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章 入宫?
闪电唰的撕裂阴沉沉的天空,轰一声!电闪之后,暴雨倾●而至。//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feigwenxue...阴郁的老天好像裂了口子,将浑黄的雨水倾泻个不停。据府里老一辈的下人私下交谈,往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水,不要钱似地,是不是老天为天子之子——前太子,如今的密王而哭泣? 瓢泼的大雨,一直持续了足足四日。也怪,密王的头七过了,那雨就变得细细密密、缠缠绵绵起来,好像江南的“梅雨季节”。这雨,十分讨厌,带着防雨的斗笠也无用,只要出门,那无孔不入的雨水必定四面八方进入,将全身润透。 想要趁雨季偷偷逃走的,不在少数。难得老天作美,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在京五品官员,天不亮就找了心腹带着女儿,乘一辆普通马车\轿子,出京——免去不得不入宫的为难!越在京城待得久,胆子便越小,早学会夹紧尾巴做官。天子脚下,跺跺脚都可能遇到皇亲权贵,而入宫,天天面对早就生育了皇子皇女的各宫妃嫔、得势皇后,怎么好?无权无势更无财,得宠机会不到万万分之一啊!即便得宠,也有能不能活下去一说呢! 呆在侯府的俞清瑶,感受扑面而来的风云飘摇,总有一种处在前世“败落前夕”的感觉。连练字也不大能沉心静气了。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安安然的躲在“静书斋”里,享受自己的小天地,每日几乎把大半时间都花在凝晖堂里陪着杜氏说话、看书、绣花,同时等待消息。 也因此,她第一时刻就知道那些小官之女的下场。 据说皇帝很少暴露在明面上的内卫出动了,出京不到二十里地就把那些伪装成民女的女孩,都抓了回来关在某处庄子里。证据都全内卫指挥使左成峰,第一次预备大展拳脚,在朝堂上参奏那些官员的抗旨不尊!名单都拟好了,约有二十多个。风闻消息的可怜京官,全部脱衣摘帽,瑟瑟发抖的在家中等待处罚。 原以为皇帝正逢丧子,且精神不好的时候,听闻肯定要龙颜大怒,重重责罚。反正能想到让女儿逃离的官员肯定是没什么特殊才干、关系背景的。不想次日,御使刘正良洋洋洒洒上了一篇万言书。简而言之,是为那些可怜京官求情,述说他们的无奈,兼劝谏皇帝····…死儿子伤心能理解,但趁儿子死了,广选美女进宫就师出无名了!您老人家到底是伤心,还是变着法子满足私欲?又不缺儿子女儿,干嘛要害得别人家骨rou天隔一方,难以见面? 万言书俞清瑶亲眼见了,越读越是惊心。连她这种深闺女子都觉得不可容忍,何况其他人?但是,这位“御使刘正良”,她是确确实实记得其人其名的。因为他是舅父的好友之一,前世舅父被冤,他虽没出面辩解什么但别人要求他出首,告发舅父的不臣之心,他冷笑数声当夜便挂冠而去了。 这样的人,铁骨铮铮,令人敬佩。 俞清瑶惊讶的是,刘正良根本没因“万言书”活罪,反而几年后升到左都御史?提前有“预感”的她安稳不乱,劝解了几句为好友担心的舅父。虽然她不懂朝纲政事,但御使是干嘛的,不就是为劝诫皇帝而存在的吗?皇帝要真罚刘正良,那日后的言路从此闭塞了,史书上也要说一句“心胸狭塞”看皇帝趁帝师亡故把俞家连根铲了,再下令把帝师的骸骨迁葬到他的帝陵附近,就知道广平是在乎后人怎么评价的。 近日来,她正读史书,便把自己心得体会说了。 沐天恩听了孩子气的天真话语,心中虽仍旧担忧,就也明白,这就是一次豪赌!赌赢了,好友从此一飞冲天。输了,家破人亡! 他能做的,只有在最不希望的时候,帮忙收拾局面——但愿不要太惨。 三日之后,有了结果。 内卫做了充足准备,但可惜,皇帝并不希望这个见不得光的机构暴露在太阳光下,左成峰的罪官名单留中不发。而刘正良······他的万言书在朝堂上念了一遍,念得皇帝接连拍掌。不是为里面的内容,而是为刘正良不畏强权的正气。当天,刘正良把尸位素餐的左都御史挤下去了。 但,选适龄女子入宫的圣旨仍旧有效。只不过,从五品京官提升到三品,地方官员就算了,家中有爵位的优先,有贤良淑德美名的优先,琴棋书画有才名的优先。 消息传出,所有人都知道,没办法了。胳膊怎么扭得过大腿?