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希望我们去死之人
“塔西娅,”他转头望向她,给了她一个收回自己言论的机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眉眼弯弯,一副看不出真假的慷慨样子:“我已经决定了,所以只是来通知你一下,这里并没有想听你意见的意思。” 18岁未满,不过与路飞同龄的少女,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对新生命的愿景。不、“面不改色”这个词不够确切,说是“不带有一丝情感”或许更合适。 俨乎其然。却又带着致命的嘲讽。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沟通障碍。 抱有一丝侥幸的他闻声脸色沉了下来。 “这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宛若兄长的说教,他最后瞥了她一眼。随即站起,欲离开。可尚未走出两步,背后就传来了她的叫声—— “我允许你走了吗,贱民?” 被叫做“贱民”的男子不以为意:“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胡子海贼团。 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 尽管她在莫比迪克号上一直都挺为所欲为的,但至少没触及原则与底线。虽然从一个海贼口中说出“原则与底线”这样的词汇相当滑稽可笑,但……他是波特卡斯`D`艾斯。海上不乏有在男女之事上放荡不堪的海贼,可他不会。他在道德上可以毫无负罪感地吃霸王餐、可以动手打架、必要时甚至可以杀人放火,而始终被他抬得相当高乃至被同伴笑话过的那条线便是女人的事。 他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好笑。作为一个海贼,哪怕几率再小,他也不想重复波特卡斯`D`露玖的悲剧、更不想让自己体内流淌着的那个男人的血去祸害任何一人。 这种事……安娜斯塔西娅那种娇生惯养的天龙人怎么可能理解?更何况……她又是他的谁? 冷漠地说出这种话,想必也没掺杂一丝感情。 他的手已搭上门把手,正想离开不再和她掰扯,却听她说道—— “有很多人都希望你死,贱民。” 背对着声源,他淡定地答道:“我知道。” 那种事,他从小就知道了。没有父母、也从未有过常理中“家”,凛然听着对那个男人咒骂的他早就知道了。 她又道:“也有很多人都希望我死。” 他放开已扭到一半的门把,锁尺弹了回去,发生金属碰撞的声响。艾斯转身,望着她平静道:“我知道。” 讨厌天龙人的平民、憎恶天龙人的军官、厌恶天龙人的海贼……无论具体的名字是谁,只要死的是天龙人伤的是天龙人,欢呼雀跃的不在少数。 那名金发少女背靠着墙坐在他的床上。刚刚踢过他的那只腿平放着,另一只腿曲起,同侧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在淡白色的丝|袜上留下了一道阴影。全部摊开兴许要好几平方公尺巨大的裙摆乱糟糟地卷成几团。 她收敛了脸上虚伪的优雅,蓝到透彻的双眸却露出了侵略性极强的锐利:“那么,问题来了。这两拨人是什么关系呢?” 想要海贼王子嗣死的人和想要弗罗洛后裔死的人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痛恨海贼的人和痛恨世界贵族的人…… “这不是我作为一个海贼该思考的问题。”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他回答着。 “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贱民。”嘴角上扬,安娜斯塔西娅在每个发音上都用上了力气,“虽然我也不清楚他们的重合率有多少或是否对立,但我完全可以肯定的是……想让你活的人,希望我快点去死。” 一时间没有绕过她的逻辑,他理所当然地沉默了下来。 可她却继续道:“所以,你知道如何能够同时恶心到那两拨人吗?那就是有那么一个存在,体内同时流着我们两个人的血。” 她望着那个站在门前的男人,这样说着。 那位青年微卷的黑发仿佛还夹杂着海风的湿气,垂在额侧,微微皱眉,从深邃的双眸中看不出什么。双手插兜,站得随意又毫无破绽。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塔西娅?”最后,他如此说道。 “是。”她道。 没错,她说出口的是理由之一。而另一个似乎更为重要的理由则是:她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在她的计划中,有些事必须交给一个她能够信任的人去做。然而,世界这么大,几十亿的人口,她却找不出一个她能够信任的家伙。不过,这都不是事儿,她想。一切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如果没有可以信任的人的话,那么,就创造一个好了。 海军的秘密部门以及天龙人娱♂乐♀向的研究室中不是没有相关的黑科技。 既然决定要做某件事,那就充分利用每一次的行动一向是她的准则。如果付出和所得对等的话,那就没有拼命的意义。用同一件事达到两个以上的目的是再好不过的了。于是,她想到了那一团迷雾中越来越清晰的“敌人”。 如果他们知道了她的后嗣体内,有一半的基因来自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话……会是怎样的嘴脸呢?这种事,只要想想就觉得开心到肌rou紧张。 眼角含笑,她漂亮的双眸中映出那个站在门前的人的影子。 他在听到她的肯定回答后,眼底出现了显而易见的七分了然三分讽刺。他问:“在你眼中‘生命’算什么?” 这问题听起来像是挖苦。可她偏偏感受不到这语气。 “真是愚蠢的问题啊,贱民。”偏头,安娜斯塔西娅抬手摸了摸戴在头侧的发饰,“那种东西,我不高兴时随时可以拿走,我高兴的话随时也能让你活。我可是‘造物主’的后裔啊。” 这就是天龙人,视人的性命为玩物的世界贵族。 仿佛这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力般,凭借喜好草菅人命。包括冷漠地创造新生。 ——巨大的人性鸿沟。 “塔西娅,我说啊……如果,只是说如果,我有后代的话,我会给他一个完整温暖的家。”他经历过那些苦痛,是故,没有半分报复之心的他不会再转嫁这些。尽管这对于一个海贼来讲近乎天方夜谭,但,他有这样的决心。第一次仔细思考这种事的青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睁眼道,“所以,这种玩笑适可而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