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计划（上）
14号楼前，一群人围在工地当中的一块空地前，默默凝视着空地当中的那具尸体。尸体上面盖着一张天蓝色的被单，一些地方已经被血液染得殷红。 尸体，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并不陌生。但这像这具这般凄惨的，却是绝无仅有，更不消说这具尸体的成因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悲悯的神情，却又不光是在为男生的殒命而惋惜。 “这帮畜生！不能就这么算咯！”汪东兴突然怒吼一声，抄起一把铁锹就往外走。 “你冷静点，汪哥！”叶宇晨拽住了他的胳膊，“车子已经跑了半个多小时，你现在到哪去找人家？！”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不过半句，叶宇晨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汪东兴空口一阵剧烈起伏，嘴角哆嗦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了火头：“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已经这会了，还是先把吃的东西给大伙分配一下吧……”叶宇晨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只好岔开了话题。 似乎也只能如此。 汪东兴气呼呼地将身上的包袱卸下，丢给了一旁的庄子翰，也不向谁交代一句，便一言不发快步走出了工地，一个人蹲在大门外抽起烟来。 直人的倔脾气上来，就算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庄子翰拍了拍叶宇晨的肩膀，“汪哥是直肠子，拿劲大了点，你别介意啊……怎么样，要不要帮着我一起分配食物？” “不了，我想先把尸体处理一下……”叶宇晨说着，将自己身上的包袱解了下来，递给了庄子翰，随即便和钟云龙一起，将那具尸体，抬到了工地的角落。 刮开地面的覆雪，两人开始一铲一铲的挖土。地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挖，除了顶层被雪水浸湿的浅表想对比较松软外，稍微深一些的地方，依然坚硬似铁。两人都没有说话，角落中只传出二者规律而沉闷的喘息声，与外界进行着无言的交流。 “说什么都不行！凭什么！这是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弄回来的食物，凭什么分给他们！” 一声极不和谐的怒吼突然从教学楼里传来，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这个……咱们出发之前不是商量好的吗？去收集食物的人，可以多拿一份，其它的，还要集中起来统一分配，毕竟咱们这里这么多人……”庄子翰试图解释，可眼前的这名男生却根本不买他的账。 “你今天就是说破了天都不行！咱们几个一早上冒着生命危险去外面弄食物，可他们呢？舒舒服服躺在家里睡觉，不用出一分力，不用担一点风险，就能痛痛快快吃饱喝足，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看来男生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把自己弄到的食物交公。他后背上的双肩包里，装的鼓鼓囊囊，想必这次出去收获不少，如果全部归他自己享用，至少能坚持个把月的，然而一旦被众人平均，落到自己口袋里的，恐怕连一天的份量都不够，难怪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而且，他的话虽然偏激，但也并非完全失实。表面上，似乎每个人都有分工，但留守“基地”的人，大多只是在工地周围淘弄一些物件，而这些东西基本上都被他们自己给截留了，更不用提那些偷懒耍滑什么都不做的人了。说起他们对集体的贡献，的确是乏善可陈。 “一早上的功夫，他们都干什么了？百十号人，连楼周围的那些丧尸尸体都没有处理完，还想分东西，门儿都没有！”男生越说越怒，完全没留余地。但他的话也很有煽动性，听在其他那些收集食物的人耳中，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是啊，咱们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弄回来的食物，你们连声谢谢都不说就拿去了，这算怎么回事？所以，继男生之后，立刻有人跟着响应。 “就是，凭什么给他们！东西是我们弄得，他们要吃，自己去弄！” “咱们累了一早上，回来却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他们一早上都干嘛了！” “也不知道一早上忙了些什么！起码把那些丧尸尸体弄开啊，恶心死了！不怕得传染病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就没个停。然而面对数量不到十个人的非难，数量占绝对优势的留守群体又岂会忍气吞声？ “说什么呢！不就弄了点吃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昨天怎么没见你这么狂？昨天你吃了吗？你吃的是谁弄回来的？”说话的几个人，应该是昨天参与了搜集食物的活，所以说得理直气壮。 “早上发生了多少事，你们知道吗？没见到外面死人了吗？