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充满疑惑的仙人掌
第二天的清早,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透过白色的半透明的窗帘撒到屋子里,屋子里的桌子、书本、鞋子以及其他一切物事便从黑夜里挣脱出来,有了白天的轮廓,然而这轮廓还是模糊刚成形的,影影绰绰、摇摇摆摆。 外面的树上的赶早的鸟儿“叽叽叽叽”地清脆的叫着,像唱歌,但不知是什么歌。 这一切都是这一天里崭新的,是希望。 林筱姗正侧躺在我身边,两只眼睛的猫一样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射在我身上,她这种端详静悄悄又明目张胆地进行,有点像鬼子进村,我睁了一半眼睛瞄着她说: “你不会一晚上就这样看着我吧。” 她说: “你睡你的,我看我的,咱们互不干涉。” 我“切”了一声,于是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她。 她伸手来掰我的身子,我挣扎了半天,拗不过她的坚持不懈,只好由着她把我的身体掰将过去,她又在一旁端详着我,我说: “我是镀金的菩萨么,值得你这么虔诚地看着我?” 她笑着说: “菩萨用来拜的,你要我拜你吗?” 我忍不住一笑,索性将她身子揽过来,她的头靠在我怀里,嘴巴在我肚皮上“呼哧呼哧”吐着热气。 这时候我斜眼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仙人掌,于是对她说: “这个房间的味道,你早熟悉了的吧。” 她从我怀里探出两只眼睛来,乌溜溜地打转: “什么叫我早熟悉了?” 我笑着说: “你不是经常来吗?” 她说: “我什么时候来了?” 我哼哼地冷笑道: “还和我装是不,我有物证的。” 她疑惑道: “什么物证?” 我说: “桌上的仙人掌不是你放的么?” 她从我怀里挣脱出来,爬起来,用胳膊肘撑住了身子,一脸的问号: “你在说什么,我第一次到你房间来啊,怎么会在你桌上放东西,而且就算我要在你桌上放东西,我也不会放仙人掌。” 我问: “为什么?” 她笑着说: “你不觉得仙人掌和刺猬一样,通身的刺,谁碰了它谁就要受伤吗?” 我辩解说: “这是它们的自保。” 她撇嘴说: “才不是呢!” 我不说话了,听她讲她的哲理,她说: “这代表它们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恶意。” 我忍不住接口道: “是的,它们都有侵略的图谋,是法西斯。” 她“扑哧”一声笑道: “那倒不至于那么严重,不过我不喜欢。”末了又加了一句,“不过你喜欢的话,我相信它一定有它可爱的值得人喜欢的地方,我可以考虑试着重新审视它,并且考虑去喜欢它,所以进屋的时候我见了仙人掌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我脸色一变,“豁”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整个人懵住了。 林筱姗的对带刺的东西的厌恶和我妈倒是异曲同工的,然而不是林筱姗放的仙人掌,也不会是我妈,那究竟会是谁? 我看住了林筱姗的眼睛,凛然道: “你真得是第一次到我屋里来?” 林筱姗将右手抬起来,放在脑门上,竖起中指和食指,一字一字地坚定说: “我发誓,第一次!” 这回答让我整个身体如入冰窟。 我身子一阵一阵地发抖,林筱姗凑过来焦急又关切地问我: “你到底怎么了?” 我抖得更厉害了,全身颤抖,脑袋也跟着“嗡嗡嗡”地响。 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林筱姗,那会是谁?谁来过我的房子,在这里打扫,又在这里放了一株仙人掌?她又是如何在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偷偷潜入我的房间? 她是男是女?是何等模样? 仇人?情人?亲人? 太多的疑问一起涌入我的脑里,在我脑里飞速地旋转、膨胀。 这时候,我的脑门前一道闪电闪过。 我突然想起来,我明明记得我两年前把我写的那篇小说放在抽屉里压在书下面的,然而三个月前,我看到的时候,它却是在那间房里的枕头下面。 稿子不会自己长脚的,它要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绝不可能是自己走过去——它没有这样的思想,也没有这样的能力。 有这个思想和这个能力的,只有一种东西。 那就是人! 这么说,一定有人把它拿出来了,而且,这个人,躺在那床上静静地读着它——因为我又想起来,当时那床上有人的味道,既然林筱姗没来过,就一定是那人留下的。 那个人在哪? 我飞快地爬下床,趿拉着鞋子往客厅那边的房子跑,一边跑一边急速地喘气,林筱姗紧跟着我跑进来。 我跑到那房间里,然而房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我拿起床上的被子,枕头,一遍一遍嗅着,味道没有了,但我还记得那个味道。 我又一把拉过林筱姗,像狗一样在她身上嗅着,一遍一遍。 我现在可以肯定,那绝不是林筱姗的味道,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是谁,到底是谁,他是怎么进的我的房间,又为何要进我的房间? 他似乎还在我房间里住了一段时间。 我似乎突然看见,他就躺在这张床上,拿着写满小说的稿纸,一遍一遍地看着,仿佛他就是为了这篇小说而来。 然后我看到他抬起头来了,朝着我笑,嘴角露出诡异的弧度。 我被这笑容吓坏了,“啊”地一声叫,蹲到了地上,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地上乱叫起来,林筱姗被吓坏了,过来一连迭地问我怎么了,我疯了一样将她推翻在地,她又凑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她这时候的力气大的惊人,任凭我如何挣扎都推她不开。 过了良久,我渐渐地平静下来,听得林筱姗的哭声,伸手去抚摸她的脑袋,低声地说: “对不起。” 她一边哭一边仍旧不肯放手。 她哭得更嘹亮了,一边哭一边问我: “到底怎么了?” 我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床上的幻影已经没有了,我说: “我们再买个房子吧,作为我们结婚的新家。” 林筱姗看着我,先是疑惑,接着又哭起来,而眼睛里放出喜悦的光芒,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