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走失的小孩
半小时后，顾涵浩客厅的地上遍布着白色的揉成一团的面纸，凌澜抽空了茶几上整整一盒的纸抽。 “好了，说吧，今天我的任务是什么？”凌澜发泄完毕，狠狠抹了抹残留在脸上的眼泪，深呼吸一口气。 顾涵浩从电视柜里捧出一摞摞的相册，“你先看这些打发时间，我来清扫战场。” 凌澜慵懒地翻开其中一本相册，扉页上写着：高中。看来这是记录顾涵浩高中时段的相册。 很快，照片里稚嫩的、穿着蓝白色相间的运动校服的顾涵浩傻傻的模样便让凌澜破涕为笑。 接下来的一本是顾涵浩学龄前时段的相册。凌澜觉得顾涵浩真的是个够细心的男人，他家的相册都能像档案一样归类整理好。 看了不到三分钟，凌澜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地面上的狼藉已经不见，顾涵浩端来一杯咖啡坐在她的斜对面。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看这些相册，还有打电话回家，让你的父母把你家所有的相册也快递过来。” “啊？相册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父母是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的，除非我把要相册的理由告诉他们。” 顾涵浩沉思了一下，“不能告诉他们，这样吧，过两天我和你回去一趟，直接把相册带回来。这样更快一些。好在L市离这里也不太远。” “你要跟我回家？不行，我们这样回去，我父母一定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凌澜摆摆手，“你到底是何居心？” 顾涵浩翻开其中一本相册，“这几本相册基本囊括了我从小到大的生活圈，人际关系网。大学以后的照片都在我的电脑里，数量更多，我希望你能仔细看看，当然不是看我，而是我周围的人，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或者眼熟的。我想，用这种办法说不定能找出一些我们之间的联系。” 凌澜撇嘴，“这算是什么办法，简直是大海捞针。”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顾涵浩有些不悦。 凌澜思考了半分钟，的确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她和顾涵浩就像是两个在茫茫人海中随机挑出的两个样本，想要找出这两个样本之间的联系，本来就是大海捞针。 不过这总好过自己的隐私被挖出来见光，凌澜让自己沉下心来，从头仔细地去研究这些照片。 顾涵浩坐到凌澜身边，把大大的相册放在两人的腿上，然后他把头歪向凌澜，和她一起重温这些相片。一边看，顾涵浩还一边讲述着拍照片的时间地点，介绍合照上的人。 凌澜认真听着，渐渐地，她发现顾涵浩挺有讲故事的天分，他的一些少年时的趣事甚至让凌澜忘却了刚刚彭泽带给她的不愉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涵浩也越讲越上瘾，他们俩居然谁也没注意到此刻两人的状态已经超出了彼此给对方划定的亲疏界限。 凌澜按住顾涵浩想要翻页的手，“这张相片是在景江公园拍的吧？” 顾涵浩迅速收起脸上的笑意，十分严肃地问：“你怎么知道这张是在景江公园，这个亭子和它周围的树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改造成了健身广场。十年前，你应该还在L市吧？” “十年前我是在L市，可是十五年前我曾经来过S市，是和父母一起来的，我们三口人在拜访过家住S市的父亲的同学之后就去了景江公园。我还记得这个亭子，当时我要吃冰淇淋，我父母让我在亭子这里等，他们去买，结果……” “结果你没有乖乖等在那里，而是到处乱跑，结果迷了路。”顾涵浩紧盯着凌澜的眼睛，很快，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惊异，还有几分恐惧。 “天啊，你怎么会知道？”凌澜的确感到恐惧，她和顾涵浩在相识之前根本就是两条毫不相干轨道上的陌生人，为什么他会知道她这么私密的儿时经历？ “因为在我身上也发生过这种事，”顾涵浩抽出相片翻过来，相片背后写着“1990，景江公园”，“这是我7岁时和父母的合影，我们之所以选在这里合影是因为那天我也在江景公园里迷了路，多亏了一个好心的叔叔把我带回了亭子这里，当时我的父母正在亭子里手足无措，我哭着扑到他们怀里，哭了一会才想到那个好心的叔叔，回头一看，他已经离开。” 凌澜松了一口气，幸好，她的经历和顾涵浩不尽相同，如果完全一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我的经历和你不太一样。当时我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两个小女孩在捉蜻蜓，于是便和她们一起去玩，后来我们三个一起迷了路，多亏其中一个女孩的mama找了过来，把我们送到了公园的管理处，后来我的父母听到了公园的广播，赶到管理处，也就找到了我。” 顾涵浩有些失落，与凌澜凌澜的恐惧不同，他觉得自己是空欢喜一场，“看来有可能是巧合。” 凌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承认了“巧合”的说法，“只是当时有一点很奇怪，当时的我还小，根本没在意那个细节，一心只想着父母快点来管理处接我。现在想想，好像是不对劲。” 顾涵浩听了这话又来了兴致，“是什么？” “当时加上我迷路的有三个女孩，我原本以为她俩是认识的，结果她们和我一样都是彼此不相识的临时玩伴，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后来在树林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跑过来，一下子抱住其中个子最矮的女孩，说‘萌萌，可算找到你了，mama快急死了’，然后便紧紧抱住那个女孩，那女孩像是被吓到一样一言不发，直到到了管理处，那女人领着女孩离开的时候，女孩回过头看着我和另外一个高个子的女孩，轻轻说了句‘她不是我mama’。” 顾涵浩马上陷入了沉思，这件事让人摸不到头脑，尽管他很善于大胆假设，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好像是巧合，又好像是大有玄机的过往，他也无从下手，只是根据这些，能做出来的假设实在是太多。看来他还需要更加细致的线索。 “我父母为了让我记住教训，不要一个人再乱跑，于是选在这里合影。我记得那天是8月19日，放暑假，返校日的前一天。”顾涵浩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般地呢喃。 凌澜却差点碰翻了茶几上的咖啡，她颤声道，“1990年8月19日，是我的生日啊！” 顾涵浩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同样是不可思议的凌澜，几秒后他才断断续续地问：“你的身份证上，生日不是9月9日吗？”顾涵浩突然想起初识凌澜时，给她录口供之前问了她的身份信息，生日绝对是9月9日。 凌澜摇摇头，“身份证和户口上的日期是错误的，我真正的生日是8月19日，我mama说是登记的时候弄错了，小事情，不用特意去改。而且，而且，我在公园走失那天正是1997年的8月19日，那天我过七岁生日，父母才答应带我去公园玩。” 顾涵浩很郁闷地把头发揉乱，“这么说，我在景江公园走失的那天，你正巧在L市出生？过了七年，同样是七岁的你也去了景江公园的那个亭子，也同样走失，同样在陌生人的帮助下有惊无险，最后回到父母身边？” “我想，帮助你的那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男人，和带我们去管理处的‘假mama’，会不会是同一伙人呢？可是，那个‘假mama’为什么要冒充那个女孩的mama？她也可以以陌生阿姨的身份出场啊。”凌澜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顾涵浩，她多么希望顾涵浩能够像之前一样做出一个准确率很高的推测，让这个谜团有个合理的解释。 顾涵浩摇摇头，“线索太少，无从下手。这样，咱们缩小范围，都分别想想在14岁、21岁、28岁的那几年中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比较特别的事。” 凌澜明白了，顾涵浩在景江公园走失是在七岁那年，而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而她在公园走失又是在七岁那年，好像是每隔七年，那条神秘的线索便会现身一次。 顾涵浩在脑海中想象着，有两个黑影，他们面对面约定着，其中一个说：每隔七年。另一个赞同地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