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美人还是江山？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阿玉，乔楚把命交给你。【】” 乔楚没有回答她，而是久久的含笑看着她，然后转身背向百丈凤凰台下，双臂打开，闭上眼睛，想也不想的倒身纵下。 “小七，我曾说，日后只若你说，我便信，那你可信我？” 秦玉没有往日的痞气，而是极其认真的看着乔楚。 “顾容。” 秦玉勾唇一笑，她至今还是那个回答。 “你为什么回来？” 乔楚低头看向秦玉。 “什么？” 秦玉的思绪被乔楚打断，回过头去望他。 “阿玉，还记得你回京时我问你的话吗？” 楼兰出兵而不发，将她困在战场，这些事，发生的时间不同，看似没什么关联，但是细细想来，却是一环扣一环，步步深入。 秦玉看向乔楚，她方才脑中突然一闪，灵光一过，她心中有些不安。皇后中毒，非舍利子不可，而如今，明宣帝身体也日渐弥留。皇权更替，此时乔楚身为太子，本不应离京，而为了舍利子又不得不离京。 “这边事情结束后。” 这一次出发找舍利子，秦玉怕是无法相伴了，夏致清秋至今还没有消息，楼兰虎视眈眈，若不是存在猫腻，绝不会轻易出兵而不发的。 “什么时候出发？” “还是老样子。” 秦玉突然发现，这还没有入秋，事情就已经如此之多。乔楚摇了摇头，也高高的站上了凤凰台凸起的边缘上。 “皇后的身体近期如何？” 越老越糊涂，这是历代君王都逃不过的魔咒。 说到底，这几个皇子，他都不信任，谁都不疼爱。 再是明君，英明一世，再弥留徘徊之际，也都是要做出糊涂之事。明宣帝算得上是明君，却只是个君王那个，皇权势力在他眼中，越来越重要。身体越不好，他便越怕皇权被人夺去，也越要攥的越紧。 如今贤王娶了李静苒，已经在慢慢拆除太子羽衣，而贤王那里，也并占不得上风。贤王虽然娶了李静苒，又有顾相支持，宫里有婉贵妃坐镇。但是乔楚，却有皇后和皇后身后的古尔贝草原部落，还有她这么个没有立场的大将军。 秦玉望天叹了口气，要入秋了啊，都言多事之秋，不知道明宣帝能不能熬过这个秋天。 “没错，虽然隐瞒的好，但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经常咳血，一夜无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明宣帝年轻时御驾亲征时受过重伤，身处高位，防备，猜忌，国家大事，加之前些年战争纷乱，天灾**。样样费心，事事不顺，如今上了年纪，一病，便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方才在大殿上，虽然明宣帝掩饰的极好，但是却逃不过秦玉如鹰般锐利的眼。明宣帝眼底发青，走路虚浮，看样子，是病的极重。 “我听闻，圣上这几日圣体愈发的不好了。” 戏言成真，一语中畿，即便是乔楚不爱江山，她却也想为他马踏山河。谁说美人江山不可兼得，只不过美人要的，是英雄心中，与江山相比的分量。 秦玉饮了口酒，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的乔楚，发现时，却已爱的深沉。 那日他从御书房而出，回东宫的路并不经过御花园，而他却鬼使神差的，从御花园绕道而行，至此，遇见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遇见了他生命中的光。 “我曾无数次感谢上天，那日，我从御花园而过。” 眼前浮现的，是初见乔楚的情景。真如萧问所说，一切，都是缘，相识，不过是缘到了。 秦玉站在凤凰台的边缘，俯视着御花园，饮多酒，经风一吹，竟然有些醉了。 秦玉拿着酒杯，站在殿外吹着冷风，凤凰台是整个晋国最高的存在，站在凤凰台上，能看见整个长安城的美景，当然，也看得见她初见乔楚时的御花园。 酒过三巡，月上柳梢头，秦玉有些微醺，乔楚的脸上却连红晕都没有分毫，席间，顾容一直沉默，眉头深锁，不知心中在作何思量。 贤王妃被送去了文辉殿，明宣帝也带着皇后与婉贵妃离了凤凰台，明宣帝一走，众人便放松了很多。贤王平日里礼贤下士，现下却被人争着灌酒。 “你这条命，本将还没有兴趣要。” 秦玉轻哼一声，嫌弃的瞥了一眼乔楚。 “舍命陪美人。” 江山万里，怎抵得过眼前女子嫣然一笑？ 乔楚看了看不远处观礼的顾容，秦玉与顾容的话，他自是全然听了去。江山美人，只觉得顾容那厮已经失去了与他争夺秦玉的机会。 “小七，要不要喝两杯。” 