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我们都一样
当芳尘在凤鸾殿喝完第五杯茶时，皇后才风尘仆仆的从外边回来，见了芳尘，连外衣都没脱，就来到芳尘身边，十分抱歉的说：“玉妃meimei，是我不好，这几日因为张太妃大殓的事情，我忙的晕头转向的，本以为今日有时间来见见你，没成想裴夫人等一干一品夫人也进宫拜别张太妃。事出突然，还望meimei见谅啊。”皇后说着，这才将外衣脱了，递给了一旁的宫婢，拉着芳尘坐到了桌边。 “皇后娘娘客气了。如今张太妃走的突然，您统领**本来就辛苦了，芳尘只不过等这么一会儿，根本就没什么好委屈的。” 皇后闻此，叹了口气，略显伤感的说：“再过三日，meimei就要启程去守陵了。守陵的日子清苦，meimei身子娇弱，怎么受的了啊。” “皇后娘娘不要为芳尘担忧，这世上没什么苦是受不了的。皇后娘娘您知道，芳尘素来是一个喜静的人，这样远离皇宫的喧嚣，去静僻之处诵经念佛，为我们瀚玥王朝祈福，也是芳尘的荣幸。倒是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若是三年以后芳尘有幸得以还朝，还要皇后娘娘关照啊。”芳尘十分恭敬的说完了这些话，是真心是假意，如今看来也已经不重要了。 皇后闻此，拉过芳尘的手，看着芳尘手心里那几道细长的伤，十分自责的说：“那晚若不是芳尘极力拉住我，我怕是又要闯出什么祸端了。如今将你如此纤纤玉手抓出这些伤疤，你让我情何以堪啊。实在是对不住meimei了。” 芳尘见皇后如此自责，赶紧安慰道：“既然皇后娘娘，叫芳尘一句meimei，咱们就是姐妹了。若是这几道伤疤可以救皇后娘娘您一命，芳尘就算没了这双手也是觉得值得的。”芳尘说着轻轻握了握皇后的手，十分动情的说：“其实芳尘当初进宫并不是自己愿意的。所以我进宫是没有任何目的地。我不想争，也不想抢，更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如今得以变相离宫，也是芳尘心中所愿。皇后娘娘不要难过，您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您不能哭，不能脆弱。知道吗？” 皇后闻此，强忍住眼中的泪水，紧紧的拉着芳尘的手说：“事到如今我才知道谁是真正对我好的人。芳尘，过去是我不好，是我嫉妒君昱对你的情谊，是我嫉妒陛下对你的宠爱。如今，你以德报怨，不仅原谅了我还救了我，而我却没有机会来报答你。我真是没用。”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芳尘说着掏出怀中的锦帕，替皇后抹着眼角的泪水，安慰道：“谁说皇后娘娘没有机会来报答我了？其实只要皇后娘娘时常关照君昱，好好的体贴陛下，就是对我好了。芳尘知道皇后娘娘你是一个心善的人，错就错在命运的捉弄，使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但是咱们既然已为人妻，就要尽人事。接受眼前的现实，将最初的爱放在心底，将眼前的幸福好好的维系啊。” 皇后闻此，接过芳尘手中的帕子，拉着芳尘的手，十分担忧的说：“芳尘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只是——” 芳尘见皇后为难，温和的笑笑，回道：“娘娘有话直说，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皇后闻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芳尘，有些话虽然不能与你说，但是本宫还是要和你说。其实守陵这种事情一般是交给宫中女官和那些前朝无嗣的太妃们的差事。咱们瀚玥国其实还没有在朝妃子去守陵的先例。我听宫里的老宫人们说，守陵的日子不但清苦而且危险。因为极度的压抑和寂寞，很多的太妃因为受不了这份苦，不是疯了，就是自尽了。眼看meimei你就要走了，jiejie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危，只盼你能好好的保自己周全，我也会尽量向陛下和宗亲们求情，希望可以早点接你回宫才好。” 芳尘闻此，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心想：我虽然没有真正去过那荒芜的陵地，但是我在电视上也是看过了。是啊，就连皇宫的寂寞都能把一个人逼疯，何况是那样荒芜又压抑的陵地呢？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与其在宫里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被人害死，倒不如与小绯和翟渊一起寂寞的疯掉才好。 想到这里，芳尘十分淡然的回道：“皇后娘娘不要忧心，芳尘有弟弟的陪伴，就算是寂寞也会挺过来的。只是芳尘还有一个请求，希望皇后娘娘能应允。” “meimei有什么要求就只管说，本宫若是能做到，一定替meimei完成就是了。” 芳尘闻此，十分恳切的回道：“皇后娘娘想必也知道宝清姑娘的事吧。宝清姑娘是一心护主才会落到烧毁容颜的惨状的。近日我将宝清姑娘接来我这暖馨殿养伤，她日日求我允她随我去给张太妃守陵。但这件事情还是要皇后娘娘您定夺才好。所以芳尘在这里向皇后娘娘您请命，请您看在宝清一心为主的情分上，允她去守陵吧。” 皇后见芳尘字字含情，也被宝清的情谊所动容，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嘴里念着：“宝清是个好看的丫头，如今毁了容貌，心里一定很是伤感，留在宫里对她而言也是无宜的，遣她去守陵倒是能救她一命。meimei心善，就这么依了你了。” 芳尘闻此这才安了心，只觉的该带的人带了，该告别的都告别了，该离开的地方终究是要离开了。 