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陈兰

    正月十五，就在mama的期盼，爸爸的煎熬中，缓缓的来到了。

    一早起来，mama煮了醪糟汤圆。全家围着堂屋的桌子吃着。这几天，唐玉辰白天就在爸爸的怀里，晚上在奶奶的被窝里度过。mama除了眼睛看见她，没有抱她，恐怕连这样的想法都没有。唐玉辰真的很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再怎么重男轻女，也不能到这个地步呀。看来这辈子很难得到母爱了。

    这一天陈兰都是在一个雀跃的神情中度过的。她很盼望着离开，离开这个绑缚着她的地方。她讨厌这个地方，从出生到现在，她没有出过这个山，满眼都是山。贫穷让她没有选择，生活让她没有选择。现在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她不能放过。想起女儿，她看了看这个让她痛了两天两夜的孩子。她不喜欢！她很肯定的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女儿。从小她就带弟弟meimei，有事她出头，有好处她看着。她一直都恨，为什么她是个女人？还是一个穷人的女儿，她长的不难看，皮肤还很白。胸部也很大，十三岁以后她的身边就围着很多男人。只是她知道，他们都不是她要的。直到唐建宏，经人介绍来到了她的面前。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他是村长的小儿子，初中毕业，人文字彬彬。虽说长的不是最好，可也不丑。最主要的是，他的哥哥jiejie都在市里，家里条件也不错。所以她同意了，把自己嫁到了这个家里。如今她已经二十五岁了，再不趁着年轻出去闯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看看山外的世界。

    所以她很积极的准备，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老头子不同意，她就闹着和他儿子离婚也要外出打工。好在没到那个地步。她常常在想，她是个什么性格？很少在人前大声说话，给人很温顺的印象；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的，她一旦认准了什么事，谁说也不好使。说她

    好强，她想是有的。从小她就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她不服，她很不服。所以她努力地干活，想把家里的生活搞好，可是那个时候，大锅饭、生产队、公分。你有再大的力气，也就是个半饱。更何况，她是个女人。家里有个病阿爸，三个弟妹。所以，婚前她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她和二meimei，没有上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后来结了婚，唐建宏教会她写自己的名字。会加减法，能算账。以前她很满足，觉得自己是个知识分子的婆娘，自己也摆脱了文盲的队伍。走到哪，腰板也可以挺得溜直。那些以前看不起她的人，如今也客气起来。虽说有遗憾，但她还是很满足的。直到头年在赶集的时候遇到了幺妹的同学，她才知道，原来还有另一个活法。她的心脏当时就比平时跳的快，她知道，她的心又不安分了，她想出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男人不是牵绊的理由，女儿更不是理由。她一直以为她这胎也是个儿子，那样她就不用再受气，也不用再受罪。虽说公爹和男人很喜欢这个女儿，也不会给她气受，但是她自己觉得腰板不直了，说话不硬气了。而且将来还要再生个儿子，还要再受一边生产的罪。所以她讨厌这个女儿，恨不得掐死她，她知道掐死她是犯法的。所以她只有对她视而不见。

    如今好了，她要离开了。不用再看见这个女儿，也不用再在人前装很爱她了。她知道，公爹对她不爱抱孩子的事很有意见。可是她真的装不出来。离开了好，她觉得女儿对于她的离开也是高兴的。虽说她还小，可是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如今好了，她要解放了。不用再干那没完没了的农活，虽然分产到户了，不用在像以前那样干了，可还是很累。还要不定时的接济阿妈那边，离开了好，这些烦恼都解决了。虽然血缘关系没法分开，但是，轻松一时是一时。自己在外，阿妈也不能撵去要钱啊。

    想想都开心，陈兰哼着歌。心情非常嗨皮。

    唐建宏看着老婆开心的哼着歌，他又叹了口气。最近他叹气的时候太多了。他知道老婆的想法，可是他不想出去。他现在是村里唯二的初中毕业生。今年很可能进村委，有阿爸的基础，弄好了，他也可以干个村长当当。那是什么？那是当官，和出去打工能一样吗？可是老婆不听他的，说什么阿爸也当了半辈子村长，如今剩下什么？他们还不是没钱，所以这个村长不当也罢。更何况这还是个未知的事，哪有眼前挣钱的事来的现实。

    他也没办法。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有时，他也知道老婆有些不明事理。可是想想她从小受的苦，他又心疼她，所以有些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时间一长，这仿佛成了惯性。老婆越来越不讲理，他也越来越怕老婆。他想这不是怕，是爱。他对老婆是一见钟情。先爱上的总是要吃亏些。所以一直都是他在迁就她，让着她。只希望她能懂。

    太阳，在陈兰的期盼中终于落了下去。十五的灯笼也挂了起来。已经晚上七点了，可是大人们都在堂屋坐着，谁也没说离开。唐玉辰被抱在爸爸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她想强打精神听听大人的说话，可是生物钟却让她吃够了苦头。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唐礼成敲了敲烟袋，“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走山路。”说着站起了身子，把烟袋背到了身后。

    “阿爸!”唐建宏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唐爷爷摆了摆手，没再说什么，进了自己的屋子。

    唐奶奶看着幺儿摇了摇头，随着老头子进了屋。

    唐建宏不由的又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叹气的，我们挣了大钱，多给他们一些就是了。有什么好依依不舍的。”说着陈兰甩开了椅子也进了自己的屋子。

    唐建宏无奈的也随后回了自己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