好在有爵位的人家,纳妾生子本是必然,女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嫡出的便说定了人家,把庶出的女儿收拾收拾,上报内务府,算是听从圣谕了。...feigwenxue... 原本,这出了名一脉单传的安庆侯府没关系。可不知是谁,居然堂而皇之的称“本朝有名的‘京城明珠,与诗仙之女怎能不在名单之内?”,一时间,沐天恩成了风云聚会的人物。同僚问候,都不问身体康健了,直接问,“你什么时候把诗仙之女送入宫啊?” 沐天恩气愤至极。 适龄女子······清瑶才十一岁,根本不到婚嫁年龄吧!再说,都是送自家女儿,哪有送外甥女的道理? 他是云阳公主外孙,也有皇族血脉,别看平时性情平和宽容,但也有他的骄傲。哪怕顶头上司——礼部尚书,他也直接甩袖, “不劳烦cao心!清瑶是我外甥女!即便要送,我也绝不送她入宫!” 一句话表明决心。 回到侯府,沐天恩犹自气愤。杜氏叹息一声,忧虑重重,说起了俞老爷子当日早有此心,是不是有帝师派人唆使?那样清瑶入宫,只怕不可挽回了。 “不成!清瑶······是天华唯一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炕。” “妾身知晓。平心而论,妾身也挺喜欢清瑶的,舍不得。可是若圣上下旨……老爷预备怎么办?” 沐天恩烦闷不堪想到了好友刘正良—为今之计,只有刚刚当上左都御史的他能堵上皇帝的口!急匆匆出了门,留下一句话,“好好安慰情瑶,她心思重,别闷出病!” 杜氏听了,眉头一皱。她再欣赏、喜欢清瑶,也不会舀整个侯府陪葬。生在权贵之家,从小是父母心尖上的人她不是普通深宅妇人,对朝堂政事颇为敏感。 皇帝好端端下旨,在废太子薨逝的节骨眼上广选美女入宫,本就奇怪了;听了万言书,不仅不加罪,反而晋升御使刘正良,更让人觉得诡异。现在请俞清瑶入宫的呼声这么高,连礼部尚书都过问了,是否……暗中有人造势?换了旁人就罢了,如果是皇帝有心呢? 入了皇帝的眼哪里是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的? 思来想去,她把俞清瑶唤来,屏退下人,开门见山的问,“若陛下有意接你入宫,你准备如何?” 俞清瑶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片清明,缓缓的跪下了,“若如此请舅父舅母送清瑶去吧!” 没有哀求,也没有哭泣悲伤,只是就事论事的平静。 杜氏讶异了,“你不怕吗?” “若当真是圣上有意,想来清瑶入了宫廷,也不会过得太差。若圣上无意,清瑶自然安稳在家。” 寥寥一句话,却把事情的关键点透了!可不是吗,现在已经不是自己想怎样了,是皇帝想怎样!皇帝想,清瑶进了宫,也不会一年半载死在宫廷,总要给些脸面。等一二年过去,一切尘埃落定,无妨了。 哪怕杜氏心有芥蒂,也不由得赞叹良久!轻轻的扶起俞清瑶,她第一次推心置腹,“你舅舅是不想的,宫廷里哪是女人呆的地方!进去了,一辈子也葬送了!他对你是真心疼爱,已当着礼部老尚书的面回绝了。只是······唉,如今也没必要瞒你了,当日李嬷嬷接你从俞家过来,老爷子……就传过话来,说是让你进宫。” 感受着女孩的微微颤抖,杜氏心中怜悯更多一层, “我疑心有你曾祖派系的官员,在后面推波助澜。那样,你舅舅与我,真真保不住你了。” “舅母别说了!清瑶中明白……” 俞清瑶本以为自己从“入宫”消息传来,就想得清清楚楚。没想到,听到曾祖早先对她的安排,仍气得五内俱焚!她好歹也姓“俞”,外人眼中的俞家女,怎么如此逼迫! 呵呵,怎么忘了,水月早就说过,世家权贵家的女子,就是棋子。哪里需要,往哪里下······哪里管本身愿不愿意?享受父兄给予的荣华富贵,自然要用终身幸福来还! 若真要进宫,也不必客气。她低着头,提出唯一的一个要求, “若清瑶······求舅父、舅母多多照看子皓。他年纪小,爹娘不在身边,我再一去,他身边一个至亲都没了。可怜他还不满十岁!” 说罢,低声泣了两声。 杜氏听了,感慨不已。这个份上,还顾及唯一弟弟,为他日后cao心,俞清瑶也算难寻的好jiejie了。她当然也明白,将来俞子皓金榜题名,对身在后宫的俞清瑶大有助益。 有安庆侯、出息俞子皓做靠山,在宫廷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 可是,普通女孩遇到这样的大事,怕是哭哭啼啼,连正常说话都不能了。俞清瑶冷静的分析,判断局势,做出最适合的决定,大有随波逐流的淡然与直面一切险恶的勇敢。 