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残剑如虹
一切恍惚在梦中，所有物品在叶小星此刻的眼里都是模模糊糊，小蝶的哭泣求救声似是从九天之上传来，大汉们的狞笑则像是来自九幽之下，空洞又仿佛很悠远。种种场景在心底不停转换，始终刺激着他的心神，刺激着他脑海里无声的呐喊：“快，给我快！再快一点！” 紧要的牙关，嘴角鲜艳的血迹，他的神情看起来无比狰狞。悲伤、无助、不甘和愤恨，心爱之人的处境，种种情绪在心中和脑海里炸裂开来，化作推动玄天八荒功运行的那双手，功法运行的愈来愈快，丹田处的凶厉气息快速上升，直直钻入脑海。 小蝶一直看着叶小星，见他低头沉默着，心里不禁悲痛欲绝。南宫世家虽说是四大世家之一，在江湖上却一直被人所看不起。金钱不是每次都能保证一个人的安全，只有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一名商人的庶女，并不能使人高眼相看，否则今天不会如此凄惨。 明明是一位娇弱的女子，拉扯半天也没走多远，年轻伙计脸上没有变化，心里却焦躁起来，当下温和道：“只要你乖乖的，那些人便不再动手，如何？若是不配合，别怪我动粗。”说着举起手，做出掌掴的姿势。若不是对方貌美，说不得早就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大汉们听到两人对话，不由停下了脚步。 小蝶怔了下，变得安静下来，转头看着不远的桌子边缘处，泪眼婆娑中，一个身影仿若木桩伫立不动。她的内心忽然悲凉入秋。如果这便是宿命，看来只能认命。 年轻伙计看到她不再反抗，笑道：“这才对嘛……”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的嘶吼响起：“放开她……” 随着声音，叶小星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抬起头看着小蝶灰暗若死的眼神，心脏剧烈一缩仿佛变得空落落，脑海里的凶意变得更强烈了几分，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厉吼，一头沉睡的巨兽仿若慢慢苏醒。 十几名大汉注视着，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对方脸上的狰狞表情，看起来竟比所有人都可怕，特别是身上散发的杀意，在场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杀意似乎快要凝结成形。 但随后，大汉们神情恢复平常，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一流高手的身手，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否则怎么会被派到幽星这种异兽横行的地方。在他们看来，对方不过是愤怒到极致的体现罢了。如果愤怒能杀人，那么超一流高手怕是会笑死，冲昏了头脑，只会死的更快。 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包括年轻伙计。他转过头，笑问：“你刚才说什么？” 叶小星似乎没有听到，他此时的眼里只有小蝶，对方此刻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空洞的心里，牢牢占据着全部。整个世界都已随着对方灰败的双眼变成了黑白两色，所有生物仿若都已失去了灵魂，天地间成为一片死寂。 正在死去的，还有他的心。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双哭泣的眼。曾几何时，他那如誓言般的话音淡淡回绕在脑海。往日的种种感动，包括对方为了自己下跪哀求的场景，所有加起来都比不上此时更为冲击和震撼。 体内经脉不堪重负，终是撕裂开来，与之一同撕裂的，还有他从前的天真，也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一口鲜红的血液缓缓的喷到了衣襟，叶小星仿若未觉，他竟然嘴角上扬，发自内心的露出个笑容。这个笑容只为小蝶而露，此刻心中纵使有着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化作一个微笑。 ‘啵’的一声，臂膀上鼓起一块，忽然炸裂，喷出一道血液，笑容未减，反而更灿烂了几分。 大汉们面色立变，所有人面面相觑，接着看向啵啵声不断，瞬间变成血人的叶小星。 “他疯了，竟然如此逼出千日醉的药效！” 谁不知道，只需昏睡三五日便好，实在没想到，竟有人对自己都如此狠毒。 小蝶无神的看了过去，双目相对，她灰败的眼神慢慢的重新焕发出丝丝生机，脸上不自禁也露出笑容。