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纸婚约
文山虽然缺乏经验,但很聪明,他立刻明白了黑毛这句话的意思,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求的人是毛英梅,只要毛英梅肯帮忙,这事成的几率很大。 “英梅没在家?”文山问。 黑毛嘿嘿笑了起来,心想自己既高估又低估了这个书生,不傻么,一点就透。 “没在,我叫你嫂子去找。”说完黑毛对一旁听得饶有兴致的媳妇喝道:“还没听够?去把梅子找回来。” 王心悦“诶”了一声赶忙站起,走了两步之后才想起什么,回头问丈夫:“我去哪里找?办公室?” 王心悦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她知道这兄妹俩都不怎么上班,现在就是上班时间,黑毛却躲在家里约会那个婚前和他有一腿的女人,毛英梅也差不多,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疯,办公室不一定能找到。 黑毛也不知道meimei现在哪里,谁也想不到文山会找上门来,否则这些丑事不会让他看到,想了想他说:“你先去办公室找,找不着就去东街的老赵家……”最后的几个字黑毛是挤着牙缝说的,含糊不清,同时对媳妇挤了挤眼睛。 虽说自己嫁过来的时间不长,老毛家的事所知不多,但有些事还是知道的,王心悦心神领会,答应一声出去了。 文山根本无暇理会黑毛的这些小动作,他的心事都在父亲身上,他知道毛英梅一回来有些事就该摊牌了,自己该怎么回答,想了一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道算数题如此简单,简单得没有第二个答案。 也就十几分钟,毛英梅回来了,是跑回来的,应该是太着急了,头发有些凌乱,大口喘着气。 这一刻文山才稍微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毛英梅,比一年前似乎丰腴了一些,本就不丑现在似乎更耐看了一点,再看到她额上的汗珠和气喘吁吁的样子文山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并不像想象中的令人讨厌,他反而有些感动。 见文山站起来盯着自己看,也不打招呼,毛英梅有些不好意思,喘息稍定她微带羞涩地问:“你怎么来了?” 看样子王心悦还没来得及和她说,文山把心事收回来,把家里发生的事和来意又说了一遍。 毛英梅听的是目瞪口呆,听完急得不行,转头问黑毛:“哥,怎么办,咱俩找爸去!” 黑毛始终没说话,默默地观察着这俩人,听meimei叫自己回道:“急什么,你俩能不能先坐下说?” 原来从毛英梅进屋,文山站起,这俩人就没坐下来,就这么站着说了半天的话。 “坐什么坐,你现在就和我去!”毛英梅急眼了,不容分说上前拉起哥哥就走,好像完全忘了文山还站在那。 黑毛天不怕地不怕,就拿这个meimei没办法,一边踉跄着走着一边回头冲文山喊:“妹夫,你先坐一会,我们一会回来。” 毛英梅的冲动再一次让文山很感动,看来这一年多她对自己的感情并没有改变,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怨恨自己。 其实文山想错了,这件事毛英梅始终无法释怀,所以她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就是想麻痹自己,让自己忘了这个男人,一度她也以为自己忘了他,与他不会再有什么纠葛,但当她听说这个男人找到自己家里时却鬼上身似的什么都忘了,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听说了他的事自己急的不行,就好像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毛英梅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贱。 这世上最难懂的,是感情;最没道理的,是女人的感情。 与毛英梅的急性子相比,王心悦的性子要慢得多,她回来时根本没看到黑毛兄妹俩。 知道那俩兄妹一起去找公爹王心悦也放下心来,劝慰文山宽心,应该差不多,在朝光还没有公爹办不成的事。 听王心悦这么一说文山确实宽心不少,看来是来对了。 都放松之后俩人开始闲聊,即为了打发这难熬的时光也为了解开各自心中的谜团,王心悦还不知道文山是怎么成为毛家“妹夫”的,文山也很想知道这一年多毛家的境况,特别是毛英梅的情况。 这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等俩人把几乎所有的话题都互有保留地聊完毛家兄妹还没回来,眼看到了下班时间,文山又紧张起来。 “别着急,我去看看。”王心悦很体贴,站起来说道。 这时传来开大门的声音,王心悦往外看了看,告诉文山黑毛回来了。 毛英梅没回来,毛利也没回家,文山感觉到不妙。 果然,黑毛进来后说了一堆meimei怎么哀求的爸爸,毛利又怎么为这事cao心费力,但就是不往结果上说。 “黑毛哥,那个……最后怎么样了?”文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黑毛的话,他有时间自己可没时间,爸爸和村长还在派出所里。 “你别着急,这事确实难办,派出所也为难,但最后我爸说了,他作保人,先把这俩人放出去。” 文山长出了一口气,这结果已经很好了,连忙表示感谢。 “你先别谢,我还有话,所长一听问我爸,说乡长你可要知道这保人可不是随便当的,要负连带责任的,他们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下力气?我爸一听总不能说是女儿的同学的爹吧,那也太远了,于是说是亲家。” 