这一次的谈话后,杜氏真心觉得——要是她有俞清瑶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出了凝晖堂,只见午后的天空依旧阴沉沉的,阴郁的渀佛化不开的墨块。俞清瑶默不作声的慢慢沿着抄手游廊走。杜氏眼底的喜爱,已经言于意表,她看得清清楚楚。杜氏的不舍与无奈她也瞧得分明。 自从来到京城,她一直避免跟杜氏发生冲突,没想到一来二去的,竟得了杜氏发自内心的喜欢。如果没有入宫一事,想来在侯府的日子会很轻松很惬意。可惜…… 入宫乍一听混乱得险些不能思考了。她怎么可能入宫?前世,父亲写了,可没得什么“诗仙”美誉,她也没被迫入宫!今生……到底怎么回事? 没办法追查内里的缘由,她只能想办法应对。 一夜一夜,她不睡觉,努力回想前世发生的事情,好容易想到一件事。广平皇帝大行后,许多普通老百姓对皇帝的离去泣不成声觉得他是继往开来的好皇帝。在位期间,开疆扩土、八方来拜、文治武功,比起前面两位无所作为的老皇帝,算得上英明神武的明君。 当时,她非常意外,广平杀了多少人?尤其是后期,动辄大怒,而一怒之下,多少人上了断头台!都说虎毒不食子,他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残暴至极! 但老百姓不这么认为。 那些权贵之间的斗争距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只知道,皇帝下了遗诏,上面洋洋洒洒写了自己继位后都做了什么事情,有功有过。对功劳,他坦诚自己可以笑对列祖列宗,对过失,他毫不掩饰。杀孽他承认自己太过,于是遗诏中明确不许后宫女子殉葬。但凡有儿女的妃嫔,可以出宫与所出子女相伴;有品级但无所出的女子,可以由家中接出宫,或是道观出家,或是在家中建个庵堂。至于位分很低,没有伺奉圣驾的女子,可以自由出嫁。 经此一事,老百姓都相信广平是个心胸宽广、容人所不能容的好皇帝。不见先前的皇帝都命后宫女子殉葬吗?活人生生逼死,那才叫残忍呢!而且,不是几个,是几百人一起毒酒毒死!那几百人,可都是枕边人啊! 俞清瑶想到此处,忽然就淡定起来。 最差最差,她进了宫。可年龄太小,无法承恩。所以,她就是那种“未曾伺奉圣驾”的女子,等广平殡天后,遗诏一公布,她就顺利出宫了!那时,年龄也不算大,二十左右。就算皇家不许改嫁,她也能在舅父和弟弟的帮助下改头换面,假死遁后,大可以重头开始。 入宫,还有一个好处。五年后舅父被无限“谋反”她在宫里,无论是求情还是查清真相,方便许多。 想通了,她才能在杜氏面前坦然的言明,她愿意入宫。 凝神望了望一丝晴朗迹象的天空,俞清瑶在心中对自己说,上天一定要这样安排,也许有它的道理,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谁也没想到,等待的侯府,表面平静的气氛很快被打破了。 原因?因为沐天恩一句——清瑶是我外甥女!即便要送,我也绝不送她入宫! 不知怎么,传到临水轩母女三人的耳朵里。 换了旁人,也不至于多想,因为这句话只说明了沐天恩无意送俞清瑶入宫,顶多语气比较坚决而已。可沐天怡是病人,大约是多思了?而丽君、丽礀一直忧心俞清瑶抢了她们的地位,心理的嫉妒都快扭曲本性了。 她们三个躲在屋内,翻来覆去把这句话咀嚼,竟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沐天恩要丽君或丽礀,顶蘀俞清瑶入宫! 穿着绯红绣满幅芙蓉褙子的沐天怡,靠在金丝闪鸀绣八团花的大引枕上,满面悲戚,泪盈于睫, “到底我是庶出,不比jiejie是嫡出。当年父亲疼爱jiejie,视若掌上明珠。知道姐夫才高八斗,不顾脸面的主动上门求亲。可我呢,夫君三次上门求娶,吃了两次闭门羹!出嫁时的嫁妆更是不能比了。jiejie十里红妆,我呢,堪堪足够日用而已。” “如今换了哥哥,也是如此。你们在侯府住了三四年,平时孝顺那点少了?可俞清瑶呢,她有幸托生在jiejie的肚子里,才来半年,便样样压你们一头。可怜我的君儿、礀儿,你们的命跟为娘一样,好苦啊!” “娘,你别说了!”倔强的丽礀不服气,“我不信舅舅这么偏心!凭什么要我跟jiejie入宫啊!” “不送你们,那送谁?他已是说了·绝不会送俞清瑶了!只能舀你们充数。不然,他好吃好喝的供养你们,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联姻?