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连环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家喜就已经起了身。 她顶着nongnong的黑眼圈,有气无力的向蓝鸢问道:“现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蓝鸢挣扎着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眯着双眸看向窗外的天色,然后才沙哑着嗓音答道:“应当是快过寅时了吧。”她话音刚落,内室的门就被敲响,原来正是小丫头彤儿。 家喜忙让她进来,自己也简单的将外褂披上,半个身子倚在枕边问道:“可是魏姨娘定了日子了?” 彤儿就要给家喜行礼,却让她抬手阻了,直截了当的开口:“不必顾忌那些虚礼,你且先说说这事儿发展的如何了。” 闻声,彤儿面露焦急的神色,家喜正奇怪,就听她回道:“昨儿个半夜七姑娘身边的紫草过来送信儿,说就定在今晚呢。” “今晚?这么快?”家喜皱紧眉头,心中暗道早知道就再将此事拖延几日,如今那个半真半假流言中正搅的她心烦意乱,哪里还能顾得上这头。 “是今晚。”彤儿回答的十分肯定,旋即又继续道:“说是什么今晚的那位云舅爷要跑生意,是送姨娘她出去唯一的机会。” “这也太突然了。”家喜狐疑的看了彤儿一眼,又道:“那魏姨娘她怎么说?应下了么,既然是昨儿半夜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谁承想一听这话,彤儿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忧心忡忡的开口:“姑娘有所不知,姨娘她已经不信任我了,即便是这个消息。还是今早看着我的丫鬟打盹儿,我才找机会溜出来告诉您的。” “什么?”家喜一撇嘴,冷笑道:”这还没过了河就想着要柴桥了?好啊,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谁说不是呢!”彤儿点头如捣蒜,“可是紫草那丫头一来说,我们姨娘就跟中了邪似的,还吩咐了周嬷嬷给我关起来。勒令我不准告诉您。”言罢,彤儿伸出手,果然手腕两处都是深深的勒痕; 家喜抬眸看了她凌乱的发髻和狼狈的衣衫。勃然大怒:“好啊!好一个魏姨娘,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她们既然定了时辰,还说了路线没有?” 彤儿摇摇头。委屈道:“我本来还想听的。结果被周嬷嬷逮住了,还有今早,若不是魏姨娘被大太太叫去问话,我也是铁定逃不出来的。” “被大太太叫去问话?这又管她什么事儿了。”提到大太太,家喜心中顿时疑云翻滚,奈何彤儿对此也并不知情。 “我心中有数了。”家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转而安抚彤儿道:“你且先赶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彤儿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跪倒在地上堆着家喜哭诉道:“求姑娘收留。我若是就这样回去,万一她们发现我逃了,周嬷嬷她定不会放过我的!” “我也想收留你。”家喜叹息一声,突然起身下地,亲自走到彤儿面前伸手将她扶起。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家喜的声音温和柔软,仿若春风一般吹拂过彤儿的心绪,使她纷乱如麻的心绪顿时平静下来。 “反正她们今晚就会行动,你且先回去盯住了,随时留意她们的动向,等到今晚送走了她们,我自然会去跟大太太说将你要过来,到时候你名正言顺的就是我屋子里的人,岂不比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留下来的要好?” 听了这话,彤儿懵懂的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含泪应了,动身离去。 待彤儿走后不久,家喜就立刻命蓝鸢去查探,弄清楚大太太为什么要见魏姨娘。 大爷一夜未归! “啪!”茶杯被用力的敲在桌上,杯子底部竟被震出了裂纹。 “一夜未归?!”家喜难以置信的叨念着这四个字,再也按捺不住,拉过蓝鸢低语道:“昨夜他们去的那个巷子,你如今还记得么?” 蓝鸢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姑娘,即便是我记得,也不知道他们后面去了哪儿,再者说现在大爷未归,太太根本不可能放您离去啊。” 蓝鸢的话不无道理,家喜虽然心中清楚,却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儿,几番挣扎之后,她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等待。 如此一等便是一整天,从明媚的清晨一直等到黄昏雾霭。 负责盯着彤儿的小丫头终于传来了回音,此时魏姨娘终于从大太太的房中回来,虽然面容变得比之前去时更加惨无血色,但她却强撑着执意要动身。 紫草等人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其中包括停靠在后院外头巷子里的马车。 家喜得到消息,立刻悄悄给大太太送了信儿,信上说魏姨娘准备今晚出逃,而二房则是她的帮手。 