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前夕
阔端比塔海还得意,塔海说了个“怕”字,令他极其不爽,不过此刻王子心情大好,就不计较了。 “这一次要宋人送我一个全胜。对方是什么人在指挥”阔端傲慢地问。 塔海喜答:“听闻是个姓刘的统制,叫什么,我们还不知道。新提拔的,名不见经传。” “小人物”阔端不屑道,“宋军这是没人了吧怎么还只是个统制就算新提拔的,官大一点也好啊”他失望地叹,对方这么个无战绩无地位的小角色,自己即使胜了,这份胜利也没有分量。 “对了,阔出那边怎么样了我已距离他如此近,他也该听到消息。怎不见他派信使与我联系”阔端对宋军失去了兴趣,在他心里,最在意的其实是他的友军,准确说,是他弟弟阔出。这种在意,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出于竞争。 塔海想了想答:“我军与三殿下之间还隔着宋军,再说我军进军迅猛,三殿下可能还没得到消息。殿下可想想看,我军突然出现在三殿下面前,他该多么惊喜啊” “惊喜对,惊喜”阔端哈哈大笑,“听说阔出还是没能吃掉京湖,我这个弟弟一定需要我的援助看见我这个二哥,他该有多开心呢” “殿下。”老萨满阿阑打断他的笑声,“现在不是得意之时,老身以为,一个小小统制,不可能担当起集结军队的大任,他背后应当有人指使。” 阔端怕这老太婆,立刻收起笑声,严肃道:“还能有谁不是彭大雅,就是陈隆之,那两人自己都脱不开身。不能来此,算他们运气好,我还想活捉个制置使回去,都不给我机会” 阿阑低沉地吟声,“殿下忘了,此处离京湖也极近,或许是京湖那边的人。” “京湖能有什么人就算有,也得忙着对付阔出。再说,孛尔台和火鲁赤不也都回来了吗有他们在,我焉有不胜之理”阔端又是阵笑,仿佛已经胜了。 旁边的元帅塔海只知迎奉拍马,阔端说什么都应和。 阿阑对阔端的得意没有任何评价,仿佛她只是个观察者,默默注视着就好。 离开阔端的大帐,阿阑萨满迈着衰老的缓步,回到自己帐内。她刚落脚,帐外扑扑羽翅扇响,一只鸟落了帐前。 红衣侍女出帐查看,没多久,一手托鸟,一手拿了封信,进了帐中。 “盟主来信吗我看不见,你替我看。”阿阑萨满感到了一股不妙。 侍女拆信读了,眉头紧皱,她不开口,旁边老萨满却已知道信中内容似的,很着难地低沉吟了一声。 “如此,这次南征的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阿阑萨满杵杖沉思,“盟主却还要我们正常进军,再打下去有何意义呢” “盟主是想我们对付天外天吧不然不会传信告诉我们京湖那边的情况。天外天已经有余力援助四川,很快矛头就会指向我们,说不定背后组织宋军的就是天外天。不,不是说不定,应该就是他们。”红衣侍女如同说的是老萨满的心里话,引得老太婆“嗯嗯”赞同。 “可是,凭我们这点人能对付他们盟主派到京湖的力量远胜于四川,结果不也失败了。凭什么认为我们做得到”阿阑萨满不确定盟主的意思。 红衣侍女双眸灵动,说道,“不是我们对付天外天,是让那两个火王星人去对付,他们的战略,一支军队都比不上,这才是盟主的用意吧盟主从未信任过他们,输赢都没损失。” 阿阑萨满赞同地点头,侍女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她的另一种心声。“那么就让我们做个旁观者。相信下一次,就是天外天灭亡之时。”萨满苍老的声音笑起来尤其诡异,犹如石头的裂缝在发声,而非来自血rou组成的声带。 “叫孛尔台和火鲁赤两位那颜过来。老身得布置战术。这一战,一定要打得热闹,真正的热闹”萨满哼哼发笑,身旁侍女也面带无声的微笑。 巫山,昼云夜雨,到了晚上就是雨多,这也是张珏一直无法适应这里的原因。营房外滴滴答答,屋檐水落个不停,张珏坐房内睡不着,临时搭建的房子总是那么不可靠,不知道哪里会漏雨,茶几和床头都放着铜盆,水滴在金属上,叮叮咚咚,比外边屋檐水还响。 睡不着的原因,除了这些恼人的水,还有便是即将临近的大战。孟珙预测阔端已迫不急待要与他们一战,就在明天或后天。张珏为与燎可能再度会面而心烦,这一次见面,朋友之间再无情谊。在这刻,他甚至希望孟珙的预测是错的,燎并不在蒙古军中。 屋里除了他,还坐了好几人,都是一路与他同行的朋友们。张珏愁着眉,他们也都不言不语,替他忧愁。 熊宝翻弄布袋,摸了只小瓶递上,“这是最后一粒避水药,老大你拿着吧倘若那个火王星人真的出战,你就吃这颗药,把他拖进水里。就算他不在,这里离江近,你带上以防万一。” 张珏接过瓶子,打开看,瓶底一枚药丸孤零零滚动。这种药对火王星人来说,太宝贵了,张珏其实打算留一颗,将来带回火王星分析成分。他盖上瓶盖,把瓶子还回熊宝手里。 “老大你这是”熊宝为张珏的拒绝诧异不解。 “这颗药替我保管好,将来有机会离开这个星球,替我交给霍顿将军。”张珏交待道。 熊宝急了,“老大怎么说得像遗言一样你别舍不得,这种药我没有了,其他毛线星人还有的,将来等我回去了,找他们收购就是。这可是会救你命的东西。”熊宝再把药瓶往张珏手里塞。 张珏推回他的手,摇了头,“真要与燎一战,我也不打算利用水。我要与他堂堂正正一决胜负,用自己的实力打败他。” “你这是何苦呢用这个药明明可以轻松置他于死地。” 熊宝看着药瓶,觉得可惜。 周围的人没有张珏的决定发表反对,他们都有种感觉,张珏要的不仅是胜利,这一战,他要的东西太多,计谋达不到他的目的。 张珏仍就闷闷不乐的样子,其他人都不便开口。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大家都散了,明天或许有场大战,休息是必要的。 当屋里只剩下他一人,从房顶漏下的雨水滴在铜盆里的声音更响了,但因盆里已装了些水,不再是落在金属表面的答答声,渐如水滴滴入洞中的深潭,声音饱满,甚至想象得出水滴的圆润。 他们并没有全散去,还有人站在屋外。张珏不知道是谁,因为他只能看见一个五彩的人形光影立在门后。这个人影高矮适中偏瘦,不是熊宝,也不是王虎。张珏没有兴趣出门一看,任由人影站着。 杨萃随大家出门后,她并没有走远,折返了回来,停在张珏房门前。她有话想对张珏说,到了门口,却迈不进步了。没有任何人阻拦她,阻拦她的是自己的心。 在更远处,另一座营房的黑影里,同样立了个人,偷偷望着张珏的房门。屈英也是折返回来的,但发现杨萃已经先到,只好在远处躲着。她看到杨萃抬了手臂,却没能敲下去,替她着急。杨萃对张珏的心意,屈英早有猜到,她没有妒忌之意,因为她早已看明白,她们这些围绕在张珏身的女人,自己、杨萃、郭荆娘,她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细雨不停,天边已经有些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