就知道护着包里的那点东西，真是残忍，冷血！” “我们没干活，睁大你的狗眼到楼上瞧瞧！看看窗户还漏不漏风！看看柴火够不够烧！不让我们吃，行啊，那你晚上也别睡我们收拾过的屋子啊，自己自觉找一个犄角旮旯蹲着，要是敢往火堆边凑，看我揍不死你！” “都少说几句吧，大家都是同学，何必弄得这么僵呢……”庄子翰还想做和事老，可他的声音，在你来我往的骂战中，却根本连一朵浪花都掀不起。 “吵什么吵！都给老子闭嘴！”汪东兴正在气头上，一张嘴就爆了粗口。他本身相貌彪悍，身板又壮硕，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犹如煞神一般，他这一发话，这帮人立马就住了口，但相互间还在用眼神叫着劲。 汪东兴径直走到最开始叫板庄子翰那名学生身边，歪着脑袋斜着眼，上上下下把对方瞧了一遍，看得那人心里直发毛。 “不想交东西？也行！那你就给老子从这里滚——出——去——！”汪东兴着重对后三个字强调了一下，表情狰狞可怖，完全不似平时那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模样。男生被他的气势所迫，一时间也有些乱了阵脚，不由自主地就把背上的双肩包递了上去。 汪东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对旁边的庄子翰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很默契地接过了背包，这下，不用汪东兴挨个教训，其他人立马就乖乖地把食物献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叶宇晨的眉头反而拧得更深了。看来，汪哥这是铁了心要做个“恶人”了！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也真是难为他了……明明是个老好人，但为了这么一大堆幸存者，却不得不逼自己去冒充一个“恶人”，然而他不这么做，又能指望谁去做呢？这群散沙似的幸存者，如果没有他这个“恶人”镇着，恐怕早就散了吧…… “老子今天心情很糟，废话就不多说了，现在开始分食物，分完食物，早上出去的人，下午可以休息半天，其他人，天黑之前，必须把14号楼周围所有的尸体都清理掉！” 汪东兴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你去帮着分东西吧，外面我一个人就能搞定。”钟云龙拍了拍叶宇晨的肩，笑了笑，后者会意地点点头，朝庄子翰走去。 午饭很简单，主食是一包泡面，又或者是一个面包，亦或是一小袋饼干之类的即食品，副餐是三五颗糖果，或是一小块巧克力，除此之外，每人还分到了一瓶饮料。即便如此，分配完之后，剩下的食品，也勉强只够再分一次的。这也就是说，最迟明天，搜集食物的工作又得再来一次。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于是，在分完食物后，叶宇晨招呼庄子翰一起，带着自己和汪东兴的那份午餐，上了顶楼。 房间里，汪东兴背对着门躺在被子里，看样子，气还没消。 “睡了，汪哥？”叶宇晨笑着做到了汪东兴身旁。 汪东兴气鼓鼓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跟谁置气。 叶宇晨将面包袋拆开，送到了汪东兴嘴边：“起来吃点吧，顺便……商量一下，未来的计划……” 一听这话，刚刚还“半死不活”的汪东兴立马弹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叶宇晨，足足有十秒钟，才恍惚道：“诶吆？我们的叶帅哥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开始主动担当了？难得，难得！” 叶宇晨笑道：“汪哥，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叶老弟”，汪东兴突然很郑重地对叶宇晨道：“我真的不明白，论身手，论胆识，论人品，你都是这个（抬起了大拇指），可是为啥，从楼里的幸存者开始变多后，你反而越来越低调了，好像根本不愿在人前多出现似的，这到底是为啥啊？” 庄子翰也附和道：“是啊宇晨，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我们这伙人有你带着，肯定会比现在……”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庄子翰尴尬地对汪东兴笑笑，道：“嘿嘿……汪哥，我不是说你……” 汪东兴倒是没在意，大度地摆摆手，道：“啥都别说了，汪哥我是什么材料，我自己不清楚么？是在是叶老弟你闪得太远，我实在是没办法才上的位啊！这下好了，待会咱们就下去，正式确立老弟你的领导地位！” “不，汪哥，咱们这伙人里，必须也只能由你发号施令”，叶宇晨也很严肃，“一来你年龄比我们都长，又是学校保卫处的工作人员，由你来做这个领导者，再合适不过；二者，目前你已经在众人心中立了威，你说什么，大伙都会听，如果贸然换人，不仅难以让大家心腹，而且还会间接影响你的威信……” 听叶宇晨这么说，两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顿了顿，庄子翰道：“这个暂且不说，你先说说，你下一步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很简单”，叶宇晨一字一句道：“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幸存者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