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村长提亲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晌午村长亲自登门拜年来了。 由于地理原因,秀水人口不多,一百多户不到五百人,民风淳朴平时也没有太多事,所以村长一职基本是个闲差,但由于经济落后每年的三提五统收缴起来比较费劲,因此村里没钱也没人爱当这个村长。 顾宪生已经六十多了,从以前的生产队长直接改换成了村长,不是他愿意干,是没人愿意接他的班,所以他也只好干下去,干一天算一天。 尽管如此但村长毕竟是村里的最高行政长官,因此顾宪生的到来让文家受宠若惊,文祥递烟,葛琴倒水,又把瓜子糖果端出来让顾宪生品尝。 “别忙了,孩子们都在家吧?”顾宪生问。 “老二不在,打麻将去了,老大和他meimei在里屋补习功课呢,我喊他俩出来。”葛琴边答边走,想去开里屋的门把文山和文青叫出来。 文家是三间房,一间厨房两间卧室,前几年翻盖的,文祥常说他这辈子没攒下什么,就攒了三间房和三个孩子。 两间卧室,文青小的时候还好说,兄妹仨人挤在同一铺炕上,但这几年不行了,都大了,好在文山念高中后就开始住校,只有寒暑假回来,如今文青已经是初三,按照学习成绩会步文山的后尘考到县重点中学去,那时家里只剩文水,就不会挤了。 其实文青的学习成绩根本不用文山帮助补习,但也实在没什么事,兄妹俩把读书当成了一种消遣方式。 “看人家这孩子,大过年的还学习,怪不得念书这么好,就老二差点……”顾宪生一边用手势阻止着葛琴,一边由衷地夸赞道。 谁都明白这个理,财富可以聚了又散,只有知识是夺不走的,何况它还是这个时代鱼跃龙门最可能也最令人羡慕的一块敲门砖。 其实文水的智力也不差,但他就是不爱学习,对书本提不起兴趣,加上家里也需要劳力帮助父亲侍弄果园,所以文水连初中都没念,小学毕业后就和父亲一起担起了家庭的重担,这才有了文山和文青继续读书的可能性,从这方面说,他是家里的功臣。 聊了些家长里短顾宪生起身告辞,顿了一下他问文祥:“你大儿子没搞对象呢吧?” 村长登门拜年以前就不曾有过,文祥本来就觉得蹊跷,可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意思问,顾宪生这临出门的一问让文祥有些明白了他今天来的真实意图。 “应该没有”,文祥老实回答,因为文山根本就没提起过,刚上大学,也不会那么快的。 顾宪生“哦”了一声,看不出是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不过下面的对话让文祥知道了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己没有意见。 “那个乡上的毛乡长你知道吧?管农业的那个,第一副乡长?”顾宪生问。 文祥摇摇头,这辈子他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长,乡长一级的领导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和他这老百姓离得太远。 顾宪生的话虽是问句但并不期望文祥回答,他接着说道:“他有个女儿,好像和你们家文山还是同学,今天一早他给我打的电话,打到村部上的,这大过年的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他家闺女想和你大儿子搞对象。” 文祥不知道那次邂逅的事,娘仨谁也没说,都没当回事,因此文祥当时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这都哪跟哪,怎么就突然出现这么一档子提亲的事情? 听到这里葛琴听明白了,原来那丫头看上文山了,于是把小年那天的事说了一遍,这一说不仅文祥明白了,连顾宪生也明白了。 “我就说么,这怎么没头没脑的托我提亲,你家文山是我看着长大的,可那丫头我压根就没见过,提的哪门子亲?不过毛乡长说了,他正在给女儿办工作,工作一定会有,早晚的事,还是事业编,不是临时工的那种。” 看来毛家这二十多天没闲着,可能年都没过好,专门讨论了这件事,俩人差距太大,总要承诺一些什么,好拉近俩人的距离。 毛家这个年确实没过好,毛英梅回去后就茶不思饭不想的,王淑华本来不想搭理她,但几天下来看女儿这个样子,怕她得病,于是把这事和丈夫毛利说了。 “这是好事呀,你个败家娘们,怎么不早说?”毛乡长一拍大腿,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就是前几天的事,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儿子的事么,都赶一起了,我怕出岔再把大海的婚事搅黄了。” “搅黄个屁,老王家彩礼都收了他还敢反悔?除非不想在朝光待了。” 毛利所言非虚,别看他只是个副乡长,在朝光算第四把手,但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生产队的小队长干到大队长,再到乡政府林业站站长、办公室主任等,这二十多年的耕耘不是白耕的,在朝光也就是书记能让他礼让三分,其余人都没放在他眼里,过完年就是三年一次的换届选举,他准备下一盘大棋。 黑毛的婚事是刚定下来的,是一个亲戚给介绍的,王家就是朝光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和王淑华有些远亲,也算知根知底,王家丫头长相不错,贤惠,远比黑毛交往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强。 听丈夫说得掷地有声,王淑华的担心少了一些,于是把话题又转了回来,她有些不解地问丈夫:“你怎么说是好事,你认为能成?” “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管成不成,这回你女儿还算是长点见识。” 卖了个关子,毛利抽了一口烟,之后把烟蒂狠狠地在烟灰缸中按灭,接着说道:“你查查你祖上三辈,有念大书的没有?” 大书的意思是泛指中专学历以上,王淑华懂,她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没有。” “妈的,我也没有。”毛利骂道,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自己的祖宗,这几年他在学历问题上没少吃亏,要不也不至于干了八年副乡长如今还是副乡长,这世道,变了。 撇开自己的烦心事,毛利继续说:“你我祖上就没个念书的,咱俩小学都没念完,你说指望你儿子女儿念书好,现实么?” 有些人把不能成为理由的理由当理由来讲,是因为他们找不出别的理由,或者说他们愿意承认这样的理由就是全部理由。 王淑华承认这样的理由,而且是绝对承认,她连连点头,好像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念不进去书了,原来是老祖宗就没给咱这个遗传。 “是吧?”得到赞同的毛利也为自己的高屋建瓴所折服,有些得意,他敲起了茶几桌,边敲边说:“你想不想改变?” “想啊,怎么不想!”王淑华的嗓音也提高了很多,要是能改变基因那将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 “这就是了,怎么改变,指望你儿子?”毛利“切”了一声。 这一声“切”囊括了毛利的所有失望与沮丧,王淑华也是一样,她现在指望的不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能把毛家的基因变好,能不变坏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黑毛打架惹祸还是小事,毕竟没打出人命来,和一些风尘女子甚至是有夫之妇纠缠不清是毛利夫妻俩最头疼的事,弄不好很容易惹出情杀,别看农村人好欺负,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把人家逼到墙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王淑华的病和这个儿子有很大关系,毛利也没法,所以想尽快找个好人家女儿让黑毛把婚结了,收收心,否则哪一天蹦出一个孙子或孙女来那就只能接着,任毛家衰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