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人同心
一家人齐了,当葛琴把顾宪生的来意说清楚之后屋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吵闹,反而是一片沉静。 见没人说话文祥先开了口:“我听你妈说小年那天在乡上你们娘仨见到那闺女了,长相什么的我就不多说了,单就这个事来说,是好事,乡长闺女看上我儿子说明我儿子有能耐,考上大学就是不一样,给老文家长脸!” 文祥的话没有任何意见,他只是觉得光彩,想把这种荣耀的感觉说出来,也给儿子一个赞赏。 这段时间葛琴也想了很多,按说论模样论文化论前途她都不应该同意这事,但毛家给的承诺也着实令她动心,就算家里能供完文山上学,那总要结婚吧,结婚就得需要房子,听说县城的楼房要六七百一平,妈呀,六七百,像家里这么大的地方就要三四万,累死她和文祥也拿不出这笔钱,要是在大城市呢,岂不是更贵,想想都觉得可怕。 还有,文青马上上高中,也等着用钱,三年后也会上大学,钱哪里来,孩子念书好总不会因为钱不上了吧,那父母可就是罪人了,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文水也已经十八了,这些年家里的钱都给了文山和文青,没有一点积蓄,农村的孩子结婚都早,就算他还能等几年但也总不能一分钱不攒就结婚吧,这对文水也不公平。 文家不会离开秀水,离开朝光,如果结上这门亲家对文家带来的潜在利好无疑是巨大的,除了乡长家的直接支持外还有间接的好处,比如承包山地、承包果园等,这些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此外还有个面子的问题,文家在村里的地位无疑会提升到最高,你没看提亲都是村长亲自登门么,这就是面子,这就是光彩! 葛琴想了这么多,最后的答案只有一个——同意,但她又觉得愧疚,觉得对不起儿子,让这个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受委屈了,所以她接下来的话有些模糊,因为她本身就很纠结。 “你爸刚才说了,我也说说。这个事是好事,但毕竟是山子的终身大事,我们不加干涉也不发表意见,山子自己做主,但你们俩可以说说想法。” 按顺序当然是文水先说,他想了一下说道:“我同意这事,咱没什么吃亏的。” 还等着文水继续说下去的葛琴见他没了下文,问道:“完了?” “完了。”文水回答的倒干脆。 “那你呢?”葛琴转过头问文青。 文青憋了一肚子话终于可以说了,她首先问母亲:“妈,大学生不允许结婚你知不知道?” 葛琴不知道这事,她也没念过大学,于是摇摇头,但她不清楚同样没念过大学的女儿怎么知道这事。 “人家又没说马上结婚,村长不是说咱要是同意的话先定亲,等哥毕业了工作后才结婚么,你没听清?”文水替母亲回答了,话语中责怪meimei多事。 见自己做的是无用功文青也没恼,而是继续说:“那行,不说结婚,咱就说她哪点配得上我哥,长相?文化?还是前途?哥是人中龙凤,她算什么,充其量一只山鸡!” 文青的话有些刻薄,文水不乐意了,他反驳道:“人家是乡长的女儿!” “错,副乡长,假如我哥找个县长的女儿或者市长的孙女呢?”文青反问。 这个问题大家从没想过,乡长已经是天上的星星了那县长、市长是什么?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在北京这种地方听说市长一抓一把,更别说县长了。 “照你这么说哥兴许还能当上驸马呢,想得美。”文水哼道。 “是呀,有可能,所以乡长的闺女不算啥,何况还是个副乡长。”文青扳回一局,思路更加明晰。 “那钱呢,你给拿?”文水和文青杠上了,文祥和葛琴也没阻止,他俩也想听听到底谁说的有理。 “什么钱?”文青问。 “你上学的钱,哥上学的钱,还有将来买房子你出嫁的钱,你有?” “还有你娶媳妇的钱吧?别不好意思,一起说出来得了。我认为钱更不是问题,哥毕业就有工作,就会有工资,正好我那时才考大学,哥说他管我,我们俩可以不要家里的钱。” “那房子呢?” “可以住宿舍,也可以租房,不一定非得买,等我毕业了我也能帮上忙,对了,你娶媳妇的钱我包了,不过需要等几年,你要是着急我可以先给未来的二嫂打个欠条,她说多少就是多少,我不还价,行不?” 文青连珠炮似的把她二哥说的和没说的都给回答了,噎得文水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爸、妈,你们听听,靠谱么,满嘴胡话,净想着哥和她自己,就没想过这个家!” 文祥倒没觉得,反而他认为女儿说的在理,以前家里比现在还困难,不是也挺过来么,过什么山唱什么歌,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更不能因为钱耽误儿子的大好前程,但文山没说话他也不好表态,于是转移话题,他问文青:“丫头,你听谁说的这些事,比我和你妈还清楚?” “我问的我哥,打欠条的事是我自己想的。”文青答的更加从容,她预想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文山想起来了,文青是问过这些话,比如上大学可不可以结婚之类,但那都是零零碎碎问的,有的还是很长时间以前的对话,没想到这个机灵丫头记在心里,现在反而派上用场了。 葛琴也觉得女儿说的有理,但又觉得好像丢点什么,有些遗憾,人就这样,要是没有这事不会有感觉,有了这事就感觉便宜没占到,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所以她最后问文山:“山儿,你说说,主意你拿,我和你爸听你的。” 山里人说话不是那么标准,“山”和“三”混淆,父母对文山的昵称“山儿”在外人耳里听起来就是“三”,还以为他在家排行老三,从而逐渐演化成了文山的小名。 听母亲让自己发言,文山淡淡地笑了笑,说实话,毛英梅的样子他都忘了,这事对他来说就是一场闹剧,自己志向高远,也就meimei多少还能理解点,但同时家里的情况他也清楚,弟弟说的也对,人不能太自私,这个家不亏欠他什么,有机会他应该回报这个家,不论是做为长子也好,做为哥哥也好,他都应该,所以他始终听着,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现在是表达观点的时候了,文山没有犹豫,说道:“爸、妈,meimei都替我说了,我就不说了,你们放心,我一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还有文水和文青,哥哥也不会不管你们,我们是亲兄妹,以后有哥哥的就有你们的,你们把今天的话记住,如果有一天我做不到你们可以骂我。” 文山已经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并且给这个家庭做了保证,文祥和葛琴的眼眶有些湿润,感觉自己有个好儿子,文水略微失望,但哥哥的话给了他一些安慰,最高兴的非文青莫属,她马上变得活泼起来,举起一只胳膊振臂高呼:“哥哥万岁!万岁!爸妈万岁!” “这丫头,又疯了。”葛琴笑骂道。 可能觉得“万岁”的口号不过瘾,缺乏实质内容,文青再次把胳膊高举,大喊:“家人同心,其力断金!家人同心,其力断金……” 家人同心,其力断金!是古训,也是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