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烹煮骨骸
转眼之间,尡在泥草屋里已经闷了整整七日。 五具暗灭使者小小的骨骸,浸泡在家中最大的陶器里。房屋里本没有什么怪味,但尡觉得空气中皆弥漫着死尸的臭气。 有时,他在夜里突然惊醒,感到四周鬼魅丛生,分外吓人。 “为了燃!为了暗灭之魔对我的期待!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他把自己装在僵硬的盔甲之下,短短几日,眼神就有了变化,温和的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锋利的寒光。 骨骸浸泡的第七日,日倚天时,部落里一片寂静,风季渐末,天气越来越闷热。从日盛天时开始,部落人就躲在屋子里,不再出来。 尡的手在颤抖。他在泥草屋的周围转来转去,不一会儿,就捡了一摞干柴。 他把干柴抱回屋子,该是进行第二步的时候了。 尡想起小电花跟他说的,黑暗仪式的第二步,是将浸泡了七日的骨骸,用沸水再煮上七日,那水便能成为有魔力的魔水,喝下,就能获得黑暗的力量。 尡把干柴拿进屋子,用火石点火,用干草引火,干柴燃烧起来,尡把大陶罐放在火焰之中,过了一会儿,陶罐中的水沸腾起来,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这七天之中,应该不会有人来拜访我吧…”尡心虚地想。 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他安慰自己。 “呵,谁会来拜访我呢?我在部落里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偏偏事与愿违,那天,还没到日尽天时,尡的泥草屋就来了两个访客。 第一个访客是个上溪族的女人,名叫电女。 这电女以刁钻刻薄闻名,从来不肯吃一点亏,凡事都以自己为重。此次她前来找尡,是因为几日前,她在摄心仪式上得到了一颗万能丸,想来和尡套套“用万能丸换下溪身份”的经验。 电女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脸上尽是猫媚,眼珠子到处转动。当她那张蜡黄的脸出现在尡的泥草屋外时,尡吓得一哆嗦。 他慌忙跳起来,跑到屋外。 “你…您找我有事吗?” 尡有些紧张地问。 “哟哟哟!尡大人,怎么能尊称我为您呢!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子!” 电女嘿嘿一笑,笑声嘶哑,如那烂泥中的蛤蟆,一张嘴,露出一口落得七零八落的黄牙。 “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电女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左顾右盼,直往尡的泥草屋里望,尡赶忙用身子遮住她的视线。 “怎么?我们上溪族的老族人来了,连请进屋子也不请?” 电女皱着鼻头,讽刺地说。 “不是!不是!”尡慌忙辩解。 “那是什么?” 电女伸出树皮一样,皮包骨头的老手。污浊不堪的长指甲,直直地指着屋里那一摊火,和火中的陶罐。 “那那……没什么。” 尡吞吞吐吐,脸上红一块,黑一块。 “煮东西干什么不拿出来煮?煮得什么东西,见不得人?” 电女伸出舌头,舔了舔焦黄的嘴唇,目光挑衅地盯着尡看。 “那…那…”尡更结巴了。 “嘿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电女双目一瞪,吓得尡一个趔趄。 他心想:“这老婆子该不会发现了挖骨骸之事吧!那几次去禁林,的确穿过了离她家不远的地方……” 尡正心慌害怕之时,电女说话了。 “你煮出来的这个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是花菇!要是老老实实在中月集市换的菇子,至于这么惊慌吗?说!你是不是偷入森林,偷了人家猎户族的菇子!” 听见电女这么说,尡舒了一口长气,赶紧点点头,承认自己的确偷了菇子。 “尡,这种事儿可干不得!你们族长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责骂你,搞不好还要火刑之手!你说说看,我老婆子今天都看到了,要怎么办吧?” 电女一脸得意,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停在了尡刚晒好的玉米粒上。 尡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抓起满满一捧,放进电女的草袋之中。电女满意地哼了一声,终于切入了正题。 “喂,万能丸要怎么换到这么好的屋子?!” 她气势汹汹地问,恨不能马上把尡的屋子占为己有。 “我那时候是运气好……”尡小心翼翼地回答。 “呸!”电女往地上吐了一口青黄的浓痰,“老娘运气最差了!不要跟我谈运气!给我个办法!” “总之,要遇上有需求的人。” “怎么遇上?” “你看这样好不好?”尡说,“我帮你留意着下溪族这边,如果有任何人得了重病,需要万能丸,我立刻去找你。” “行啊!”电女两眼放光。 “但我不保证一定有啊!有些时候,还是要看运气的。” “行行行!要的就是你前面那句话,如果有人有需要,你不许去找电熊和电仓那两个男人!直接找我!一言为定?” 电女伸出了她那污迹斑斑的手,搭在尡的肩膀上。 作为礼数,尡伸出了还沾着尸水的手,搭在了电女的肩膀上。 “一言为定。”他说。 好不容易送走了电女,尡的额间已是一片冷汗。 他坐回屋里,心里正踌躇着怎么样才能遮起这团明火,让它不那么显眼,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喊他。 那声音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熟悉。 待那声音再喊了他一声,尡一下子从地上惊跳起来,差点跳进了火里。 屋外的声音,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燃! 他跌跌撞撞地往屋外跑去,几次差点摔倒。 “燃…燃大人!” 多日不见,燃的容颜,竟比他每日每夜幻想中的,还要美。他一时看得晕了,目光直直地盯着燃的脸。 “最近好吗?”燃凉凉地说,凤眼一挑,往屋内望去。 “好…好…好…”尡魂不附体,连应三声。 “煮了什么?”燃指着屋内。 “没…没什么…”尡紧张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狂咳不止。 “你没事吧?”燃问,眼睛仍看着屋内。 尡灵机一动。 “我…我前几日染了寒白,咳咳咳……” 尡赶忙又咳了几声。 “寒白?那需保暖。”燃思索道。 “是啊!是啊!一点点湿冷都承受不了,我这才在屋子里点了堆火,烤烤身子。” “嗯。”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大陶罐中是何物?”燃问。 “哦!哦!那是溪水!溪水!我热来喝的!染了寒白,就不能沾冷水!咳咳咳咳……” 尡又剧烈了咳嗽了起来。 “好。那你休息吧。”燃转身要走。 “燃…燃大人…” 尡见燃要走,心中不舍得,竟喊了出来。 “怎么了?”燃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地问。 “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屋里生火?” “旁人说的。” 燃答完,便走了,留下尡心潮澎湃,激动得不能自己。 “说不定燃心里也是有我的!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关心我?!” 一阵狂喜之后,尡又担忧起来。 “燃说,是旁人说的…那旁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