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晴天霹雳
宫里生活大不易,起坐行卧全有规矩可循。淑贤往日里也没少学习大家规矩,但跟宫里的规矩比起来却远远不及。宫中规矩繁琐,就连晚上睡觉都要仰躺无声不动分毫。可淑贤偏偏就有侧卧弓身的习惯,为了扳掉这个习惯,张佳嬷嬷竟是每日把淑贤双腿捆上再睡,还夜夜陪睡在侧,生生磨了淑贤大半年才做到夜里睡眠时仰躺如常、不动分毫的地步。 在淑贤被‘折磨’期间,庆德差点没心疼的发飙,就连富达礼都对两位嬷嬷怒目相视,若不是碍着太太和西鲁特氏阻拦,估计标准书生相的富达礼就要cao刀子上了。 不过两位嬷嬷也有自己的思量,还曾细细的对淑贤解释道:“姑娘别以为睡觉的姿势不重要,要知道以姑娘的品貌才学,入得二选进宫短住是肯定的。要知道入宫暂住的秀女,一言一行一动一静都在宫里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就连睡觉时亦有嬷嬷或宫女瞧瞧探测,姑娘是有大福的人,岂可在此事上被人挑了毛病去?” 淑贤只是多年的习惯改不过来罢了,但嬷嬷们思虑甚周,而且还不辞辛劳的每日陪睡在脚踏上,几乎每晚起夜检查,费了偌大的心力就是为了改掉她的毛病。这份情淑贤领了,自然也就心甘情愿的被嬷嬷们教授。 半年后淑贤睡觉的规矩已经基本改好,剩下的也在白天多有学习。要说学的最早的自然是花盆底子鞋了。淑贤前世就不喜欢穿高跟鞋,总觉得既扳脚又疲累,不过这世穿成了满族贵女,她也就早早有了穿花盆底子鞋的准备。只是她之前年岁不高,家里事情繁多,又有太太和额娘的心疼,所以拖过一日似一日罢了。 如今教养嬷嬷既来了,花盆底子鞋也就隆重登场了。好在这东西学起来也有个大概步骤,只需淑贤从低到高循序渐进罢了。 其实这鞋穿起来要比高跟鞋舒服得多,只要掌握好了平衡,再不怕鞋子沉重,穿上一阵也就习惯了。所以这项学习对于淑贤来说异常容易。再有她从小就被身边的奶嬷嬷们教导着礼仪姿态,穿上寸许高的花盆底也不减她多年养成的雍容姿态。 起卧行走皆学妥当之后,嬷嬷们开始教起淑贤接人待物的规矩,诸如遇到皇上该行何礼,遇到太后该行何礼,还有嫔妃、阿哥、公主们,一个都没落下。 在这上面就显出嬷嬷们从宫里出来的优势了,但凡想胳膊腿全乎的从宫里出来,主子们的喜好忌讳必是要成竹在胸的。毕竟不管宫女还是嬷嬷,那都是主子的奴才罢了。就是惹恼一个,对她们来说也是个极麻烦的事情。 所以宫中出来的嬷嬷很多都对如何在宫里安身立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淑贤在这方面学的倒是不多,不过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就需要好生学习了。 忘了说了,如今淑贤身边已经不再由彩云、追月、春华、秋实四人侍候,她们的年龄都大了,早已被西鲁特氏做主配了几个能干的下人,成婚后或是做了管事娘子,或是做了庄子管事,再不就是于石家的店铺做个掌柜夫人。 这些庄子铺子都是太太留给淑贤将来成婚时的嫁妆,此时侍候淑贤多年的大丫鬟嫁人,也就理所当然的分到了那里,倒也方便于淑贤成婚后管理嫁妆财产了。 所以尹嬷嬷和张佳嬷嬷调教的几个丫鬟都是年纪与淑贤仿佛,甚至比起淑贤都略小的丫鬟。这也是为了避免淑贤出嫁后丫鬟们侍候的时间不长罢了。小丫鬟们身上还能看到几许活泼的样子,但一碰到善于调教宫女的张佳嬷嬷就全都变得细声细气的,显然是怕了这位严肃的老嬷嬷。 淑贤见状也不管,她的丫鬟学点宫里的规矩很有必要,她不会为了一时的不忍而让她们将来在宫里犯了规矩忌讳,要知道她能免得了丫鬟们的错处,但宫里的主子们却不一定那么好心,此时受罪总比将来丢命强得多了。 除了这些规矩以外,淑贤又跟尹嬷嬷学了些女红,女子擅于绣工是备受世人称赞的事,就是嫁人生子了,也可以亲手为夫君儿女做身衣衫,这是很增进夫妻子女感情的事,就是孝顺长辈们都十分体面。所以女红上尹嬷嬷教导的同样严厉,淑贤日日描红绣花,宅的彻底的她也愈发娴静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转眼康熙三十年已经过了大半了。这日淑贤正为玛法华善缝制衣衫,却听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淑贤诧异的抬头看去,就见太太身边的方嬷嬷急吼吼的赶了过来,进了屋更是匆匆行了礼后立马就叫道:“姑娘,太太叫您,您快跟奴才过去吧。” 