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光刹口中的往事
在皮帐屋里,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光刹,好似在看着一头陌生而诡诈的野兽。 “你……你说你是装疯的?!”姯的声音在颤抖。 “对。” 光刹的脸上恢复了以往英俊硬朗的气概,干脆地说。 “你……你为什么要装疯!让我和燃担心了这么久!” 姯还是不敢相信。 “对不起,姯。我装疯是因为我想要让别人放下戒心,让我心中怀疑的一切,慢慢显出真相。” “你怀疑的一切?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这整个世界。这个部落。这种宗教。这些我们现在相信的东西。” 姯瞪大眼睛,望着光刹。 “我怀疑这狭小的部落外面,还有世界。不是焦土与毒漠的世界,还是一片鸟语花香,远比我们发达的世界。” 光刹小声说。 “光…光刹,你疯了?你…你还没好?” 姯不放心地上前,摸了摸光刹的额头。 光刹一把抓住她的手。 “姯,你要相信我!就像很多年前,你相信我一样!我正在筹划一件大事,不多久,我就可以向你证明了!”光刹双眼放光。 “到时候,我,你,燃,我们一家三口,去探索新的世界!” “光刹……”姯担忧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对部落的不满总是这么多?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祭司大人说的话?” “姯,你听过钬这个名字吗?”光刹直直地看着远方。 姯点了点头。 钬是部落的第一位火燿使者,她住在蓬屋的时候,曾听别人说过。 “那你知道钬是我的伯父吗?我父亲的亲哥哥。” 姯诧异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她从不知道钬是光刹的伯父。 “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故事,这里面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恐怕一整个晚上都说不完啊!” 光刹坐在地上,用手杵着头,对姯讲述了这个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这个部落有一对结义的好兄弟。哥哥高大威猛,英姿挺拔,弟弟秀气机灵,眉毛中间有一颗淡淡的红痣。 那时的部落,尚在蛮荒落魄的时期,土地上什么都没有。在森林里与野兽rou搏,住在蕉叶之下,吃猫rou,吃野菜,吃浆果,成了部落人生存下来的方式。 在那个荒芜的时代,人们常常盯着忌湖前面那座奇异的雕像发呆。那座雕像无疑是神的产物。精致的雕刻,硕大的规模,无论如何也不是部落人有能力完成的。 没有吃的时候,人们就成群结队地走到雕像前,趴在地上,向神祈求福祉。有人饿死病死了,人们也来到雕像前,默默祷告。 人们惧怕神像前的大湖。他们称之为“忌湖”。那种惧怕是与生俱来的,他们不敢靠近湖水,他们相信,正是因为这神像的庇护,他们才没有被湖水吞噬。 人们相信神不仅仅庇护了他们,神还创造了他们。没有人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没有人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从他们记事开始,他们就说着一样的语言,没有父母,独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那对结义的兄弟,特别是其中的哥哥,因为异常聪颖,带人宽厚,备受部落人的热爱和推崇。 哥哥是第一个发现如何取火的人。哥哥是发明多种多样木器和石器的人。哥哥长得高大而英俊,是部落中妙龄女子的心头爱。 慢慢的,哥哥成为了部落的首领。在每次狩猎中,哥哥都能通过蛛丝马迹发现野兽的踪迹,从而带领部落人,机智地打到野兽,获得rou食。 即便是狩猎的成功率越来越高,哥哥还是经常为食物担心,部落有那么多人,眼看新的孩子又出生了,食物总是不够。 