她能看出对方想说什么，对她来说，对方亦是她的全部，无论生死，此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角落里，灰发男子见到这一幕，缓缓闭上眼叹了口气，按在桌子上的手随之慢慢抬起，断剑发出‘嗖’的一声，眨眼便飞到血人身前。 “不好！”十几名大汉没来由的心觉不妙，瞬间拔出刀剑齐齐攻向叶小星，实在不负一流高手的知觉与意识，每个人出手俱是狠辣刁钻，只想将对方立毙刀剑之下。 叶小星没有半分犹豫，本能伸手握住飞来的断剑，刹那之间，暗金色剑身仿若活过来一般，光华大作。 酒馆内平空生出一道轻风，以剑为中心，呼呼吹响四周。 大汉们忍不住眯了下眼，脸色满是惊讶与不信，心中的不妙眼睁睁的变为了现实，手脚不禁更快了几分。 面对攻向周身的兵刃，叶小星看都未看，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剑，剑身上有道奇异的力量，由剑柄处直接流入到体内，龙气忽然出现与之汇合在一起，手脚上立即发出崩裂的声响，锁力环齐齐震为碎片，纷纷朝四周飞射。 “这是什么暗器？” 大汉们立刻抽身后退，兵刃回挡，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 叶小星感到全身一阵轻松，当下不再迟疑，血红的眼眸看着几人，执剑向前立挥，一出手便是九转天刀内的量海式，将对方所有人全部笼罩在内。 断剑不断颤鸣，似是十分欢快，挥砍之间，剑身上突然散发出一道至高无上的金色剑气，浩然于天地间。 “不、不可能……” “竟然是剑气！！！” “聚气成剑！怎、怎么会这样！” 大汉们眼中露出惊骇之色，硬着头皮阻止这一剑的落下，从咬牙切齿的神态，看出已是使出了全力。 江湖上始终公认的一句话，聚气成剑乃是天才与庸才的分水岭。问世间武者何其多，聚气成剑能有几人？！ 量海式毫不停顿的落下，叶小星手腕转动间，剑气纵横，瞬间密集如麻，落到其中的人，仿佛只是海中的一条小虾米，浪花都未曾泛起。 一式过后，叶小星收剑走向小蝶。 年轻伙计面色苍白的赶紧放开小蝶的手，在他的眼里，刚才大汉们活生生站立的地方，掉落着许多碎裂的刀剑残片，剩下的便是四分五裂的rou块。场面看起来简直和屠宰牛羊的地方差不多，到处都是血，不过加上已成血人的叶小星从里面走出来，血色的双眼无情冷视，屠宰地也不能形容那种感觉，活像看到了修罗场。 小蝶再也抑制不住，飞奔着扑到对方怀中，一点也不嫌弃身上沾染了血迹，流着泪道：“小星，我刚才好害怕。”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叶小星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他能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渐渐活了过来，眼中的冰冷rou眼可见的融化开来，柔声道：“我也很害怕。你知道吗，我不能失去你。”说着用力抱紧怀中温热的身躯，世界开始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看到两人忙着温存。柜台处，枯瘦老叟早已骇的面如土色，他瞄准这个空挡，立刻起身磕磕绊绊的跑向角落处，嘴里哆嗦道：“求求你，救、救我。”说着回头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叶小星，早知如此，他说成什么也不会招惹这位煞星，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灰发男子纹丝未动，他低着头看着桌子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怔怔出神。 年轻伙计看到店长所为，抬动脚步也想学着走过去，可脚步刚动，听到一声冷哼，吓得赶紧停下，结巴道：“对、对不起，刚才我那样，是因为有点喜欢南宫小姐，你不能因为这个杀我。”说着抹去额头的冷汗，还好有些话没有明说，解释起来也有多重意思。 有些人面对死亡时，才会露出他的真面目。温和的伪装，终究被撕扯了下来，对方害怕的神情明显不是装的。 叶小星冷冷的看着他，嘴里说着：“你也配喜欢人？！”手起剑落，一颗想要狡辩的头颅被热血喷到一侧，最后在地上滚落了好远。 做完这一切，他转头看向了角落处的枯瘦老叟，安抚了下小蝶，慢慢的走了过去。 “不、不要过来。”枯瘦老叟看着叶小星索命的眼神，直骇的肝胆欲裂，忙摇着双手道：“刚才可不管我的事，你也听到了，我只是吩咐他们将你关起来。后面的事真的不是我的意思。”说着都快哭了出来，但是仍然快速的开脱自身：“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当没看见你们两人。他们的死，我也不会说出去，即便是上面派人来查，我也不说是你所为，你看怎么样？”说完看到叶小星面无表情，不由赶紧转头看着灰发男子，急促道：“救我，多少年来，你每天在这里白吃白喝，我都没有计较，只是求你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