皇后留了芳尘吃了晚膳，才依依不舍的将芳尘送走。 已经是深冬了，天黑的很早，芳尘刚下了撵，就瞥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站在暖馨殿门口，时不时的向里面眺望。 芳尘见了，赶忙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去，想要看清来者何人。 就在离那人有几步路的地方，芳尘突然大喝一声：“你是谁？干嘛鬼鬼祟祟的在这里？” 那人闻此，显然被吓了一跳，竟然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见此，芳尘赶紧上前。借着月光，芳尘这才看清了来人，赶紧俯身将那人扶起，有些疑惑的问：“宁昭仪，你怎么在这里，为何每次你都是有门不进，偏偏要在门外等着呢？” 宁昭仪站起身来，有些狼狈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雅宁自知罪孽深重，无颜来见玉妃娘娘，只是娘娘您启程在即，雅宁实在是寝室难安，就想来此给娘娘您送行。”宁昭仪说着，十分惭愧的低下了头，发间别的正是芳尘赠与她的那一套梅花簪。 芳尘闻此，温和的笑笑，回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知道宁昭仪你不是坏人，你能来送我，我心里十分的感激。这天冷，你若是不嫌弃，就进屋里坐坐吧。我这一路上可是冻坏了。” 宁昭仪思忖了半晌，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芳尘，这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进屋以后，芳尘只叫铃儿沏了一壶茶，就将铃儿遣了出去，免得宁昭仪不自在。 “宁昭仪不必拘谨，我本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在我眼前，你自在些好。”芳尘说着将满满一杯热茶递到了宁昭仪跟前，看着宁昭仪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就知道她已经站在外边等自己很久了。 宁昭仪见此，赶紧接过芳尘递来的茶，十分小心的抿了一口热茶，脸上这才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身子也渐渐的暖和过来。 “玉妃娘娘这一走就是三年，我还没有来得及补偿我对您做下的错事，实在是很不安。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一天能睡的安稳。今日想着，就算是被您骂，被您羞辱，也要来这里谢罪，请求您的原谅。”宁昭仪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小声说着，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芳尘一眼。 芳尘闻此，笑了笑，颇为自嘲的说：“应该汗颜的是我啊，真没想到，我在宁昭仪眼里，我也是一个喜欢羞辱她人的毒舌女子啊。” 宁昭仪闻此，赶忙起身，跪倒在芳尘跟前，解释道：“玉妃娘娘误会了，雅宁不是这个意思。雅宁从小没有念过书，不会说话，得罪了娘娘，求娘娘赎罪啊。” 芳尘见此赶紧将宁昭仪拉了起来，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安慰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呢？你可知我是最讨厌人家跪我的。宁昭仪，难得你现在还把我当做一个活人来看。你可是除了皇后之外，唯一一个特地来给我践行的人呢。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你。” 宁昭仪闻此，既内疚又感动，赶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美的囊包，双手递到芳尘跟前，十分恭敬的说：“玉妃娘娘知道雅宁是何等的出身，送不了您体面的送别礼物，这包是雅宁初夏的时候亲手采摘的百花茶，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雅宁的一片心意。雅宁深知皇陵那里几乎寸草不生，更别提这些花了。送给娘娘您做个念想。望娘娘您能够早日归来。”宁昭仪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芳尘赶紧接过宁昭仪递来的百花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皇后和宁昭仪的心中如此的重要。忽然想起那句十分伤感的真理——只有真正失去了之后才会知道珍惜。 “这茶，我收下了，谢谢宁昭仪你的心意，这是我收到的最有情的礼物了，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的。” 宁昭仪闻此，笑了笑，又慢慢的跪在芳尘面前，十分歉疚的说：“玉妃娘娘，请允许我在这里最后的跪你一次。为我曾经的过错向你忏悔。”宁昭仪说着，深深向芳尘磕了一个头。 芳尘见此，能感觉到宁昭仪心中的悔意，心里其实早就原谅了她。毕竟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一个人是能够全身而退的，不是被害就是害别人。不敢指责也不能苟同。 只是这种复杂的生活似乎已经离她远去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风沙和寸草不生的荒芜，再就是无尽的想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