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黑色童话（下）

    "好久不见。"没有感情起伏的声音清冽地从头顶传来。

    她诺了诺唇，有些恍然地叫出他的名字："靳羽。"

    十年过去，当年的秀气少年已经长成伟岸的冷峻男人，面容已然变得陌生无比，只能隐约从眉目间看到过去的影子，从前总是微微上翘的嘴角如今似乎习惯了下放，勾勒出一抹冷酷绝然的弧度。

    靳羽一手撑在栏杆上，猛然一跃，直接从十米高的楼台上跳了下来。他走到她面前，沉默地看了她半响，像是要确认她的真假一样。随即，弯下腰拉起她的手，冰唇隔着白色的手套轻轻地在上面落下一个贵族之吻。

    "听说，你现在是一名出色的调酒师。"

    "要不要来一杯？"

    "我的荣幸。"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地走上长长的楼梯。

    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他还是诺加德老师最得意的小小嫡孙，每天认真地带着她从卡洛夫门穿过艾格拉斯，不耐其烦地教她背诵魔药配方。他手上总是挂着一个铃铛，风一吹手一动铃铛就会响，她就知道他来了。这样手牵手跟着他走遍达纳瑞斯的大街小巷，就算闭着眼睛，也不用担心会迷路。

    他的名字叫靳羽·诺加德。

    如果每个人的童年和记忆都必然会有一件深刻的事。

    那么南觉得，这件事就是认识了靳羽。

    可是靳羽并不喜欢魔药，哪怕他可以在魔药上比谁都优秀。

    后来……她其实也没想到会发生那件事情，硬生生将他们从两小无猜的好朋友变成了站在对立面上的仇人。五年，加上十年，十五年一晃而过，现在的靳羽会用什么样的感情来对待她这个儿时的玩伴？她犹豫地用余光瞥向他冷若冰霜的侧脸，心情没由来的有些沉重。

    来之前她不知道想要堵她的人是靳羽……

    可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今天是没有办法顺利过关的。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从容地笑抿抿唇，“想要给你调什么酒。”

    靳羽微挑眉梢，没有说话。

    她看了看前面桌子上摆着的两瓶红酒金酒，走过去打开闻了闻，“我需要一瓶巴度和一颗樱桃。”

    不用他开口，站在角落里的管家立即下去准备。

    二楼的大厅里只剩下两人独处，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语言可以交流，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压抑，饶是已经习惯淡然面对各种起伏的南，也不禁觉得有些尴尬。不然，问他这些年在哪里？做了什么？噢不，她蠢到家了，现在他们可是绑匪与人质的关系，她为什么老是想着小时候的事情呢？

    三分钟之后，管家弄来了一瓶纯正的巴度。

    她娴熟地从储存戒指里拿出六级洛特虎的魔核打造的调酒器，将巴度、葡萄酒和金酒按照严格的比例依次引入调酒器里，然后是一滴备好的混血红酒，轻微搅拌，须臾，酒液从红色变成了深红色，接近于黑暗，她最后放入一颗樱桃，收尾。

    将酒分别倒进两个干净的杯子里，她优雅地端起一杯，放在唇边，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黑色童话。”

    他将信将疑地拿起那杯酒，在看到她率先饮下去之后，也放到嘴边点了点。

    这个味道——浓烈霸道的口味里包裹着一丝让人无法无视的甜。

    是樱桃，樱桃的味道似乎被放大了数十倍！

    在魔鬼般的环境里，它的纯美显得这么独特而绝望！

    “我曾经是一个魔药师，至高无上，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失去了一切。”

    “可是我还有一颗没有办法变迁的心。”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跟我说，魔药可以拯救人们的身体，却无法拯救他们的灵魂。可是，酒做到了。所以我成了一名卑微的调酒师。不过我想，我还远远没有那么高尚，我想拯救的只不过是我自己。”

    “就像这颗樱桃，它离开了母树，它的保质期很快就会过去了，然后它会腐坏。可它一定没有想到，如果它被丢进这样一汪热辣如恶魔般的液体里，它的味道将永垂不朽。”

    “黑色童话，送给你和我自己。”她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在腹中烧，甜蜜却依然热烈，两种极端的口感，痛苦与幸福，完美地诠释了她此刻的心情。

    对面的男人默默地听完她的话，神色微动，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慢慢地喝光那杯酒。

    除了折磨与享受的诡异体验，没有任何被掠夺的感觉，它甚至是温和的，就像她小时候软软的笑，让他全身心都因此而放松下来。

    ——真的好想，好好睡一觉。防备已经被降到负值的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接住从他手中垂落的酒杯，用身体撑住摇摇欲坠的男人。

    “对不起。”

    所谓童话，永远意味着异想天开……

    靳羽的眩晕只是持续了十来秒，所以在管家发现不对劲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他已经重新恢复了清醒。他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手将她挥出十米之外。她狠狠地摔在栏杆上，整个人被震得吐血不已。

    该死，这家伙怎么这么粗鲁！肋骨都断了三根！！

    “这个女人是谁？把她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