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离去（五）
安凤仪的思绪再次的回到了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那碗浓汤还在冒着热气。 躺在床上的逍遥的眼皮随着热气的缓缓上升而缓缓抽动。 安凤仪神情紧张起来。 逍遥的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一脸的疲惫和紧张，而且很没有安全感。 但是当他看到安凤仪之后，紧张和恐惧感立刻就消失了。 他露出一个笑脸给安凤仪。 安凤仪也笑了。 逍遥没有一丝丝的想动的意思，他感觉身体内的骨头都被掏空，肌rou都已融化，自己动不了了。 “……好累……”他艰难的挤出这句话。 安凤仪理解的点点头，她知道为什么逍遥会觉得这么累。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只要心累了，有多少充沛的体力都是没用的。 逍遥缓缓地将左手伸出来，指头伸直，久久的注视着左手，注视着无名指。 ——无名指已残缺。 ——只有一节残指。 ——伤口已经愈合。 ——但是疼痛永远会留在他的脑海里，心里。 然后他的左手好似失去的知觉一般，就那么的只受重力的垂下。 他转头，看向安凤仪，目光呆滞。 安凤仪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她颤抖着手抚摸逍遥的脸。 逍遥虚弱的说：“凤仪mama，笑笑吧，这样我也能舒服一些。你笑，我也笑。” 安凤仪的大脑第一时间就下达了露出笑脸的命令，可是许久之后，她才终于重新控制了面部肌rou，露出了一个尽量好看的笑容。 而逍遥呢？ 他笑不出来，他哭了。 “对不起，凤仪mama，我笑不出来。” 逍遥疲惫的泪腺再一次的涌出泪水。 安凤仪连忙给他擦眼泪，她心疼的都快要流出血了。 许久后逍遥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安凤仪端起那碗浓汤，用勺子剜了一勺，递到逍遥嘴边。 逍遥喝下，浓郁香醇的汤水划过食道，进入胃中，说不出来的美味。 “我想你也该饿了吧，”安凤仪说，“但是你现在不能吃的太多，所以我就让厨房准备了好喝又营养的浓汤。” “我还要。” “好好好。” 安凤仪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将浓汤喂给逍遥，而逍遥也来一勺就喝一勺。 ——他真的饿坏了。 安凤仪看着他越来越急的喝汤，真心的露出了笑容。 很快的，逍遥将一整碗的浓汤都喝完了，他感觉有些撑，并且没有那么伤心了。 安凤仪说：“还想要吗？” 逍遥摇摇头。 “那你就……继续休息吧。” 逍遥继续摇摇头。 他起身，安凤仪将马上起身要把他摁在床上。 “逍遥，你还没有恢复呢……” 安凤仪还没有说完，逍遥就抢着说：“凤仪mama，你在骗自己吗？” 他看着安凤仪，被看者眼神闪躲。 逍遥继续说：“凤仪mama神奇强大的治愈力量，是能将伤口在极短的时间里愈合，并且还可以让受伤者精力充沛的比可思议的力量，所以我下床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 安凤仪坐回位置上。 逍遥则说：“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累。” “既然累的话，就躺下吧。”安凤仪说，“何必逞强呢。” 逍遥摇摇头，他将被子掀开，看自己的右腿，用手去触碰那被刀子贯穿的地方。 他通过眼睛获得的记忆或许已经残缺，不知道被短刀伤害的具体是那个位置，但是皮肤，肌rou，骨头却是深深的，深深的记下来了。 他抚摸着那个位置，事实上，那里连伤疤都没有，但是就在几个时辰前确确实实的被短刀贯穿了！ 逍遥抚摸着那里，竟然还觉得有些刺痛，事实上，她的左手无名指处也有些疼。 那是记忆残留的疼痛，或许一辈子也不会消去吧。 逍遥又看着自己的左手，看着那残缺。 他运动着左手，握成拳头，再伸平。 ——握拳，不舒服。 ——伸平，也不舒服。 他再运动五根手指头，自由的运动。 ——越动越不舒服！ 逍遥逐渐被一股说不出来的愤怒控制住。 他突然左手握拳，猛砸自己的左腿。砸了不止一下——两下，三下，好多下。 他的脸因为说不出来的愤怒和悲伤而扭曲。 ——无法言说的，无法用语言说清楚的，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的情感是最痛苦的。 安凤仪起身坐在床边，逍遥也扑进她的怀里。 “……对不起啊逍遥，”安凤仪说，“凤仪mama的治愈力量不能让残疾的肢体长回来。” 逍遥不说话。 “对不起逍遥，我们没有及时赶到……” 逍遥还是不说话。 “对不起啊逍遥，我……没用……” 逍遥终于说话了，“凤仪mama……他说，“我想出去透透气。一个人呆一会儿。” “——不行！”安凤仪说，“在回家之前，你不能再自己一个人呆着了。” 她抱紧逍遥，说：“我们尊重你的习惯，同时高估自己的能力，后来发现我们错了。逍遥，这个洛神都太危险了，对于你来说，对于我们来说都太危险了。” “……凤仪mama……” “……我都开始怀疑了，我能不能保护好你，保护好这个家……” “……凤仪mama，我知道。”逍遥看着她，“说，我想要出去换换空气，你陪着我好吗？” 安凤仪马上点头。 ###### 安凤仪陪着逍遥，走出了房门，此时的太阳已经是温柔的处女，云彩之下站着他们的家人还有凡瑶。 逍遥站在阳光中，就感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都是在黑暗中度过的了。 他走过去，走到家人的怀抱里去。 巧夜任性的推开所有人，独占了哥哥的胸膛，这个举动让霖铃有些不开心，不过逍遥走出房门，而且精神看起来还很好，这让她非常开心。 红血薇和白君兰关切的问他感觉怎么样，jiejie一句，meimei一句，让逍遥都没有时间来回答。 最后他来了一句：“你们给我点时间组织语言好不好！” 全家人都笑了，一旁的凡瑶也笑了，但笑的最不自然。 她再一次的知道了，自己其实就只是逍遥的朋友，这个家的一个外人。 ——这不是想当然的吗？ 是的，凡瑶自己也知道啊，但是她就是停不住幻想——自己是龙家的一员，是这个幸福家庭的一员。 但是终归只是幻想，幻想的越多，越深——现实就残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