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〇迟来的信笺
自郑云清走后,芳尘一夜没睡,不断地在琢磨郑云清话中的深意。如今芳尘虽然选择相信他的话,却也不能尽信,所以一早就起来研磨,打算写封密信送给宝清,让宝清多多注意,顾着翟渊的安慰才好。 可这墨是研好了,芳尘却又拿不起笔来,方才只顾着胡思乱想,竟忘了自己不会写着个朝代的字。本可以找小绯代笔的,但翟渊的身世,事关重大,期间牵扯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各个都是拿着命在护着这秘密的。若是只因一封书信就让小绯牵扯其中,岂不是得不尝试了吗?想到这里,芳尘只能作罢。只愿郑云清嘴里说的都是实话,否则,芳尘不敢再想下去。 正当芳尘拿着笔失神的时候,小绯推门进了屋,见芳尘已经起了,脸上不禁扬起一抹和煦的微笑,问候道:“jiejie今日可起的早啊,看样子jiejie是大好了,竟有心思握笔了。” 芳尘闻此,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面前雪白的纸张,回道:“是呀,这几日躺的只觉的自己的手脚都躺麻了,正想研磨画张画,没成想你就来了。” “哦?jiejie想画画了?”小绯说着快步踱到芳尘跟前,看着雪白的画纸,淡淡的笑了笑说:“和jiejie在一起这么久,还没见jiejie画过画呢。jiejie倒是说说,你要画些什么?” 芳尘闻此,顿时语塞,本来自己只是想给自己开卷磨墨掩饰一下,没成想小绯到信以为真了。自己虽然会花些东西,但都是过去上课发呆时的信笔涂鸦,与这书法和水墨画根本就不沾边,如今若是真要自己做幅画,还不如让她跳支舞来的简单呢。 “你这孩子,就知道笑话jiejie,其实jiejie并不是真心想要作画,只是闲来无事,说着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可是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呢。”芳尘说着十分哀怨的撇了撇嘴,摆弄着桌上的画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碧柳端着盆洗脸水进了屋,听见了芳尘与小绯方才的对话,十分体贴的上前,拿起桌上的画笔说:“主子既然想要赏画,何必自己动手呢?奴婢幼时学过些皮毛,已经好久都没有机会练习了,若是主子和少爷不嫌弃,奴婢这就给主子您画一幅。” 芳尘闻此,这才松了口气,若不是碧柳帮她解围,自己圆不了这谎,小绯又该多心了,于是赶忙点头应允了。随即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指着院中那棵盛开的梅树,说道:“碧柳,若是画,就画这棵梅树好了。小绯喜欢这梅树,画完了就裱起来,挂在小绯房里吧。”芳尘说着温和的看了看小绯,眼神说不出的温柔。 听芳尘这么说,碧柳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赶紧应了下来,开始提笔作画了。 小绯见此,款步踱到芳尘身边,与芳尘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雪中的红梅,低语道:“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这场雪或许是冬日里最后一场雪了,不知严寒过后,这红梅是不是还会开的这样娇艳。” 芳尘闻此,轻轻的拍了拍小绯的肩膀,应道:“就算风雨过后,花瓣陨落,化作一柸春泥,才能更护花啊。” 小绯说的没错,那清晨的一场雪,真的是这冬日里最后的一场雪,自那日过后,天气渐渐的暖和起来,芳尘也在暮春之时种下了那神秘的花种。 日子就这样无惊无险,毫无波澜的过着,素锦姑姑没有来找过麻烦,郑云清也再没来造访过。芳尘就像是生活在一座孤岛上的迷途旅客一般,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没有宫里的消息,也没有战场上的消息。所以芳尘每日只能坐在秋千上,看着院中慢慢长大的植物幼苗,怀抱着君昱给的承诺,熬过一天又一天。 这日正好是秋分的日子,虽说盛夏已过,但是秋日的太阳也算的上毒辣,芳尘倚在窗前看着烈日下的花苗发呆,看着看着也快睡去了。 就在这时,小绯推开了院门,顶着烈日快步进了屋子。一进屋就端起桌上芳尘喝了一半的酸梅汤,喝了起来。 芳尘起身一脸茫然的看着小绯,只觉的小绯今天有些不寻常。 小绯刚放下盛酸梅汤的空碗,就赶紧走到门边将门掩上,又走到窗边,将窗掩上了。见此情形,芳尘这才反应过来,莫不是宫里来信了? 小绯见芳尘这样看着他,向芳尘点了点头就坐到了芳尘身边,低声说:“翟渊来信了,听谭杰说,这信在路上耽误了快两个月,所以这信上说的约么是两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小绯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小心翼翼的将信拆开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向芳尘解释道:“jiejie,翟渊信里说了三件事,有好有坏,你想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芳尘闻此,淡淡的笑了笑,回道:“此时此刻,与我而言,已经没有好事和坏事之分了。