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家长会
当班小花和小花妈说第二天开家长会的时候，小花妈的反应很奇特。她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小花有些奇怪：“家长会为什么不去啊？” 小花妈摸摸鬓角有些局促：“我没去过，还是不去了吧。” 小花突然明白过来，肯定是从前的班小花嫌她寒碜不让她去。 小花亲热地搂住她肩膀：“我这次可是考了第三名，你去了不知道多有面子。” 小花妈眼神一亮，对了，闺女现在是越来越争气了。她有些慌乱了：“我下午去烫个头吧。” 小花妈每次有重要场合（比如参加婚礼啦，同学聚会啦。）总是要去烫个头，回来也不打理，几天头发就不卷了，过一阵有事了又去烫头。烫头好像是她们那个年代人的习惯，管他什么衣着什么场合，一律一头小卷卷。 小花妈又嘀咕：“我那件格子大衣看着老气不？” 小花笑：“妈，你是最美的好了吧。考虑那么多干嘛，明天和我一起去！” 到了第二天出门前，小花妈又不干了：“不行，这件显老，换那件那暗红色的外套好点吧？” 班小花急得直跳脚：“一会要迟到了！” “等会，我马上就换完，咱家离学校这么近……” 小花妈换完又照照镜子，刚想开口说什么，被班小花一口截住：“宋老师最讨厌迟到的，晚了要罚我下学期扫除的。” 小花妈这才跟着小花往学校走，路上还有些忐忑：“我这头发乱不乱？” “挺好了，挺好了，全班mama都没你一个漂亮。” 进了礼堂果然还是晚了一步，所有人的眼光落在她们母女身上。 小花妈突然尴尬起来，不停地用手抻着衣角，慌乱地问：“小花，咱们坐哪？” 班小花暗自好笑，刚才不是还换衣服换得很开心么？ 礼堂里一个家长挨着一个孩子，高二八个班，加上家长，几乎坐了个满。 这次家长会是最奇特的一次，以往都是自己班开自己班的，家长来，学生不来，这次居然全年级一起开，而且是一个家长一个娃。班小花也有点犯嘀咕，这倒底是要干什么啊？ 她带着小花妈往后走，一路看见不少熟人。 林潇潇和她mama坐在第一排，她mama妆容精致，胭脂靓丽，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母女俩出奇地像，微仰着头，带着那份谁都学不来的骄傲和自信。 沈笑笑的妈慈眉善目，一看就是老好人。 邱磊一脸毛躁，旁边坐了个穿着貂皮活像只棕熊的官太太模样的女人，一双眼只在旁边人身上打转，上下打量得人发毛，一面问邱磊各种问题，逼得邱磊像头困在囚笼里的狮子。 王梓旁边坐的是个美女，年纪很轻，估计是他jiejie。班小花想起他父母离婚的传言。 焦阳mama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比后来年轻了点，言语间颇为关心儿子的成绩。 班小花的目光突然定格了，她看到秦英杰西服革履地坐在秦浩然旁边，看见她不易察觉地嘴角一弯。 小花妈突然脚下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她赶紧扶着小花妈顺势坐在旁边。 小花妈语气中带着慌张：“你怎么没说过他小孩和你一个学校？我现在走行不行？” 班小花一愣，小花妈不知道么？从前的“班小花”为什么没告诉她？“班小花”为什么要主动向秦浩然示好？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一个假设。 小花妈急着就要走，班小花连忙按住她，低声说：“要开始了，还想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么？就当没看见吧，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前面教导主任已经开始讲话了，不少家长忙掏出小本子，管她讲什么，龙飞凤舞记一通，一个个认真聆听状。 主任讲了很多，无非什么高二是塌腰阶段，很重要，学生要努力，家长要支持。 突然主任开始声情并茂：“同学们，你们也要知道父母的不易。父母每天给你们洗菜做饭，供你们读书上学，你们应该懂得感恩。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才是一个正直的人。 同学们，你们为父母洗过脚么？和父母拥抱过么？对他们说过我爱你么？向他们谢过养育之恩么？今天就给大家一个机会表示你们的感恩之情！现在全体学生向父母说三声我爱你！” 学生们愣住了，无奈主任已经发了话只有开口干巴巴说了声：“mama（爸爸）我爱你。” 班小花有些别扭，毕竟小花妈不是她亲妈，看着别人都叫了，她也只好跟着说了一声。 众人的声音里，王梓的声音格外响亮：“jiejie我爱你，jiejie你辛苦了，jiejie我耽误你今天下午相亲了！” 