原本她的计划不仅仅是这样,如果魏姨娘肯信她,她会另外再给她安排一条线路,大爷的手里,这样一来,她既激起了长房和二房的矛盾,给大太太找了个强有力的对手,同时也向文大爷表了表忠心,让父亲更加看重自己。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家喜做梦也没有想到二房下手这么快,魏姨娘要出逃的如此突大爷竟然彻夜不归……这种感觉,就如同她好容易练就了十八般武艺,到头来竟然没有用武之地。 家喜很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待到傍晚的时候,竟然又有噩耗传来,那就是大太太追上了魏姨娘的马车。熟料大太太派的人追的太紧,马车半途竟然出了事故栽到了河里,魏姨娘等人则被湍急的河水给冲跑了。这还不是最糟的。听闻小厮们好容易将马车拖了上来,竟大爷平日里用的那一个。 得闻这个讯息,家喜顿觉两眼一黑,差一点栽倒在地。 好再蓝鸢眼明手快,第一时间将她扶稳,家喜则反手死死抓紧她的臂膀。咬牙道:“完了……全完了……我们被人算计了!” 蓝鸢此时还未想那么多,只管哭着追问:“姑娘是不是急糊涂了,即便是如此。也跟咱们扯不上关系,怪只怪魏姨娘她命不好。” “你懂什么!”家喜的声音顿时变得凄厉,抓着蓝鸢的手收的愈发紧了,长长的指甲差点就扎入她的rou里。蓝鸢又酸又疼。却不敢哭出声来,只得红着眼睛安静的听着。 “那个马车竟然是父亲的!大太太一定认为是父亲放她走的,一定以为是我故意陷害她,陷害她杀人……”说到最后,家喜已经双目赤红,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姑娘,您冷静点,这只是个意外。” “这不是意外!这绝对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故意。故意要陷害我的!”家喜的声音愈发的凄厉,蓝鸢被她癫疯的样子吓得不行。忍不住想逃,却又被她牢牢的抓住。 “难道你也要走了么?”家喜含恨看着蓝鸢:“因为我血统不明,所以……你也准备背信弃义的抛弃我么!” “奴婢不敢!”蓝鸢连忙辩解,可是家喜却怎么肯再听,抓着她破口大骂。 “骗子!全都是骗子!说什么对我忠心,说什么宠爱我,都是假的!”家喜越说越是心凉,突然,她脑海里似乎想起了什么,厉声道:“彤儿呢!彤儿那个丫头呢!”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一定是彤儿!快去开门!”家喜终于松开了手,蓝鸢如获大赦,连忙飞奔到门口将门打开。 熟料外头站着的并不是彤儿,而是一脸怒容的七姑娘文家禾。 “七……七姑娘,您怎么来了?” 蓝鸢哆嗦着唇,半天才说完整一句话。 这时房中的家喜也注意到了来人,连忙理了理衣衫出来见她,谁知家禾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就对她骂道:“好啊!二jiejie好算计!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家喜彻底懵了,强稳住心神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家禾抱着肩膀,冷笑连连:“还用我解释么?难道不是您送信儿给大太太,说是我们放走的魏姨娘么!” 闻言,家喜心知一定是大太太怕担责任,就想要将屎盆子扣在二房的头上,心知自己根本推脱不掉,便不如索性承认,于是理直气壮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是你们的人做的,又何必怕人去说呢。” “我们的人做的?”家禾眯起眼睛,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谁说是我们帮魏姨娘逃跑的?这样莫须有的罪名,纯粹是二jiejie你按在我们头上的!” “彤儿明明……”家喜皱眉,一种更不好的预感顿时席上心头。 “彤儿?哦对……二jiejie不说我还忘了,那个叫彤儿的丫头半夜三更的跑到我们院子里偷东西,哭说魏姨娘她被虐待的不成样子,我出于可怜,才让紫草平日里接济了几次,本想着是做点善事,谁知道竟被你们说成的是她出逃的帮凶!” “不可能!”家喜慌忙摆着手,“这不可能,彤儿明明说是你们答应了帮忙,而且还讹诈了不少银子……” “讹诈银子?二jiejie真真是好笑,谁不知道整个府上独独我娘是个散财童子,您什么时候见过她向别人讹诈银子?” 此言一出,家喜原本就不确定的心情变得更加纠结,冥冥中,她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就是……难道自己是被文大爷利用了?她实在太了解文大爷的为人了,于他而言,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或事物他会弃之如敝屐。 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那个马车竟大爷的,还有那个丫鬟彤儿……很有可能根本就是文大爷故意设计好给她的全套。 “噗!”家喜再也没忍住,一股鲜血涌上喉头,刹那间喷薄而出,将蓝鸢和家禾都吓了一大跳。 “姑娘!姑娘您是怎么了?”花容失色的蓝鸢赶忙扶住家喜,却听她嘶哑着嗓音在自己耳边凄厉的吼道:“给我找彤儿!快!” 家禾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这一回,也要叫她尝尝什么是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