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一章 功臣
天还是灰蒙蒙的,东方隐约一线曙光,朦朦的把天地之间妁地平线线清晰的分割。//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文武百官已经肃容整衣,按部就班的排着序列,通过左、右掖门,前往金銮殿。疆域广阔的大周朝,这里便是权利中心,每天下达的指令,关系数以万计的民生、福祉。 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后,声音洪亮的太监轻摆拂尘,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僮有本……” “臣有本……” 两个迫不及待跳出来的,都是御史台的官员。御使有风闻奏事的权利风闻、风闻,即使说错了,也不能因为人家听风就是雨责罚。所以,别看御使官职不大,实打实的一杆枪啊! 一个参奏辛酉科探花俞锦熙,“无诏不得返京”,居然自私回京了!昨日有不少百姓证实了这一点,俞锦熙无视圣谕,罪大恶极!另一个奏本差不多,骂得是俞锦熙既然回京,怎么不向当差的衙门复命,反而在青楼妓馆过夜,有辱读书人的体面,也违背了朝廷的律法! 这两人的奏本一宣扬,顿时引起百官议论纷纷。近一年来,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诗仙”啊!要是没读过俞锦熙一二首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懂诗词了!也有资历深、权位重的,不太买“诗仙”的帐,尤其是武将为主。 “陛下,俞锦熙不尊圣谕,请陛下圣裁!” 着龙袍、坐龙位,威严无比的广平皇帝目视一圈文武百官,“众卿家,既然俞探花回来了,宣他上殿吧!” “圣上有旨,宣酉科探花俞锦熙觐见~~~” “圣上有旨,宣酉科探花俞锦熙觐见~~~” 金銮殿内一声喊,殿外又是一声·宣旨的声音拖长了,在人人缄默,郑重、严肃的气氛下,须知皇权威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穿着素淡青色直缀的俞锦熙,头戴士方巾,以“白身”的身份,雄赳赳、气昂昂,目不斜视的穿过盔甲枪戟士兵·直接进入金銮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待皇帝命“平身”,他便卸下背着的长柱形状的物件,当众打开,武将骇了一跳,文臣勉强支撑——所有人都知道·俞锦熙不可能在金銮殿上行大逆不道之事,可在金銮殿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打开,一般人谁会干这种瓜田李下、说不清楚的事情? “微臣幸不辱命,历时十载,终于完成‘北域大漠图,!” “哈哈哈·朕就知道,爱卿不会让朕失望!快快平身、快快平身!”说罢,万万人之上的皇帝竟亲离了金銮宝座,下了丹陛,扶起俞锦熙,并伸出“龙手”,按住了地图的轴头。~而俞锦熙会意·卷着轴尾慢慢后退。随着君臣距离的拉开,地图也渐渐显露在百官面前。 北域大漠图·全长三丈五尺,高九尺,以北疆最结实、牢固的白棉布做底,上面河流、高山、沟谷、以及沙漠·标注的清清楚楚。它的存在,自然不会是俞锦熙出了北疆·到了更遥远的北方旅游了一圈,而是大周朝对北疆以北、以西的蛮族·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蛮夷,一直是大周的心腹大患。举朝上下,谁不痛恨游牧蛮夷每到粮草饥荒时,便来“打草谷”,动辄屠城、杀害妇孺的灭绝人性的战争?最慈善的老妇人,也会痛骂蛮夷的血腥,最热爱和平的僧道,也会怒指蛮夷的罪恶。 