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七章 连环计(4)
“若能复仇,就算死一千一万人,又如何?若不能复仇,便是死也死得不能瞑目。//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水月的声音极冷,似从极度的寒冰中钻出来,刺骨的寒气令人心惊! 杜氏恍然一惊!她竟错了!水月并不是被将近二十年的“修行”生活磨炼的心性淡然、自在自得,而是掩藏得太好,即使身边人也发现不了的狠辣本性!可谓跟威远候太夫人一脉相传! 她怎么敢任凭瑶儿与之相处两天半?这期间有多少次险些害了性命?一想到俞清瑶可能遇到的伤害,她受惊不浅,“你……” 水月低低的笑了两声,却又无力的偏过头去——杜氏说俞清瑶不是聪明人,她自己又算什么聪明人了?论心机,论手腕,她在荣国公府学的正室应酬、管家之道,在青楼教坊司学的逢迎拍马、踩低爬高、勾引男的魅惑之道,两相结合,哪有什么人能在她眼皮底下动什么心思? 偏偏,她自谓聪明过人,却对近在咫尺的仇人之后心软了。可见聪明并没有多大用处。真正有用的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 杜氏担惊受怕的离开了,想到水月说过的话,仍打了几个冷颤!一群为了报仇不顾一切的疯!她自然不知道,前世俞清瑶为报舅舅家的仇,几乎也变成了“水月”,滚钉床告御状,把赵兴远从丞相之位拉下马。那赵家的老小何尝不无辜,青壮年被牵连的砍了头,老幼被发配……同样的歹毒。 她只想着,须得让外甥女多加防范,而自家的这位师太,实在容不得了。原以为是善良无害的白兔,不想是一条毒蛇! 因水月的病情很严重了,也不要多做手脚,只在药材供应方面有意拖拉。一日三碗药只给两碗,或者份量不对,少给一些……如是过了半个多月,水月虚弱的身撑不了几天。便准备好了后事。 已故老侯爷的妾而已,无儿无女在侯府住着,二十多年沐天恩与杜氏日常嚼用没少给半分,且老侯爷临终前给了一份家私,谁也没打过主意,还不够么? 杜氏自认为对得起了。若不是水月一句话暴露了本性,恐怕她念及俞清瑶。会多加照顾,好歹能延长一两个月的寿命。 她没有想到,这一日水月回光返照,竟然命人抬着软塌进了主院,要当着沐天恩、沐薄言父的面交代后事。 “我并不是无儿无女的,早些年生了一个儿,只是他命不好,没站住……如今我也不求别的。指望侯爷为我那苦命的儿寻个嗣,清明也好有人祭祀。” “呃,别叫侯爷了。”沐天恩皱着眉。没想答应。真立了嗣,那孩不就成了他的侄,成了阿吽的弟弟?多了这门亲戚,以后怎么相处? 水月的笑容清淡,她敢来自然有足够的把握说服。推出一个有些磨损的木匣, “这是我的心意。嗣不要出身富贵乡的,只要人清白、忠厚老实即可。”说得好似沐天恩已经答应了。 沐薄言的妻梁氏有些奇怪,她离得最近,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纸,打开一看,险些惊掉了下巴! “天啊!汇通钱坊的干股?” 汇通钱坊被称为京城第一大钱庄也不为过,它的分店遍及大周南北东西。梁氏在娘家时接触过一些,听说过于大宗的钱额。商户都在汇通钱坊结算,免了携带打量金银被劫的风险。还听说朝廷对北狄用兵,都是汇通钱坊出面担保,从大户人家抽调了人手运送粮草、棉衣。 简而言之,汇通钱坊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金鸡,两成干股?足够下下辈吃穿不愁了。 沐天恩见了也吃了一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愤慨——汇通钱坊的干股,老侯爷有亲生的儿女不给,反给了一个小妾?这像什么话!他一直以为是田产、铺面之类,没想到是一笔惊天的财富! 水月淡笑了两声,“老侯爷临终的时候,把这份干股契书给了我,说是伯爷你……并不适合官场。宦海起伏,便是机警如他,也全亏了有个做公主的亲娘。而伯爷你连个能帮衬的兄弟也没有,将来安庆侯府的匾额能不能抱住,都难说。” 说得沐天恩的脸色极为难堪。 水月仿佛没有看见,仍旧说道,“他怕你遭遇不测,便选了探花郎俞锦熙帮衬你,还交代我说,若你跟探花郎交好,这些钱便留着给我找落难的亲人花用。