秦玉回肘打在乔楚胸口，一个金蝉脱壳离了他的怀抱，这大喜的日子，她还真是不想与他有什么拳脚上的冲突。 “啧啧啧，这么暴烈的狼崽子，本宫看谁敢要。” 乔楚一把握住秦玉的拳头，手上一用力，向后一带，秦玉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乔楚拽进了怀里，紧紧地搂住。 这恨人的声音，让人听了牙痒痒的话语，除了乔楚那厮，还有谁敢对她这么放肆！ 秦玉头也不转，一拳打了过去。 “想要嫁人了？看在你没人娶的份上，本宫不妨吃亏一些，勉强收下你。” 她爱乔渊，也希望，乔渊不管真的爱她与否，都能够善待与她。 看着那一身凤冠霞帔，秦玉心中竟也有些激动。从此，李静苒便是贤王妃了，她的生命里，便多了一个叫乔渊的男人，从此，她的人生便与那个叫乔渊的男人再也分不开了。 秦玉并没有站在前面，而是站在远处观礼。皇家的气派让人看着有些繁琐，但是这繁琐的礼节，至此决定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比李静苒先一步到的，是明宣帝与皇后还有婉贵妃。明宣帝亲自观礼，气场十足。 “来了来了，大将军，贤王妃来了！” 华景在远处与一众宫女在一旁紧张的观望着，突然对着秦玉挥手喊着。 这一刻，他似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定，又似乎正经历着什么难以让他接受而痛心的决定。 顾容望着秦玉离去的背影，却是垂眸望着地面，若有所思，而他的手，也同样紧紧地握着拳，力气之大，足以看到手上暴露的青筋。 “唉，景姑娘，你快去看看，这新娘子到底来没来啊。” 秦玉哈哈的笑着，引来一众大臣侧目，秦玉见又成了众人的焦点，偷偷的对顾容眨了眨眼，向着一旁聊得正欢的华景走去。 “容哥，看你紧张的样子，怎么还当真了。你只是个丞相，我只是个将军，这辈子都涉及不到这样的抉择，那么认真做什么。” 秦玉用肩松了松顾容，面上的调侃之意明显。 “天下何处无芳草，留的江山在，哪怕没美人？若是让秦玉选择，也是与容哥一样的答案。” 秦玉突然看着顾容大笑起来，大破方才尴尬而又紧张低沉的气氛。 那人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顾容也苦笑，所以，秦玉最终的选择，是那个只要美人而不要江山的人。而她，却为了那个不要江山的人，开辟江山。 那是最真实的存在，是乔楚最真实的想法，是平日里用多少话语都无法比那更真实的事实。乔楚，为了她，宁愿放弃江山，只愿陪她终老。 乔楚不知她的幻境如何，而秦玉，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乔楚梦中场景。 秦玉不曾告诉过乔楚，在姜国鬼竹林的时候，他入了幻境，心中的执念编织出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而小狐狸，作为一只上古神兽，他可以入乔楚的梦。 “秦玉本以为，世间男子都选择江山，但是有一人，他只爱美人。” 秦玉苦笑，到底君王负旧情。 顾容这个答案，自古至今，多少英雄豪杰验证了这个选择题。乱世红尘，美人，又算的了什么？ 谋权者，掌权者，江山美人，美人，永远都排在社稷之后。自古男儿心似铁，在皇权与美人之间，都会毫不犹豫的扑向皇权。 秦玉的拳握的更紧了，这个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江山。” 秦玉紧紧的握着拳，紧张的看着顾容纠结而挣扎的抉择，许久，顾容说出了秦玉想要的答案。 顾容也转头看向秦玉，目光也锁定秦玉，眼中的认真严肃，宣告着这似是不是比方，而是真实的事情。 “容哥，江山美人，熟轻？熟重？” 秦玉转头目光紧紧的盯着顾容，生怕错过他每一个表情似的。 “容哥可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江山美人，也不可兼得。” 秦玉摇了摇头。 “江山美人，顾容皆要。” 顾容此刻的认真，是秦玉从未见过的认真，只是一个比方，顾容却是很认真的在思考，也很认真的在回答她。 “那容哥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秦玉也看着乔楚，而乔楚却倘若未见一般，只轻轻地低着头，与怀中的小狐狸说着什么。偶尔还笑着拿手指，学着秦玉的样子点着小狐狸的小脑袋。 “秦大将军这是问顾容，江山美人，只能选择一个吗？” 若是平日里，顾容定会告诉她，此话乃是大逆不道之罪。