后代史书上评说广平帝,晚期玩弄权术、杀戮过多,连亲也不放过的坏的一面,也有初登基时的“励精图治”,也有虚心纳谏、劝农桑、使百姓休养生息的一面,而且其征服东夷,安抚南疆,秣兵历马对北疆用兵,文治上编撰,当得起“雄才伟略”“文治武功”四个字。 当然,野史上也有道广平帝不愧是天,上天钟爱啊!不曲星万里迢迢,绘了北域大漠图?前朝好几个皇帝不是没有兴兵的意思,可派出了几万人马,全部折戟。论到他做皇帝,绘制就成功了,不是老天偏爱,是什么? 说实话,几万人马看着多,放在大漠里,连个泡都不冒的。 北疆之北,地域寒冷,个人的武勇无用;军队总体的强大,也无用。能顶着漫天风沙,熬过冰雪结冻的冰川,踏遍北域大漠图里所有绘制过的地方,那是何等的毅力,何等的坚强,又是何等的······幸运啊!差一点的,不是被风沙所埋,就是缺水渴死,抑或死在部落之争,埋骨他乡。 文武百官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当年探花郎那么受宠爱,忽然一纸调令出了京城,还好端端的不能回来,多少人暗地里猜疑不定啊?却原来,是领了“绘制地图”的重要任务! 当年离京的探花郎,出了名的风度翩翩、俊美非凡。可今儿在金銮殿上的男,一身的才高八斗、激昂指点江山的棱角全然不见,有的,只是一个满脸络腮胡,沧桑得让所有熟识的人大为吃惊、心酸的俞锦熙。 仔细一回想,怕是当初接这个任务时,就知道九死一生。便是绘制完成了,那个回来论功行赏的人,也不一定是他啊!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心中掂量了下,换了自己,愿不愿意? 答案,当然是否了。大好前途,在京中享福不干,跑到北疆吃苦受累,还隐姓埋名,做着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事情。谁傻啊? 理是这个理,可再看一点文人气质都不剩下的俞锦熙,不管位多高、权多大,都莫名升起了一股敬意。不是为京城老百姓尽人皆知的“诗仙”,念两句酸诗有个屁用!可绘制地图,不说兴国安邦,但他解决了北疆蛮族年年对大周动武,而大周是战是和的麻烦——和,遭天下人骂;战,每次粮草好容易集合够了,那起蛮夷都缩回大漠草原·天地茫茫,想找也找不到。 多好,有了地图,地利再也不是蛮族独有,大周从来不缺乏粮草,也不缺乏精兵强将,更不缺乏众志成城的斗志!有了地图,来年秋天,随时可以来一场大的反击●争!一定要把蛮族打残了打怕了,再也不敢视中原肥沃哑地为“粮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两个小御使趁人不注意,急忙把奏本收到袖里并决定回到家就赶快烧了!老天,他们怎么昏了头,以为皇帝总也不下旨召回俞探花,肯定遭皇帝厌弃,拿“诗仙”做筏?这下天下人的口水都要骂死他们了! 很显然“公车上书”没起到效果,不是皇帝故意,而是无所不知的皇帝也不知道俞锦熙在什么地方。而去青楼妓院······十年没碰过女人了,北疆那种地方,兴许母猪都没有?人家忠心耿耿,为大周出生入死,无关紧要的小节也要参奏太可恨了。 天大的功劳面前,个人私德方面真的不值一提,又不是坏人清名、私奔之类的丑闻。换句话说,提了也没用。 皇帝高呼三声,“天佑我大周!天佑我大周!”兴奋之时问丞相,“以爱卿看封俞探花何官职好呢?他十年前离京,曾以为性命难保辞去了所有差使。” 丞相暗暗叫苦,功劳太大,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官职啊!高了,怕远离京城斗争多年的俞锦熙,承担不起;低了又不适合。虚职?皇帝明显要重用,可实缺……京城上下哪里还找得出什么实缺! 正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解救了他。 “这是什么啊!” 珍贵无比的北域大漠图,边角处似有多个脚印。隐约可见弧度弯曲,好像是个女孩的足印? 