在食物匮乏的时候,他心中担忧的还有弟弟。他总是省下自己的食物,让弟弟吃得饱饱的。只要看见弟弟开心,他就感到无比的满足。 哥哥不知道的是,在弟弟心中,一直隐藏着熊熊的妒火。 他觉得自己只是哥哥的影子,哥哥的跟屁虫。 当部落的汉子用崇敬的目光望着哥哥时,他知道他们压根儿看不见自己。当许许多多的妙龄女子用爱慕的目光望着哥哥时,他知道他们压根儿看不见自己。 在那些爱慕的目光里,弟弟特别注意到的,是一个森林中美丽的女孩。她住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论生活多么艰苦,日日清晨,总能听见她百灵鸟一般婉转的歌声。 “为什么那女孩的目光,只会停留在哥哥身上,甚至不会停在自己身上一分一毫!” 渐渐地,一看见部落人的眼睛,他就妒火中烧。在内心幽暗的深处,他嫉恨哥哥。有许多次,在哥哥酣睡的时候,他萌发出让哥哥死去的想法。 “如果哥哥死了,部落人的目光就会落在我的身上了,他们就会依赖着我,热爱着我了!如果哥哥死去,那女孩就是我的了!” 每一次阻止弟弟下手的,不是内心存在的哪怕一丝的怜悯,而是顾虑。他并不确定如果没有了哥哥,自己能不能得到足够的食物,更别说让部落的人们得到足够的食物了。 这样的日子在某一天,彻底改变了。 那天天气晴朗,空中飘着鱼鳞般细碎的云朵。在淡淡的桔色日光之中,部落人看见一具庞大的身躯遮盖了阳光。 “巨鹏!巨鹏来了!” 部落人齐聚在神像前的草地上,趴倒在地,频频磕头。 “那是神的鸟!是神的鸟啊!” 巨鹏越飞越低,带来不可思议的飓风,席卷着地面,风吹起了地上的沙石,吹乱了森林的树冠。部落人在这样强大的能量面前,吓得瑟瑟发抖。 正当部落人惊惧之时,一包东西从巨鹏的肚子里落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神像前面。 “那是什么东西?” “神赐了什么东西给我们了?” 人们从草地上站起来,好奇地围作一团,没有人敢向前进一步,他们期盼的目光全都落了哥哥身上。 “大家小心,站在原地别动,我去看看。” 哥哥一点点靠近那包东西,把那东西拿在了手里。 一个白色的袋子,材料绝对不是这个世界会有的,拿在手里,袋子窸窸窣窣地发出响声。摸起来比树皮柔软,又比树皮坚韧。 “这是神的草袋子!”哥哥把白色袋子高高举起。 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里面是什么东西?里面是什么东西?” 哥哥小心翼翼地揭开袋子,一些干瘪的黄色颗粒跑了出来。 “这是什么?” 弟弟和部落人围了上来,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是不是吃的!”有人大喊了起来。 “是神来给我们送吃的了!” 一听见吃的,所有人都双眼放光,围到了哥哥的身边。 “能吃吗?能吃吗?”大家吵吵嚷嚷。 “森林里的果实,越是颜色鲜亮,就越可能有毒。这橙黄的色泽,究竟能不能吃?”哥哥心中没底。 “你们谁去捉一只沙鼠来?”哥哥问。 部落人明白了,聪明的哥哥想借沙鼠的嘴来测测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立即有几个人,去森林里捉沙鼠去了。 沙鼠捉来之后,哥哥拿了几粒橙黄色的东西,放在沙鼠的嘴边。那沙鼠嗅了嗅,立刻将那几粒东西吃进了肚子。 “大家各干各的活去吧!这只沙鼠今晚就放在笼子里,明天一早,如果没事,这些东西就平均分配,给大家垫垫肚子。” 那晚的部落下了一场雨,沙鼠在笼子里嗅来嗅去,显然是那些橙黄色的东西,让它的鼻子有了寻找的目标。 白色的袋子湿了,几粒落在地上的橙黄色颗粒,被风一吹,就无声无息地隐进了土壤之中。 …… 光刹顿了顿,拿起一杯鹿血,一饮为尽,他看着听得正入神的姯,问她。 “你知道那些橙黄色的颗粒是什么吗?” 姯点了点头。 “是玉米。” 光刹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那些不是玉米,而是晒干的玉米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