若你最后跟探花郎分道扬镳,这笔钱财,便算是安庆侯府东山再起的本钱。” 说罢,笑了笑,垂眸看着木匣,“这东西我保管二十多年了,从来没用过。我想伯府现在很需要,你们可以拿着我的信物,干股不必动,只需把这么多年的分红提出,便足够解燃眉之急了。” 杜氏的脸也变色了——抄家后,还回来的古董字画很少,亏空巨大,加上侯爵降为伯爵,永定田都少了大半,日后维持生活是个难题,但凡能省俭的都省俭了。 “你……” 所求不大,不过是立个嗣,清明有人祭拜而已,比起这庞大的财产,沐天恩和杜氏都无法拒绝水月的要求。 这事便定下来了。 最后一个念想完成了,水月当晚就咽了气。她是命人把自己抬到院里,看着星星、月亮,还有被满院的灯笼照着的合欢花合眼的。临终前还在想,恩啊仇啊,都是过眼云烟,她这一辈痛快的日太少了,早知道,也许在母亲为她择夫婿时,不那么挑挑拣拣。或者荣国公府败落后,老侯爷要为她赎身,她一口拒绝就好了。明知道他也是陷害娘家的仇人之一,为什么还相信了他,愿意跟他走呢? 如果有来生…… —————————— 水月死后,俞清瑶十分伤心。杜氏很想劝解俞清瑶不必那么难过,“她曾经想要害你性命呢”,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怎么说?说你的嫡亲祖母是个狠毒无情的,当年曾是荣国公府的一名丫鬟,因自持三分姿色有就爬上了男主人的床,被吃醋嫉妒的正妻不容,卖到青楼了?之后时来运转,抓到皇帝被刺杀的机遇,在皇帝面前留下印象,后来用各种手段,把整个荣国公府的男丁都害死了,女眷送到教坊司?手段之狠,令人胆战心惊? 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万一传出去俞锦熙的亲生母亲居然是……恐怕牵连的就太多了。恐怕朝堂都要震动三分。 所以,俞锦熙名义上的母亲,是钱氏的另一个表姐,苏谨容,那个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小裁缝,又来有被帝师送给皇帝的可怜女人,年纪轻轻,二十四岁便过世了,死后被封为“容嫔”,遇后宫大封时又晋了“容妃”。 如是,皇帝特殊照应俞锦熙,也让人能理解了。 杜氏也是无意中知晓的,她在闺阁时是靖阳候府的嫡出千金,听说荣国公新娶的三媳妇如何泼辣,把新婚丈夫的通房给卖到青楼,这种事情当然是反面教材引以为戒的。后荣国公府败落,其他的女眷愿意自尽的,都得以保全名节尸身下葬了,独那三媳妇被马夫拽走了,三天后才被在乞丐堆里找到……死状凄惨,死不瞑目。 听底下人说,是以前被卖到青楼的丫鬟报仇做下的,她十分本事,不知怎么把水三少爷弄了出来,割了舌头断了四肢,一截一截骨头敲碎了,活活把人痛死!比起整个荣国公府三百多人,这对夫妻下场最为悲惨。当时,杜氏以为那个丫鬟是走了狗屎运找到机会报复,直到俞锦熙为他的生母请封,提及“蒯城林氏”……到底是谁救了皇帝,不得而知,但那蒯城,杜氏以前的乳娘便是蒯城人。一座极小的县城,三十年前人口不足两万,主要有三大姓氏,林姓只是外迁人口,不满百人。从一百多人中,找到合适年龄、容貌的女,能挑出几个?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抽丝剥茧,杜氏似乎摸到了边。而她猜测的,八成都对了,只有一些猜不中——如,俞锦熙的亲生父亲是谁?帝师又没有前后眼,知道未来的俞锦熙会成“诗仙”,怎么肯让他做俞家的儿孙,不怕被人发现了? 心里藏着太多秘密,不能跟人说,实在不好受。且这些事情都跟俞清瑶有很大关系,不告诉她吧,忍得辛苦;告诉呢,清瑶也不大,能有什么法? 杜氏并不知道,因她的迟疑犹豫,让俞清瑶险些遭到灭顶之灾! 六月二十六日,俞清瑶为水月举行了超度法会,法事做得比较盛大。期间,混进来几个人——俞轩、俞皓兄弟,跟俞皓交好的神秘人! “大堂哥,我想jiejie只是无奈,毕竟出嫁后就不一样了!你且听我的,我亲自去劝她,若是说不通,我去找姐夫,你看这样可好?” 两人说话时,那神秘男——定远大将军的侄儿冯绍年摸着下巴,不住的回想今儿收来的消息,要俞清瑶死,而且要做得跟意外一样,唉,有难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