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这俩老不羞
话说戚老夫人那番体恤下人，却让戚老爷逮到了话茬，趁机打趣了沐冠雄几句。 子箐一听，偷偷扫了一眼沐冠雄的脸色，见他整个脸都黑了下来，心下暗叫一声不好。 才在席间斟酒她就瞅出来了，这俩老爷子吃个饭都不消停，就是在暗中较劲攀比家底，这是买卖人儿的通病。 且说回来，买卖人对那些个诗啊词啊的不在行，也不能真的把家底掏出来给人家瞅，既然来不了文的，就只有来别的了。 比那些个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比那些个吃食酒水，厨子手艺，还有就是手底下这些干活的丫头小厮婆子奴仆咋样了。 可这俩家要得瑟就得瑟去么，干啥扯到她跟冬翠身上，这下好了，连老夫人那儿都是冷冰冰的。 冬翠这下长了机灵，寻思着是自个儿说错话了，面红心慌，腿肚子又打哆嗦，攥着子箐的手直发抖。 戚老夫人眼尖，瞅着这一遭，扯出个笑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呦，瞧瞧这俩丫头……长得也挺水灵的，难怪沐老夫人要叫你俩到这儿来伺候呢。” 子箐瞅着这个面目和善的戚老夫人微微蹙眉，她这话说的模凌两可，听着是夸她哩，实则是埋汰前院的这些个。 众所周知能搁前院伺候的丫头绝对差不了，她们俩一直自后厨忙活，能水灵到哪里去，不成腌菜萝卜就不错了。 沐冠雄夫妇定然知了个中意思，俩人面上带笑，却连附和都没有了，瞅在别人眼里便成了另一番意思，席间才缓和过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子箐琢磨着转过身，扶冬翠站好，趁机掐了她一把，见其因痛觉回望过来，忙小声的与她说了几句，让其一会儿不要说话，她做什么且跟着做就是。 冬翠还没明白过来，就瞧见子箐双手交叠与身前，曲膝福了下身，她瞅着忙跟着照做，好在早先常去前院传膳，行礼啥的她还知道该咋做。 子箐行完礼起身，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瞅着戚老夫人，故作镇定的笑道。 “小的多谢老夫人夸赞，小的是后院的帮厨，才我们府上老太太担心席上鱼鲜不合二老胃口，叫十来个儿丫头子去后厨把我俩儿换过来伺候着，瞅瞅二老还想吃个啥，我俩儿好回后厨烧几道鲜的去。” 沐老夫人听她一说，心下倒是透亮了几分，不想这丫头末了却是琢磨出了个好的由头，瞧着戚老夫人愣了半晌却驳不出个什么，她又有些小得意了。 戚老夫人这厢却是好奇，这么个不起眼儿的丫头片子，就说了那么一两句话，简简短短的竟叫人挑不出个错来，反而觉得又有那么些个道理。 这会儿下人将周遭的残羹碎瓷收拾起来，扶好座椅纷纷退下，女眷那桌让大奶奶二/奶奶她们劝动了筷子。 戏子们听叫，重新登台开唱只是又换了个戏码，席间这般才慢慢有了个样子。 沐冠雄心下松了口气，挤出个笑来，“戚兄请，你我再去痛饮一番，要不咱们那边可是要冷清下来了。” 戚老爷只道且慢，直盯着子箐，“你这丫头才说了，你是个帮厨的，可我听你这口音，可是外乡来的？” 子箐恭恭敬敬，满面笑意，“回戚老爷，小的正是河镇那边儿的。” 然而子箐如实应答，却换来戚老爷的一番嗤笑，“难怪，这话儿音听得老夫极不舒服，也是，一个乡下丫头么，话都说不全了，哪里懂得烹煮，左不过就是些山野小菜罢了，于席前伺候，不免……” 话到此处，戚老爷没再往下说，只是手扶胡须，看了看沐冠雄，意味深长的一笑而过。 子箐见状背地里拽了冬翠一下，让她跟着上前行了个礼，“戚老爷说的是，小的们家住乡野，没见过啥子世面，想来老爷也不会与我们一般见识的。” “才小的说了，小的就是个帮厨的，灶里那些个鲍参鱼肚，小的搁村里见都没见过，更别说烧出来了，不过小的是住在河边的，那些个河鲜啥的，小的还是蛮拿手的，就像戚老爷才在席上说的，活鱼只要下锅蒸，那是咋弄咋好吃，这河虾……呃，这河虾……” 子箐嘚啵嘚啵说了一大堆，把跟前那几个都绕晕了，那戚老爷哪里还记得自个儿席间说了啥，只是原先琢磨着，要叫这丫头出个臭，叫她烧两道鱼菜出来瞅瞅。 然而适才她说自个儿是在河边长大的，河鲜自是拿手，他听了不免有些泄气，且活鱼最鲜美的吃法就是清蒸了，这丫头说的也没错。 可末了他听这丫头在说到活虾时支支吾吾言语不出，定是对这鲜虾不甚上手，那他岂能放过！ 戚老爷眼中精光一闪，“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吞吞吐吐，这河虾到底怎样！” 子箐叫这一声轻吼吓了一跳，有些慌张无措，只将头低的更低，“回、回戚老爷，那、那河虾，自然也是咋弄咋好吃了。” 见其反应如此，戚老爷更加笃信自己的想法，他笑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这丫头给烧两盘拿手的鲜虾上来吧，才叫闹了半天，桌上的那些蒸鱼想必也凉透了，怕是腥气，正好上两道热乎的下酒菜来。” 啥！又让她炒？子箐猛地抬起头，冬翠也是着急，在后头直扯她的袖子，想问她咋办，要不跪下认错得了。 戚老爷说着冷哼一声，看向沐冠雄与沐老夫人，故作玩笑道，“沐兄，老弟向你讨些酒菜吃好啊？” 娘咧，你都这么说了，那沐老爷能不点头么，这客人上门吃席，吃不饱开口讨加俩菜，主人不点头，这传出去也忒难听了。 子箐嫌弃的瞅了那个戚老头一眼，都说乡下村妇胡搅蛮缠撒泼能耐，这有钱人要是耍起赖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沐冠雄皱了下眉头，随即便笑出声，“瞧戚兄说的，不就叫后厨上两道鲜菜，至于如此么，咱们且上席面，让这丫头去后厨炒来就是了。” 戚老夫人紧接着开口，“哎，不能叫这丫头下去，我家老爷叫她烧菜来，就是想看看她有没有真本事，若下去了，一会儿端菜上来，咱哪里知道这菜是不是这丫头烧的。” 戚老爷回过头，心领神会地笑道，“哎呀，还是夫人明白我啊。” 这俩老不羞的！沐老夫人心下啐了一口，虽说恨得牙根痒，可面上依旧笑着，“哦？那依戚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