黑毛咳嗽了两声,又瞄了文山一眼,看他没反驳这才继续说:“亲家就不一样了,就是一家人了,所长一听也没辙,这个面子总要给的,于是才答应放人。” 文山明白黑毛转述的这个“亲家”的含义,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以认为是玩笑,但从毛利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他的乡长和家长身份都让这个词具有了权威的定义。 事到如今文山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也知道黑毛在此处停住是等他的答复,是不是一厢情愿需要自己给个态度,于是说道:“哥,英梅等我一年了,我也想明白了,等这事一了我就托人来提亲,你放心。” 这一声“哥”和诚恳的态度让黑毛彻底放下心来,要不这费劲巴列的图啥,不就是图文山的一句话么,如今峰回路转再续前缘,只可惜妈看不到了。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敞开了,黑毛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托人,你回去和家里说一声就行,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咱们可没逼你,也不是拿这事要挟你,你现在可以反悔。” “我不反悔。”文山说的是真心话,说出口他就没打算反悔。 “那好,这就成了。”黑毛拍了拍文山的肩膀,接着说道:“那我也就没什么顾忌的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可都说了。” “你说”,文山知道还有下文。 “爸和梅子都躲出去了就是因为有些话不好说,让我来当这个恶人。怎么说呢,以前有句话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你家惹的事有点大,派出所那头也怕兜不住,所以人可以出去但罚款必须交。” “多少?”文山问。 “本来是二十万,爸说******你们把我卖了得了,看值不值二十万,一见我爸火了所长说至少也得五万,不能再少了,交钱领人。” 文山心凉了半截,五万,打死他也拿不出来。 “知道你家拿不出来,爸给打了个欠条,这钱由我家出,慢慢还,但你看这钱……” “我认账,我有了一定还。”文山连忙应承。 “还什么还,你拿什么还,果园没了,你下学期的学费还没着落呢吧?”一语道破之后黑毛也不打埋伏,接着说:“不用你还,但这毕竟是一大笔钱,你也给我们打个欠条,你和梅子结婚的那天我们当场撕毁,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了,此外你的学费还有家里的费用我们也会管,总不能让你上不起学吧,这些你都可以放心,听说大学生不让结婚,我们只有一个条件,毕业就结婚,怎么样?” 毛家已经想得够细,也替文山着想了,他只有感激的份,哪还有讨价还价的理由,文山都应承下来,只盼着早点接出父亲和村长,让他们少遭点罪。 看文山左顾右盼,黑毛问:“你找什么?” “纸和笔,我写欠条。” “不用,我替你准备好了,你看看,要是同意签个字就行。”黑毛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文山,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文山粗略看了一遍,基本和刚才的谈话内容相同,但这并不是一张普通的欠条,更像是一个协议书,其中写明了文山和毛英梅的结婚日期是两年后,如果在此期间文家毁约不但要承担这五万费用,还要负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如果约定得到履行,则一切债务免除,一方的立字人是毛英海,另一方空着,是给他留的位置。 “有问题么?”黑毛问,同时递过一支笔来。 “没问题。”文山答,并没有他不了解的内容,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在拿起笔签字的那一刹那文山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等眩晕过后他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来。 “怎么了你?”黑毛觉察出了文山的异样,问道。 “没什么,迷糊了一下。对了,我想加一句,这笔钱我一定偿还。” “随你”,黑毛笑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文山手起笔落,在协议的最后面加了一句话:即使协议得到履行文山也需要偿还罚款,此协议建立在双方自愿、均无差错的基础上,否则无错方可以单方面毁约。 签好字后文山还给黑毛,黑毛看了看不解地问:“均无差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我都没有犯错那么这个协议必须履行,但是如果一方出现差错,比如说我,要是变坏了你们可以单方面毁约,不承认这门婚事,这是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文山解释道。 黑毛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认为这是虚的东西,没有实质内容。 但这关键的一句话,救了文山。 若干年后,当有人问起他为什么在那么匆忙的时间里能突然想起这句话,文山笑着说,这是丹青山给他的启示,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