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胭砂（终）
这个故事并非多么的跌宕起伏，却让凌锋叹息不已，他依靠在戏楼的扇门上，看向远处坐在棺材旁的小女孩，问道：“后来呢？” 小女孩摇了摇头，当时她已经死了，后来道士到底做了什么，门外门又是怎么被他设计成森罗风水局的？她一无所知。 凌锋颔首，想来道士一定是借以小女孩亡魂之事为引，欺骗那戏楼班主布置了外面的风水局，当时何大公子同样葬身在戏楼里，但阴司记载里没有提到，显然是道士将他送回县令家中。 至于是否好好安葬，又或将他炼魂永世，不得超生，这就不从得知了。 小女孩见凌锋出神地望着自己，把死后的经历说了出来。 如阴司记载的一样，她的父亲在头七作法之日，举刃刺心而亡，成功地激活了整个森罗局，死后不入轮回，一直留在女儿身边。 森罗局採补的阴元极为霸道，小女孩的父亲自知这样下去必招天谴，而且这样修炼会使鬼魂产生无法控制的饥饿感，便牺牲自己，成全了女儿。 “……父亲说，我尚未看过这世间风景，等我为他立棺安葬后，即可离开这戏楼。”小女孩伤心欲绝。 她不求离开这里，只望能为父亲立棺安葬。 凌锋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戏楼被森罗局覆盖，鬼气森森，根本无人敢接近，哪怕有人进来，就小女孩这语言能力的问题也难以在短时间之内立成棺材。 而且她父亲还要求她，每次只能取一样东西进来，恐怕就是想让小女孩在这戏楼里好好修炼，等到了修成鬼皇之日，森罗局无法压制她的鬼气，就是天雷要罚，也奈何不了她。 凌锋沉默地看着小女孩，良久，他缓缓地叹了口气，问道：“从出生到死亡，你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没有。”小女孩凄然一笑。 “你死后与你父亲在这戏楼呆了那么久，他没有为你取名吗？”凌锋又问。 小女孩点了点头，目光含着追忆之光，喃喃道：“……胭砂。” “胭砂？”凌锋倍感怪异，皱了皱眉，不解道：“为什么要叫这名字，听上去似乎不顺口吧？” “……他说这名字是我与他的经历。” “何解？” “我天生讨厌胭脂……像血，不好看。”胭砂侧了侧脑袋，依偎在棺木上，出神道：“父亲他讨厌朱砂……因为修道让他失去了挚爱，失去了我的母……亲，也失去了我。” 此话一出，凌锋更困惑了，满脑袋的疑问，“既然那么讨厌，为什么还要改这名字。” 胭砂笑了笑，反问道：“……讨厌能解决问题吗？” 凌锋沉默。 “父亲说……越讨厌的东西越要去适应，这是看透……人生百态的心境，希望这名字能让我时刻谨记。” 凌锋眼皮一翻，心说你父亲这么说，估计也是希望你心存善念，等真到了你鬼皇之日，希望你不会大开杀戒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凌锋本想着帮这小女孩还愿，然后送她回去地狱，但此刻心里反而有些被她说服了。 这所谓立棺藏父不过是延缓之计，凌锋清楚她不会放弃，只好想着先让她呆在这里，等有机会再想办法说服她往返阴司。 “既然你父亲要求你每次只能让人带一件立棺之物来，那我明天就把朱砂送来，告辞了。”凌锋一拱手，抬脚就想离开，那打更人吕安的事还没解决呢。 “……带我走。” 他刚一转身，后面就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拜托，我说小祖宗，你父亲不让你离开这里呢，你要跟我走到哪里去？”凌锋嘴角抽搐，心里最怕就是在这个时候，鬼王与混沌同出于世。 “我招惹了那天雷，用鬼气掩盖了你身上的摆渡人气息，一旦你独自离开戏楼，不出五秒，必定灰飞烟灭。”小女孩平静道。 凌锋心里一惊，错愕地望着她，故作镇定地笑道：“你以为天罚是开玩笑的？说来就来？” 小女孩摇了摇头，淡然道：“你的天罚之劫，原本只要不激活修为就不会招来，但我昨天强行将你从天雷中救走，这同样也是我的天罚之劫了。” 还没等凌锋整理好思路开口，她又接着说道：“只要我们距离相隔太远，你的气息就会暴露在天罚面前，到时候我也会收到牵连。” “卧槽你小祖宗，谁让你救我了！？”凌锋欲哭无泪。 “你答应过我，会给我送来朱砂。” 凌锋气得吐血，吐糟道：“你现在说话怎么利索了？不用认真思考再说出口了？” “对你，我觉得没必要。” …… …… 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地站在原地，凌锋心里百般无奈，虽说多了一头鬼王跟班是好事，但没有森罗局压制她的怨气，指不定哪一天这小丫头会突然爆发。 “你能遇到我，是那打更人吕安的诡计，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帮你。”胭砂认真地看着他。 凌锋沉吟片刻，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郁闷道：“你都说我只要离开你一定范围就会遭雷劈，我还有什么道理不带着你？” 闻言，小女孩两眼冒光，嫣然一笑，右手一招，那远处的棺木竟被她吸到手上，化成一座小巧的棺材模型。 “你这是要干嘛？”凌锋见她把棺材递过来，十分好奇。 “一旦我离开这里，森罗局便会不攻自破，我不想父亲的棺材被毁掉。”胭砂抿了抿嘴，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凌锋叹息，但也挥手将那棺木收进衣袖，随即有些担忧，说道：“没有森罗局帮你遮蔽鬼气，你且不是很危险？” 胭砂先是点点头，然后跑到那座神台上将华光神像取下，再度将其变成一个小巧的人偶，解释道：“森罗局的阵心还在，我的鬼气便能一直遮蔽下去，你放心吧。” 凌锋眼眉一挑，疑惑道：“敢情你已经是做好离家出走的准备了？” 胭砂晃了晃脑袋，无辜道：“我这是为了帮你。” 凌锋脸一僵，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