更要命的是,足印不单单是混着沙土,扑扑打打就没了。当时俞清瑶可能一时不幸,踩到了乡野间常见的狗屎,又把狗屎转移到“价值万金”的地图上。黑黑的盖住了不小地方。 损毁谈不上,但要知道,地图指甲大小,都可能是绵延望不到边际的广阔地方,何况是个足印呢! 俞锦熙瞪大眼睛,直接无语。 而广平帝不知是酝酿怒气,还是怎么,当场拂袖,“退朝!” 本来盛大的论功行赏,戛然而止。 沐天恩作为礼部侍郎,自然也参加了朝会。他把自己看见的,听见的,如实告诉了外甥女,同时还叹息,“你父亲当真是世上豪杰,有勇有谋,德才兼备。论才华、论胆识、论······我都不如他。” 俞清瑶愤愤的想那个贼头欺骗自己,绑架自己的“恶劣”行径,对比舅父一直一来的温文尔雅,自然是后者更得她的欣赏、亲近。 “舅父,你怎么这么想呢!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个人都个人的优,也有不足啊!将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处,岂不是越比越差?” 一番安慰,沐天恩的心情好了很多,摸了摸俞清瑶的头发,眼中的安慰显而易见, “你父回来了,唉!舅舅也放了心。你与皓这些年相依为命,一路怎么过来舅父都看在眼里。也好了,他回来了。” 恐怕沐天恩自己都没发现,他对自己亲meimei感情虽然深厚,却从来没有“放心”,或者将重要事情交付给她的意思。反而是一直不对头的妹婿,心理藏着莫名的信任。 就如金銮殿上,俞锦熙对足印一番装聋作傻,死活不招供足印的主人。问急了,就以北疆路途遥远,车马难行,性命尚且难保,地图偶尔也会遇到危险嘛……云云,糊弄过去。 过了午时,姗姗来迟的俞锦熙,造访安庆侯府。 沐天恩命开正大门迎接,全府的男仆都排列行礼。沐薄言亲自把姑父迎接入内,内院里,杜氏带着俞清瑶款款行礼,在春波湖的上小亭摆上。人不多,几样精致的点心、果品,隔着水,歌姬曼舞,歌声 俞锦熙一看点心,呵呵笑道,“来时匆忙,还没用过饭。” 杜氏听了,一点也没有“客人鲁莽”的生气,眼底甚至有丝丝笑意透露出来,忙命春芽赶快去厨房,不拘什么,先做了出来。 吃上热气腾腾的青菜白饭,还有红烧rou,家常小菜而已,俞锦熙却满足的笑了声,“嫂还是当年性情,痛快人。” 杜氏笑了下,微微侧首。 饭后,说起了俞清瑶姐弟这些年的生活。 将怎么来的京城,在侯府这些日吃的什么,用的什么,身边嬷嬷、丫鬟是谁,各自性情如何。虽然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就是小事,才是亲身父母所关注的啊!至于读书、女红什么,日后可以看到。 说道翡翠的时候,杜氏有些尴尬,毕竟在她监护下出了这档事,差点害得俞清瑶闺誉受损,也有一份责任的。不过,俞锦熙到此非常通情达理, “这与嫂嫂何干?” 言语之中,似乎对自家女儿的遭遇,早就心知肚明。 越是如此,俞清瑶越是难过。她听了舅父的话,心中勾勒出父亲在大漠黄沙孤独行走的画面,多少动了些感情,可这会看到父亲眉目淡然,似乎无所谓的样,又生气了! “对了,三月间把瑶儿安排在静书斋······” “哦,好地方啊!岳父在时,我常去,环境清幽,藏书丰厚!哈哈,哥哥嫂嫂一定是厚爱清瑶,才舍得把那处给清瑶居住。唔,地方偏了点,就是怕晨昏定省遇到雨雪天气。 跟明白人说话,就是好啊!杜氏还怕俞锦熙听了,会以为自己不在乎他女儿,才安排住在静书斋呢!现在听了,放下心,“清瑶的确孝顺,我怕路远,让她不用一日一来,隔三差五来一趟就行了。她还不答应呢!” 言谈之中,并不避讳对俞清瑶的喜爱。 俞清瑶乖巧的低下头。 看起来,多么娴静温柔啊! 可这是假象。 俞锦熙颇有意趣的看着她,看了一眼、两眼,第三眼,俞清瑶抬起头,避开舅父舅母,给了他一个凶狠狠的眼神!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