班小花回头，看见妙龄女郎咬住下唇，已然气得柳眉倒竖，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发作。 这三声“我爱你”说完之后，现场居然起了奇妙的反应，不少家长眼角湿润，甚至有的当场擦起了眼泪。 学生们都有些愣了，本来只是应景的敷衍，谁知家长们个个感动非凡。 主任接着说：“请大家下跪三分钟，感谢各位的父母的养育之恩！” 什么？有没有搞错？ 僵持了一会，突然有个人哐当一声跪了下来，正是李萌。 接二连三地陆续有人跪了下来，后来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抽泣声渐渐变大，几乎所有人都泪流满面。 居然没有一个家长去扶自己的孩子，就让他们这么跪在面前。 班小花牙一咬，权当是替“班小花”跪这一跪吧。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个童谣:, 星期一出生的孩子，相貌很不错。 星期二出生的孩子，充满喜乐。 星期三出生的孩子，有较多的忧伤。 星期四出生的孩子，要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很远。 星期五出生的孩子，懂得爱和付出。 星期六出生的孩子，要很努力的谋生。 星期天出生的孩子，正直而有智慧，善良又快乐。 当时她不相信，说着玩笑话要一辈子呆在家做个老姑娘，现在她有些信了。星期四出生，是不是将来就要离家很远？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每天快放学的时候，二中门口都会涌着大批家长，虽然他们已经是高中生，家长仍然不放心。有的家长生怕孩子看不见自己，就站在门口的树桩上眺望。 孩子呢，总是嫌家长烦，怕家长穿得不体面，看见了仍要躲躲闪闪。等有一天他们终于明白了家长的心情，他们也站在了校门口的树桩上，成为了树桩上的守望者。 班小花想起六岁时坐在父亲自行车后，搂着父亲宽厚的背，高考那天坐在父亲自行车后扭来扭去一面叫：“就停这吧，别人都是开车来考试的……” 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湿热的一片，一发不可收拾。 现场哭成一团。王梓没有跪，但是大家都跪下了，他只好蹲在旁边，他个子高，蹲着非常难受，蹲了两分钟居然往旁边一倒，干脆也跪了下来。 他低声说：“姐啊，我这可给你下跪了啊。” 他姐恨得牙根直痒，假意去扶，暗中却掐了他一把。 家长会结束，家长逐渐散去。 仍能听见有家人说：“今天才觉得养孩子没白养。” 另一人说：“看他高高个子往那一跪，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留下来了，简直比催泪大片才催泪。” 大家终于明白了学校这么家长会为什么不谈成绩名次，学生家长一起来。 仍然有家长不愿离去，李萌的父亲对宋老师说：“这娃不容易，用功。老师多关照关照。” 李萌的父亲一看就与众不同，穿着一身不知年代的深蓝色棉衣，手肘处磨得发亮，面相很老，皱纹深深陷在眼角嘴角，一张嘴露出一口烟渍，说话时有些不明白，嗓门却老大，但是满脸写着的都是对儿子的爱。 宋老师点头：“李萌很刻苦，清华很有希望，您放心吧。” 一旁的李萌有点局促，又带着点强撑着的骄傲：“爹，宋老师很忙的。” “好好，宋老师，李萌就交给你了啊，谢谢，谢谢。我是粗人不会说话——。” 更多留下的家长还是在跟老师讨论孩子成绩的问题，挤来挤去就为了跟老师说一句话，好像一句话就能立刻能解决问题。 “老师，我家孩子偏科偏的厉害，就不爱学数学你看怎么办？” “老师你没事多说说她，我们话她都不听，就听你们老师的。” “没事老师，你生气了就揍他，使劲揍。” 什么样的孩子都有，也就什么样的家长都有。 小花妈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你们班任说几句话？” 班小花看着人山人海的架势摇了摇头：“算了，回家吧，店没人看着呢。” 两人往外一走，在走廊里撞上了秦家父子。 秦英杰微微点头：“过来了。” 小花妈慌张却不局促：“恩，她爸今天有活。” 秦英杰有意无意地看了小花一眼：“您女儿这次考得相当好。” 小花妈一听女儿，表情舒展了不少：“她最近进步挺大的……” 秦浩然小声说：“爸，你们认识？” 秦英杰笑得高深莫测：“老相识了。哪天再聊，有空去家里坐坐。” 小花妈一听脸又白了，只好说：“好，好。” 秦家父子等小花母女先往前走，才在后面跟着，班小花只觉得脑后炙热的厉害，好像一双眼睛盯着她不放松。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PS：感谢乙凉同学的打赏，不过小朋友下次就不要花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