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猴形和鼍形（上）
次日，韩证继续来到韩瑶弈家，为陈平疗伤。 陈平这次体力严重透支，手又有伤，韩瑶弈放了他几天假，在家修养。 昨晚在高红袖和韩证两人的合力治疗下，他手臂上的筋脉、血管已基本疏通，淤血排的七七八八，今天韩证就轻松了许多，不再需要全力发出暗劲为他梳理，只是手指如弹钢琴般点动，似精灵在他手臂上跳跃，一丝丝暗劲柔和地打入陈平手臂内，为他舒筋活血，再敷上特制的伤药。 暗劲疗伤，极耗心力，若非至交好友，轻易不会出手，韩证如此显然是看在高红袖的面上，陈平心里有数，想到昨晚的事，有些过意不去，没头没脑的解释道：“老韩，我和韩总什么事都没有，你千万别误会，昨晚完全是她感谢我给她帮忙，一时激动” 韩证手微一停顿，又继续为他上药，只是淡淡摇头道：“你不必解释，小弈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即使她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因此对你嫉恨，情如功夫，唯有灵犀一点，方得妙境，我若连这个都看不透，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更别提日后冲击化劲了。” 谈到功夫，陈平顿时来了兴致：“老韩，你说我怎么才能练到暗劲” 韩证给他包扎好，轻轻一抖手，手上沾的血污、药渣瞬间全部震飞，回复白净如初，道：“拳经有言，明劲是拳中之刚劲，易骨之道。没经历易骨，如何冲击暗劲” 陈平道：“我从小练习铁布衫，又练成铁砂掌，早就是钢筋铁骨，还不算易骨么” 韩证摇头，“若是一般武者达到你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可是你不同，你是由外入内，筋骨之强远超一般人，还没到极限，还有提升的潜力。” “那我的极限在哪里呢” “以你的根骨而言，一拳能打出一千七八百斤的劲力，就算易骨圆满了。” 陈平咋舌，上次在中海大学打爆拳击机，虽然没用全力，但自我感觉最多能打出一千二三百斤力道，在这个基础上还要提升五百斤，谈何容易 “人体非常奇妙，潜意识里总会自我保护，你觉得限制你力量增长的因素是什么筋膜、肌rou、体能、意志都不是，先辈早就把这个问题回答了，是骨头。骨骼不强，就如同涡扇发动机安装到普通汽车上，别说撞击，就算速度快一点，自己就散架了。同理，你的骨骼不强，一拳打出，力量的极限，就是你骨骼能承受的极限，力再大点，你自己骨骼就先被震碎了。” 陈平点头，虽然看过拳经里这样的描述，但却不知什么意思，易骨好像就说的是强壮骨头，却不想还有这层含义。 “那我要如何易骨。” “敛气入骨国术中有炼气轻骨的说法，将你的元气，以神意引入骨中，实际上就是将你本身的气血有意识的聚集起来，滋养骨头，久而久之，自然增加骨质密度，身轻如燕，力量剧增。” 陈平点头，默默思考韩证话中的意思，道：“单是易骨就能达到暗劲了” 韩证摇头，“你现在才到混元劲的层次，元气虽然充沛却是后天之气，要冲击暗劲，必须洗气也就是要将后天之气洗练转化为先天之气，找到拳术中灵机一动的感觉，达到机灵劲，才有谈暗劲的资格。” “啊后天之气怎么转化机灵劲又是什么意思” “后天之气，随神念而动，气之所至，劲之所至；先天之气，灵动活泼，气在意先，自然勃发，沛不可挡。比如你现在，一拳击出，意志必须灌注在拳上，才能调动元气，发挥最大力量。如果你随意一拳击出，都灵性十足，气感自然充实，不需要刻意去想，这就是达到先天境界，也就是混元劲之上的灵劲又叫机灵劲。” 陈平心中笼罩的迷雾被韩证拨开，顿时豁然开朗，机灵劲昨天被那小子的手刀差点劈死，濒死时的灵机一动不就是机灵劲么那一刻脑中空空如也，只是本能的挥拳，却劲力凶猛，快如闪电，带着一丝玄之又玄的感觉，这不就是灵性么原来灵劲是这个意思，怪不得说灵机一动鸟难飞，飞鸟本是极灵动之物，若拳中没有这点灵性，如何能击中 灵性，灵劲 “完成易骨，达到灵劲，就能冲击暗劲了” “不能。” “啊” “这两者都容易，难的是找到自己心中的执念或者说是信念许多武者一辈子就卡在这里，功夫可以学，信念可学不了，能找到就可以突破，找不到，永远止步于暗劲。” 陈平一惊，突然想起李熹写的字，忍不住喃喃念道：“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韩证眼睛一亮，道：“就是这个意思，凡人的心灵被人世各种东西所遮蔽劳役，只有找到一股足以刺痛灵魂的信念，才能冲破心灵的桎梏，认清真我，进军暗劲” 怪不得熹姐要说，心是武者力量的源泉，以前我功夫不到，说了也是白说，只有达到自己体能的极限后才会知道，唯一能突破的钥匙，就是心灵 “老韩，你的信念是什么”陈平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在支撑这个“小霸王”。 韩证眼中露出怀念之色，似乎沉浸在如烟往事中，道：“其实这涉及到自己本心，我的信念就是天地有正气，我所练的就是这口正气，这也是我师父替我取这个名字的由来。” 陈平默然，自己的信念是什么报仇么重立铁掌门么这两件事虽说想做，但也仅仅只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我的本心是什么我练武干什么 韩证见他陷入沉思，知道这是一个武者成长必然经历的过程，是沉淀，是反思，是直指本心的拷问，也不打扰，悄然而去。 陈平想了许久，也没有答案，索性不想了，反正还没到那一步，前面还有两道坎儿呢，易骨、灵劲。 陈平站起身，缓缓打起了拳架，虽然手臂有伤不能用劲，但用意足矣，只将神念存想于骨骼之中，引导元气在四肢百骸间滚滚流动，只觉筋骨发热，好似泡在温泉中，一套拳打下来，浑身轻松，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真有骨头轻了几两的感觉。陈平知道这是水磨工夫，绝不可能朝夕之间完成，只要行止坐卧、站桩练拳都保持住这个意境，迟早能见功效，功夫不是练出来的，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