淑贤心底诧异,但面上已被教导的不动声色了,所以只见她虽是立即起身,但并未露半点慌张。一旁的尹嬷嬷和张佳嬷嬷全都十分满意,淑贤尊师重教,学什么都悟性上佳,为人又和善懂礼,两位嬷嬷对淑贤自是千万分的喜欢的。 不过淑贤这会却没功夫关心教导嬷嬷们是否满意,她边跟着方嬷嬷向太太房间快步走去,边问道:“方嬷嬷,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看您如此焦急?” 方嬷嬷一脸骇然,想想淑贤一会就能知道,于是也不隐瞒,快速的说道:“福州那边来信了,竟是说大爷身子要不好了,老爷太太得信后叫奴才们赶紧找奶奶姑娘还有两位小爷来,许是要商量安排人去往福州呢。” “什么?”淑贤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自家阿玛会发生这种事。 这回淑贤也顾不上那些见鬼的规矩了,连忙小跑着向太太的院子而去。此时淑贤真是暗恨,早知道她就不从太太的院子搬出来了,她这会真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来,好快点赶过去。 淑贤的腿脚利索,又是跑着去的,没多久就赶到了正屋。她一进门就见太太和西鲁特氏正在抹泪,华善也满面焦急,至于富达礼和庆德,这会都在官学,想必等他们回来还要一段时间。 “玛法,我阿玛的信呢?”淑贤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封来信,忙要过来看。 信并不是石文炳的亲笔,而是石文炳带去的幕僚所写,信里面提了石文炳刚去福州就水土不服,但他忧心国事,仍旧每日奔波劳苦。另外眼看着子女娶妻的要娶妻,选秀的要选秀,石文炳身为人父总想着多使份力,最好能立上几个功劳,让子女们在婚事上更体面些。 有了这些思虑,石文炳也顾不得自己历来孱弱的身躯了,几乎日日夜夜埋头政事。如此损耗身子底还能有好?这不,今年刚立了一份大功,主子爷称赞的折子还没到,石文炳人就病倒了。 此病来势汹汹,福州又不似京城繁华,多是缺医少药,幕僚看了怕担责任,忙把来龙去脉细细写来禀报给华善,因石文炳此时不易移动,所以幕僚劝华善派人前往福州照料石文炳,最主要的是带去一些上好药材,以供石文炳治病所需。 “玛法,咱家还有那支千年人参呢!拿去些给阿玛养病,最好不过了。”淑贤最先想到的就是空间出品的人参,要知道华善也有早年的暗伤和亏损的,但只服用了几支百年参就都养好了。想必石文炳就是病得再重,有千年人参在,也是无虞的。只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赶去,若是去的晚了,人都没了,那就是有万年人参也没法子起死回生的。 自家的独子病重,华善和太太哪还能舍不得人参?只听华善道:“亏了还有这支参在,再从库房中多取一些别的好药材,到时候全让人快马加鞭给你阿玛送去。另外,咱们家里谁过去为好?” 淑贤见额娘一脸担忧的样子,想了想说道:“若说侍候阿玛还是得额娘,本来阿玛那也有姨娘们在,只是她们却尽是没用的,要不然何苦让阿玛成了现在这样?看以往额娘陪在阿玛身侧时阿玛就从没出过这种事。” 淑贤的话音一落,西鲁特氏立马就觉着女儿无比贴心了。枕边人病成这样,西鲁特氏早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了,再说她也真是不放心那些姨娘们,若不是家里几个孩子成婚的事,西鲁特氏这次也不会独自停留在京的。 事关儿子的身体,太太和华善也没意见,只太太对西鲁特氏另加了一句道:“不如叫富达礼也跟着去吧!你一个人上路我也不放心。” 西鲁特氏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又忧心的说道:“明年淑贤选秀儿媳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一切还要多多仰仗婆婆了。” 太太自然应下,与其说淑贤是西鲁特氏的女儿,倒不如说更像她的女儿了,淑贤自幼就没离开过太太一步,太太疼淑贤比西鲁特氏疼淑贤都多。 “如此你快去收拾下东西,我亲自去库房取药材。”太太最后说道。 等两位主母一走,淑贤就来到华善身后,边给华善揉捏僵硬的肩膀边柔声安慰道:“玛法放心,阿玛出行时带的幕僚都是极有成算的,想必他在福州自能护着阿玛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