,他其实是一个简单而直接的人。

    我怎么又想起他!

    何欢暗暗责备自己,复又把注意力放回沈经纶身上。她松开他的手腕,手指轻轻碰触洁白的绷带。“你的手,千万要好起来,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她喃喃自语。

    “表小姐。”沈志华低声呼唤,一脸为难。

    “表姐夫睡着了,我也该回家了。”何欢站起身。

    “表小姐,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沈志华急切地解释,又低声说:“其实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沈管家请说。”何欢侧目。

    沈志华沉‘吟’片刻才道:“自大‘奶’‘奶’过世,大爷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睡得如此安稳。不知道表小姐能否在大爷退烧后再回家?”说完这话,他又急切地补充:“表小姐放心,在下会亲自在您身边伺候,绝不会传出任何闲话。”

    何欢转头朝沈经纶看去。她知道,他多么容易惊醒,但这会儿他却睡得如此香甜,脸上甚至带着淡淡的笑。他梦到林曦言了吗?

    “表小姐,不瞒您说,肖大夫陪着小少爷去乡下之前,他就说过,大爷郁结于心,又思虑过重。这一次大爷受伤,虽然只是双手,但这等于伤上加伤,再加上大爷受伤后又没能及时处理伤口,恐怕伤势不容易痊愈……”

    “我可以留下,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顷刻间,沈志华脸‘色’微变,摇头道:“表小姐怎么突然说起十年前。”

    何欢肯定地说:“我已经知道,水汀的主子是先太子的儿子赵翼……”

    “表小姐!”沈志华惊呼,惹得榻上的沈经纶皱了皱眉头。他急忙压低声音,正‘色’道:“表小姐,大爷回到蓟州十年,与京城的人事再无半点瓜葛……”

    “谢三爷可不是这么想的。”何欢目光灼灼看着沈志华。在她看来,沈志华一辈子都在沈经纶身边,他一定知道全部的事实。

    静默片刻,沈志华低头道:“若表小姐惦记家人,在下这就命人备车,送您和表少爷回家。”言下之意,他不会与何欢‘交’换条件。

    何欢心知,他一定得了沈经纶的嘱咐,缓和了语气说道:“如果你不方便告诉我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勉强你,但你至少能回答我一句,表姐在世的时候,你为何欺骗她。”

    “表小姐,您这话从何说起?”

    何欢言之灼灼:“表姐对我说过,是你告诉她,谢大小姐与表姐夫一共只见过两次,可据我所知,他们可不止见过两次。你为何欺瞒表姐?”

    “大爷与谢大小姐的第三次见面,根本称不上见面。当年,大爷察觉不对劲再折回去,谢大小姐已经死了。大爷虽然一直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但这事根本不能怪大爷——”沈志华戛然而止,惊愕地看着何欢,又低声恳求:“在下不知道表小姐从哪里得知这些事儿,但在下恳求您,看在大爷是为了救您才受伤的份上,请不要在大爷面前提及谢大小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