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凌家老铺

    这便是凌家老店了。秦紫陌打量起眼前不大的两间店面，门首高悬一块沉黑的描金牌匾，上头‘凌记绸缎莊’几个大字金漆已斑驳，可看出已有年月了。那牌匾下竟结了好几个燕巢，店前的砖缝里，一丛丛矮草冒出些头。门可罗雀，大致就是如此吧！秦紫陌想。

    不过今日门前倒是挺热闹，因为店中突然多了几个衣着休面的年轻人，街里街坊的邻人都来看一看，马掌柜便不断与人招呼，向人介绍“这是我家三少爷，凌记绸缎庄少东家！”凌枫少不得点头微笑。而更吸引人眼球的，便是两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了。有人在门首张望，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便借着买东西之由进来，左不过是扯个一尺半尺的缎头散纱，细觑个半天。

    “还是三少爷有聚财之运，我这店中多日不见生意上门，今三少爷一来，生意便来了。”马掌柜取笑道。

    凌枫有些尴尬地避开众多直勾勾的目光，踱至一趸绸布前佯作细研状“货物不差，如何生意就冷清至此呢？”

    “生意呀，还是要做大些，俗话说不怕不赚钱，就怕货不全，如今这规模是大不如前了。因为许多品类短缺，很多熟客都失了。”马掌柜道。

    “为何要短货？是本钱不足吗？何不叫奶奶多拨些银子？”凌枫道。

    马掌柜一笑“不是银子的事。皆因为如今凌家生意的重心转到了京里，老太太再无法经管这里生意了，一是没精力，二来也没人力。想当年她老人家亲自掌管这绸缎庄的时候，那生意那个兴隆啊……眼前这条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都是冲着咱们来的。那时可不止这点货，那后头库中一屋子都囤满了，绫罗绸缎绢纺绨，锦呢绒绡绉葛纱十几种货齐全着呢，光蜀锦一日都能卖出好几捆。现在那些价贵的都不敢囤了，一个月都卖不了一捆，白收着霉坏了。”

    “同样的生意，如何就这么一落千丈了。”凌枫喃喃道。

    “做买卖看似简单，其实个中学问大着呢！”

    “这都是上好的桑蚕丝呢！”水柔轻抚着案上一块素软缎道。

    “奶奶识货！咱家的料子多是湖州那边货，老太太那会儿便告诫过我们，宁肯少赚些，货一定要地道，货好客回头。”马掌柜笑道。

    水柔因他这一句奶奶臊得低了头。

    “这我更不解了，店是老店，货是好货，怎的生意竟冷清至此。”

    马掌柜长叹一声“还是缺货的原由啊！如今我老了，跑不动了，阿生又不懂行，故而这些年都是在本地大户手中转购的，得来便是高价，我们又不学人家以次充好，价格便偏高些。再有卖的慢，储货便成问题，稍有不慎长虫长霉，一批货就算赔了。”

    听他详尽这么一说，秦紫陌环视了一下，果然货架上货物寥寥无几，且颜色或沉或素，几无鲜色，想必都是些供货商家积压着不好卖的转给他了。

    “如此说来这店是没救了。罢了！自然来了，全当是游山玩水一遭吧。马掌柜，这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凌枫笑道。

    “额……齐州城小地方，不比京中繁华，要说城里头真没什么好去处，不过几个泉眼，近郊有几处山水道是颇可玩赏。”

    “柔儿，我现在便带你去看看如何？”

    “好啊！早听哥哥说起过齐州之泉天下一绝，怎么也得看看。”水柔灿然笑道。

    “此间阿生最熟，阿生跟着三少爷去吧！”马掌柜道。

    水柔又笑向秦紫陌道“jiejie同去吧！”

    “不了，我还有些倦软无力，不想走动。”秦紫陌笑拒。

    “哦……”水柔失落地垂首。凌枫推着她离去。

    她是真的这么心思单纯吗？还是故意做作。秦紫陌目送她二人离去的背影寻思。

    “少奶奶你何不也去看看？”马掌柜笑问，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少奶奶，当着凌枫时，他一次都不曾这样喊过。

    “老祖宗临行前再再叮咛，要我务必同您老学学生意上的事。”秦紫陌笑道。

    “少奶奶别取笑我了，我但凡是个会做生意的，也不会将个老店开成这样了。”

    “这不是您老的错，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多谢少奶奶体恤！老太太给我信中提到，少奶奶是个聪慧贤能之人，今见果然如此。少奶奶，三少爷少年心性难免爱玩些，等过了新鲜劲就好了。”马掌柜道。秦紫陌不知他所说新鲜劲指的是什么意思，是对泉城山水的新鲜劲还是对美人的新鲜劲，抑或是一语双关。

    “大少爷跟二少爷才来的那会儿，也镇日游山玩水，到最后越发走街穿巷眠花宿柳了。”老婆婆忽插嘴道。

    “休要胡说！不会说话就不要瞎说，混比什么？”马掌柜怒斥老伴道

    “马掌柜，这街长不长？”

    “不长不长，不过百十户。”

    “我想前头走走可否？”

    “不妨事，小城中太平。”马掌柜欠身道，又折向老伴道“老太婆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