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饮冰
今年的科考题目一出，便是震惊士林，论“国处疲弱，强敌四候，论富国强兵之策”，这是朝廷第一次放下泱泱大国的架子，不再自称其他国家为蛮夷，放下四书五经和千年优越感，虚心求国士，求良策。 为民兄，随机擢升为参赞机要，虽然品级不高，却是日夜陪伴皇帝，私下里我们都笑称他为“帝师”。 师兄自请了保持侍郎官职，师兄说开民智比从教育更重要，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弱则中国弱。师兄师出和家族皆为旧党，因此师兄推行较于其他人相对容易些。 又是一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终于，我们的作品出版了。 看着印刷装订好的书籍，署名工整的印着“饮冰人”。来自于公孙哥哥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闻着书墨香味，比屋外的槐花还要沁人心脾。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乐开了花，也在这一瞬间，我明白了，这不仅仅是师兄和其他哥哥的梦想，这也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一份贡献。 民智九书一出，果然，在士林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一时间洛阳纸贵，士子们都以读九书为荣，甚至有御史上书给皇帝称此九书可比屈原的九歌，该与四书五经一起进入国子监的必修科目。 在松鹤楼上，师兄摆了庆功宴，庆祝书成出版。 师兄和我先到，听着隔壁包间的交流。 “以前天天讨论孟子曰，孔子曰。读了九书，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 “是呀，以前读梦溪笔谈，就觉得精妙无比，这次结合物理初步和化学初步一起看，很多启发。我和家父商量了，想留学德国，去看看现代兵器的工艺，回来开个钢铁厂，从此我们也不用再求着德国人买武器了！”另一个生机勃勃的声音响起。 “有志气，那期待着新工厂主的诞生了。” “哈哈！” …… 我和师兄相视而笑，九书果然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大家的思想。 不多时，饮冰人陆续到齐，大家都豪气万千，畅想着新九书有可能开启我们的文艺复兴。 酒到憨时，一向笔挺西装的石子明兄第一次脱下西装，金丝眼镜也歪了，道：“兄弟们，九书就是我们的第一步。下一步，就是让四万万中国人，而不只是读书人知道天赋人权，去推广言论自由。人们不会因言获罪，因为文字狱我们落后了多少年，如果想要让大家能接受言论自由的观点，就需要办报纸和建学校。我们要去建设图书馆，让人人都有书读，具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我们需要建立大学去传播新的思想，我们要做的是九书不是专属于读书人的，不是仅仅供于贵族的，而是四万万中国人每个人的九书。” 说完，石子明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兄也站起，道：“九书是我们饮冰人的第一步。下面的事情我们一起做。世间无物抵春愁，合向苍冥一哭休，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神州新气象，我们义不容辞，从我们始，必不以我们终。” 为民兄接着道：“等朝廷推行建立大学耗时长，掣肘多。要不，众位饮兄弟，为避免麻烦，我们先以书院之名行大学之实，名字就叫饮冰书院，如何？我们倾尽全力做利民之大事。” 众人击掌叫好，说干就干，瞬间，大家便开始热火朝天开始讨论计划了。 师兄、为民兄和公孙兄因为有官职在身，不方便全职参与，因此，书院的山长就由石子明兄担任，而我也主动报名成为了山长助理。 所有的饮冰人都在笑，是因为酒，还是因为理想？只能见，人比桃花红。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松鹤楼的歌女咿咿呀呀地唱着苏东坡的江城子，豪迈霸气中却透露着丝丝悲凉。 看着师兄和哥哥们觥筹交错，不合时宜的突然间，我心里却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惆怅之意。 师兄贡献了覃府在京郊久置的一处院子作为书院。师资力量最先齐备，每个饮冰人都认领了几项课程，因为九书的影响，很多年轻有识的翰林也愿意兼职过来做讲师。 议定完课程大纲后，可子明兄还是愁眉不展。 “如果说九书是我们变法的道，那军事就是眼下最需要解燃眉之急的术。” “说得有理，但哪里可以找到合适的老师呢。大家心中皆知，最合适的当属冬末的师傅，元大将军，可他怎么肯到我们书院屈尊做老师呢。”公孙兄皱眉道。 我和复生师兄相视一笑。 “嘻嘻，放心，包在子文身上，我和复生师兄出马，一定找到一位元小将军！”我调皮地作揖，向子明兄保证道。 事不宜迟，我抓着师兄到了军营。 师傅和段营走后，所有的军务都交给了表哥。数月不见，表哥长高了，也更黑了，背部挺得笔直，一股无法掩饰的杀气从他身遭隐隐散发。 表哥给我和复生师兄各倒了一杯绿茶，一闻就是茶渣所泡。我有些错觉，表哥可曾经是品茗闻香的高句丽贵公子呢。 师兄介绍了新法的很多事情，包括九书和筹划中的饮冰学院。当表哥知道我就是饮冰人中的子文，不禁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立弟，自鸦片战争后的每场战争，我们都被打得无反击之力，重金打造的北洋水师更是全军覆没，中国人现在被称为东亚病夫。我们希望开办不一样的书院，里面的人不止是广博群书，更是勤于四体，善于军事。望立弟出山，助饮冰人一臂之力，助中国少年一臂之力！”说完，复生师兄站在表哥面前抱拳。 我也并肩站在师兄身边，抱拳。 表哥也严肃的起身，道：“冬末和师兄相邀，本不该推辞，可我，一是军务缠身，二是才疏学浅，也没有实战经验，怕无法胜任该职位，误人子弟就不好了。” 我赖皮地摇起了表哥的胳臂：“表哥不能胜任谁能胜任？哈哈，别推辞了，大家都你为立小阎王……还有，表哥，你知道吗？我也是山长助理，以后请叫我子文老师。” 表哥从小对我这招就无法拒绝，这次依然无法，只能点头答应，表示愿意一试。 这个春天的芳菲似乎没有尽头，深红浅红的桃花簇立枝头，连续几十日的筹备期后，“饮冰书院”已万事俱备了。 我作为山长助理，设计书院院训的重任责无旁贷，在书房里揉烂了一张又一张宣纸，始终没有想出合适的模样。 新颜看我着急，静静的燃起了一炷沉香。 看见新颜如苹果般的饱满脸庞，突然间，一个想法击中了我。抱着新颜的脸庞，我开心地亲了好几口，欢呼道：“但使天地换新颜，不坠少年青云志，新颜，你说可好？” 在师兄的颜楷下，”但使天地换新颜，不坠少年青云志”这几个金字亮眼，仿佛预示着书院少年们的如锦前途和山河气象。 第一期学生虽只有百人，却是精挑细选，皆为有志之士。学生中大部分为富庶子弟，本衣食无忧，无心虚名，倾慕九书，想做利国利民的大事情；寒门子弟尽力减免了学费。 一切进展顺利，仿佛锦绣江山的画卷清晰可触，可师兄的眼神却还是忧郁着。我踮起脚尖，用rourou的手掌揉了揉师兄的眉心，想把他的忧伤揉开。 师兄，在我心目中，你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少年，不要有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