而今日，顾容全是没有了往日的浅笑，而是深深地看向乔楚。 “容哥，若你不是丞相，若你是乔楚的位置，你可愿意放弃江山，与心爱之人归隐田园？” 这个动作二人都懂，秦玉是在无声的告诉他，她不想，也不愿，有朝一日，顾容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秦玉轻轻唤了一声，二人什么都没有说，只因秦玉做了一个动作。她本是站在顾容对面，却是轻轻移动脚步，站到顾容身侧。 “容哥。” 她不愿见到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了对吗？有些事情，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顾容，终究是站在了乔渊身后。 秦玉看着顾容的生疏，再望向乔渊的背影，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所有言语，皆是化为一声叹息。 “秦大将军。” 顾容对着秦玉拱了拱手，似是这些日子不见，倒是增添了许多生疏感。 “容哥眼底的愁云，真是看的人压抑。” 乔渊勾了勾秦玉的鼻子，道了一句狠心的丫头，便转身去接受别人的恭贺。秦玉望了望上首做的乔楚，破天荒的对乔楚点了点头，随即走向了顾容。 “去招呼你的客人吧，莫要cao心月老之事。” 乔渊呆愣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秦玉便是那雪山之上的狼王，若是想要狼王驯服，那只能是狼王心甘情愿被驯服！ “能驯服狼的，自然只有狼王！” 秦玉又是一拳打在乔渊的胸前，痞气十足的大笑起来。 她秦玉，何德何能？ 顾容是由仙堕妖，而远方的故人，却是为了她，从此与佛相伴，如了佛门。 秦玉有些黯然，似谪仙般的容哥，终究也知愁滋味了吗？是为了那般而愁？在朝堂之上，无论多么棘手的事情，容哥都不曾皱眉分毫，她竟有些好奇，究竟是何时，能让愁云爬上容哥的眸。 再将目光转向一旁静坐，却总是有大臣上去寒暄的容哥，自楼兰一别，这才刚见面。容哥似乎又消瘦了，眼底，似乎是多了一丝愁云。 是谁说九尾神狐一旦认主，终身不移！那眼前这个蠢家伙是什么鬼！ 乔渊目光看向上方坐着的乔楚，一身明黄的衣袍，怀中抱着本是属于她的小狐狸！俗话说，跟着太子有rou吃！这个贪嘴的蠢狐狸，为了一口rou，果断的抛弃了她这个主人！ “本王这王妃已经娶回府中，不知我哪个弟弟，有幸能把你这野丫头娶回去。” 乔渊怔愣了片刻，面上苦笑一闪而过，勾肩搭背的搂过秦玉的肩膀。 “真不够意思，连我都瞒着，原来三爷中意的姑娘，竟然是李静苒那个野丫头。” 秦玉沾染着喜气的氛围，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乔渊胸前。 “丫头，谢谢。” 如今新娘子还是路上，一众大臣正在向乔渊道贺。乔渊一袭大红衣袍，面上含笑，周身散发着喜气。 明宣帝赐凤凰台大婚，将洞房设在乔渊还是皇子时所在的文辉殿，李静苒由婉贵妃宫中出嫁，至凤凰台举行大殿，接入文辉殿方为礼成。 “三爷，恭喜。” 路上耽搁了些时日，再回到长安时，已经临近乔渊大婚的日子。明宣帝格外下旨，因是纳正妃，明宣帝特赐凤凰台给乔渊大婚之用。 离开了天苍山，秦玉带着乔楚径直去了唐门，重新回到那片，初见萧问时的银杏林。这个季节，银杏林还没有落叶，站在银杏林，乔楚只远远地望着，望着秦玉将曾经属于萧问的剑，埋在银杏林中。 秦玉，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佛祖，我对佛祖说，佛祖，我爱上一个女子，她叫秦玉。佛祖我问说，你有多爱那女子？我对佛祖说，我愿化为石桥，经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秦玉从桥上走过。 萧问站在青城派大殿上，遥遥的望着秦玉远去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笑，就如同多年前，第一次看见秦玉笑的那般，青涩，而又真实。 秦玉坐在马上，回头望了望远处的青城派大殿，萧问，别了，今日一别，不知今生，是否会再见。萧问，若有来生，秦玉不愿你化为石桥，秦玉只求，你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相依。 翌日，秦玉撇开众人，悄然离去，离去前，她去看了萧问，萧问却对她避而不见。秦玉坐在马上，见了，她又能对萧问说些什么呢？