现在联姻等不到了,就为他嫡亲meimei的女儿铺路!”沐天怡泪滚滚而下,深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要是你们爹爹还活着·……要是沈家没那么逼着我过继侄子·……要是俞清瑶没来京城……” “娘·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丽君强忍着泪意·“现在,我跟meimei该怎么办?要是舅舅一定要……我跟meimei还有其他出路吗?” 沐天怡只是流泪。 这时候,丽君反倒冷静了,“代蘀俞清瑶入宫么?只有一个名额,就是说,我跟meimei必须去一人。要是我去了,舅舅对我心生愧疚,一定会对meimei好的!将来meimei不愁找个好人家。母亲也能安心住着。” “姐,我才不要你去!我不要你为我牺牲······呜呜!”丽礀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要jiejie蘀人入宫。凭什么,她凭什么啊!她怎么不去死?她死了,就好了······” “别哭了,这都是命,都是命啊!”沐天怡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一直藏在门后的听风与扫雪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当天晚上,一字不拉的传到杜氏的耳中。 “什么?姑太太她是这么说的?” 杜氏气得手直颤。 养条狗还知道忠心看门、摇尾巴呢,养了沐天怡母女,倒养出白眼狼来了!她跟老爷·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丽君入宫了?哭得煞有其事,分明就是这么揣度的? 俞清瑶是外甥女,丽君就不是了?可恨沐天怡,还是老爷的meimei呢,自幼一起长大,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老爷的为人。他不忍清瑶入宫受苦,难道就忍心把丽君送入火炕啊! 从此处·也可见到沐天怡的心性如何。饶是白吃白喝,对她如未出阁时细致照顾,在她心中·仍是“命苦”。至于她所出的两个女儿,丽礀是完全没救了,性子冲动莽撞不说,还动不动惹是生非,今儿连诅咒,骂人去死的话也说出来了!倒是丽君,有蘀meimei牺牲的勇气,是唯一让杜氏稍感安慰的。 对比下,俞清瑶冷静、懂事、乖巧,让人心疼。而沐天怡母女三人愚昧、糊涂,让人太失望了。 杜氏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一应公平”的对待。从今日起,她就是偏爱俞清瑶,又怎么了?要不是正处在废太子薨逝的关头,她真想想办法让沐天怡赶快离府! 以前从来没有动作,是觉得侯爷一直希望有个女儿,正好丽君、丽礀生得灵巧,养在府里能让侯爷宽心。她不是算计小节的人,心理不喜欢也都忍了。可如今瞧明白了沐天怡的真面目,再想到临水轩,总觉得别扭。 连婆婆的苦都没吃过的杜氏,干嘛要忍受已经出嫁的小姑——还不是正牌的! 她想了想,让听风回去照常服侍。暗地里,却计划了一场好戏。 沐天恩刚刚从好友刘府回来,在二门的时候,被杜氏的贴身丫鬟柳芽请到芍药阁。避开外人,杜氏说了些跟俞清瑶私下交谈的话,言明外甥女愿意进宫,不想连累侯府。把沐天恩感慨的,心理说不出什么滋味。 说完话,夫妻两个这才一同回到凝晖堂。 特意命丫鬟不要伺候,自然没人提醒里面的人。 “俞清瑶,你要脸不要!” “二表姐的话,清瑶真不懂。” “你还装傻?你敢不敢对天发誓,没做过对不起我们姐妹的事情?否则,你就下十八层地狱,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话说得太狠毒,沐天恩顿时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乖巧可人,娇憨讨人欢心的丽礀,怎么说出这等话来? “meimei,你何必跟她说这些?她自然不敢发誓了,因为她心虚,怕应了誓言。” “两位表姐,你们不是来给舅母请安的吗?舅母不在,安心等着就好,干嘛赤眉白脸的,活像谁欠了你们千八两银子。”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