你只管给我说说就好,毕竟这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个皇宫我回不回的去还是一回事呢,你就不要诸多顾虑了,只管念吧。” 小绯见芳尘如此豁达,不禁放了心,于是念道:“信里讲的这第一件事就是华贵妃生产了,而且产下的是一个男婴。” 芳尘闻此,点了点头,应道:“唉,能在这皇宫中顺利诞下孩子也实属不易,还是一个男孩,华贵妃总算没有让怀恩公主失望,也算是争了一口气。只是宫里其他妃嫔的日子该不好过了,如今宫里华贵妃一人独大,气焰不知要嚣张成什么样子了。” “非也,非也。”小绯听芳尘这么说,立刻反驳道:“jiejie若是这么说,我一定要反驳jiejie了,因为这第二件事就是,新一届的秀女已经入宫了。” 芳尘闻此脸色微变,而后又恢复了常态,不禁感叹道:“是呀,这宫里不就是一代新人代旧人,如此循环往复,怎么会是一个女人的天下呢。看来陛下最近一定很是开心,不仅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又多了那么多娇媚的姬妾,我真是该好好的恭喜一下他才是啊。” 小绯看着芳尘,只觉的芳尘话中带着淡淡的醋意,若是硬要说她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毕竟从名义上来说,芳尘依旧是陛下的女人,这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女子就算再不爱一个男人,也不愿意眼看着曾经深爱自己的男子为另外一个人倾心。这就是欲望,这就是嫉妒。 想到这里,小绯随即安慰道:“jiejie稍安勿躁,这信里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芳尘闻此,看着小绯手中的信,略显忧愁的说:“对我而言,除非是他凯旋而归,否则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所谓的好消息了。” 小绯见此,淡淡的笑了笑说:“这信里虽然没说昱王爷凯旋而归,却说昱王爷连打了几场胜仗,已经将沧澜国的军队逼出了我们瀚玥国了。如今虽然没有全胜,但是离凯旋而归也不远了。”小绯说着起身看着烈日下,依旧生机勃勃的花苗说:“说不定今年冬天来临以前,昱王爷就会回来,然后带着jiejie离开这里呢。” 芳尘闻此,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痴痴的笑了笑说:“若是那样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三个就快马加鞭的离开这里,远离这没有人情味的地方,过我们山水田园的逍遥日子。我都等不及了。”芳尘说着十分兴奋的拉过小绯的手,只觉的那样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了。 小绯见芳尘如此喜悦,自己却开心不起来,只怕自己到时候会变成这世上最多余的一个人,那时候自己就不再是芳尘最爱的弟弟,而是一个影响她幸福的扫把星了。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的秋天。 芳尘坐在秋千上看着脚边盛开的雏菊花,微微的有些失神。两年了,住在这别院整整两年了,如今雏菊花都已经开了,但是君昱依旧没有回来接她,他食言了。 芳尘看着一地的雏菊花,眼睛蓦地有些酸涩,雏菊虽然象征着快乐和希望,但同时也代表着离别。看着满院子希望与绝望同在的雏菊花。芳尘忽然有些害怕,若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君昱还没有回来,陛下也没有接自己回宫,自己是不是就要像这皇陵里那些太妃们一样,永远的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别院里,了此残生呢?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芳尘心里念着,蓦地从秋千上下来了。她俯身坐到雏菊花丛中,伸手轻轻抚摸着这些看似娇弱却生命力旺盛的小花,努力的想要自己振作起来。不停的告诉自己:我不是逆来顺受的古代女子,我是来自现代的女孩。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我还年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可以就这样认命。就算君昱不会回来,就算陛下不来接我,我还是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爱惜自己,绝对不能将自己的下半生断送在这里。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声声都敲击在芳尘的心上。 是君昱回来了,是君昱回来接我了。 想到这里芳尘立刻起身奔到门前,用力的推开了院门。 看着刚刚下马的锦衣男子,芳尘哭了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