萧问的情，她给不了，换不了。 “阿玉，萧问是性情中人，如此，岂不是最好的结局？他不痛苦，他甚至在为你诵经时而愉悦，他不苦苦追求，他为自己先进所做之事而满足。阿玉，他法号，无心。” 她突然很想逃，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个，从未找到过萧问。这份深情，太重，重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想过无数次原因，却唯独错过这个。” 秦玉又饮了一口酒，眉宇间有些痛。 “至此，我再不碰古琴一下。我寻了他八年，他就像消失了一样。而我，却只想要一个原因。当初年幼，他撇下唐门撇下我，我苦苦寻觅，就是想知道他为什么离开。” “萧问是个单纯的人，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乔楚，我无心瞒你，我实则是会抚琴的，曾经多少个日夜，我会在银杏林为萧问抚琴一曲，然而突然有一日，萧问一曲毕，竟然点了我的xue道，让我亲眼看着他离开，消失。” “初见萧问的场景很美，美的并不真实。那是一片偌大的银杏林，正赶上银杏叶飘飞的日子，十里银杏，美的至今还回荡在我的脑海。” “我师从云峰岛，出岛后初入江湖，受了伤，无意间闯进萧问练剑的银杏林，被萧问所救，自此入了唐门，做了两年萧问的剑侍。” 萧问做事，从不违心，只做他想做之事。秦玉明白，萧问未必心会苦，但是她却无法做到不介怀。 “他很好，他做了他想做的事。” 秦玉闭着眼，感受着身边乔楚悄然而至，身上伴着悠悠檀香，她想，从此以后，她闻到这个味道，心里都会隐隐作痛，都会想到那个，有些凄凉的背影。 “你去见过他了？” 秦玉翘着腿，狠狠地喝下一口酒，躺在房顶，酒洒在她的衣襟上也全然不知。 “久闻施主大名，今日一见，只愿施主善待秦玉，莫要辜负深情。” 萧问看着乔楚，点头道了一句佛号。 “秦玉身份不同，手中杀戮太重，既如此，萧问愿日日为她诵经祈祷，为她赎尽杀戮罪孽。” “而萧问，注定无法得到秦玉的爱。秦玉总会说，乔楚如何，乔楚怎样。那时我便知道，情深，缘浅，萧问没有早一点遇见那个可爱的女子，在秦玉心里，已经住了一个叫乔楚的男子。” “突然有一日，我发现，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我的目光已经开始随着她的身影转动。我的心竟然也随着她的喜怒而欢喜悲伤，那是，我知道，那是秦玉说的爱。” 萧问的眼神有些飘忽，他很少说话，今日说的话，已经是往日里三个月还要多的。 “她就像一只黄鹂，整日缠着我嬉闹，却每日都要早早的起来，亲自为我束发，陪我习剑。她改变了唐门，也改变了我。” 萧问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里面是一缕发丝。 “而她，却什么都不怕。是她将笑带去了唐门，亲自教会了萧问，何为爱，何为念，何为喜。” “但是她却如阿南所爱女子一般，教会了萧问喜怒哀乐。唐门屹立百年，是一个沉默死寂的地方，萧问自幼失了父母，接手唐门，沉默寡言，也无人敢与萧问说笑。” “萧问第一次见到那女子的时候，她年纪方为垂髫，那是一个飘着银杏叶的日子，萧问救了她。萧问不如阿南，对她一见钟情方倾心一世。” 五百年，再五百年，就算五百个五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打又如何，只要有一日，那女子走过，便已经心满意足。 萧问苦吗？得不到所爱，却要日日思念？不，在乔楚看来，他的幸福的，他真的如佛陀弟子阿南一般，付出所有，而不求回报。 乔楚点了点头，萧问名唤无心，实则他的心，便是秦玉，秦玉，便是他的心。他只一心一意的爱着秦玉，再无其他，爱着，便足以。 “无心，方为永恒，痴心，却无绝对。” 在秦玉不知道的时候，乔楚悄然来到萧问的客房，而萧问，早已备好苦茶，只静等乔楚的到来。 “无心方丈，在乔楚看来，应是痴心才对。” 白驹过隙，她心头久久不散的，是那个一心爱她的萧问。 是夜，秦玉青城派大殿的房顶上，手中执了一壶酒，躺在房顶，目光中看着星星，心中想的，却不再是顾容。 萧问，萧问！一入佛门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 秦玉静静的闭上眼睛，萧问的身上，再没有玉兰香，他的身上，充满了檀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