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失控
又是一天。 荣娇静静望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心底的焦灼与担忧比铺了半边天空的晚霞还要浓烈。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从心尖一路漫延到喉咙,眼底。 不知道三哥现在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平安回来…… 还有康氏,她们之间虽然没有母女缘份,甚至康氏对她是厌恶的,几次三番不让她好过,可她一样不希望她有事,不想她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份惊吓与凶险。 可是玄朗已经全力在找,也正在履行对方要求的条件,金汇票行每天排队拿票兑银子的人排成了长龙——摆明了是向幕后人发出妥协的信息。 他每天都会抽时间来陪她,说些轻松的话题,荣娇懂,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宽慰她,他说会平安的找回她的哥哥,她相信的。 可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赔上他,去换三哥…… 而且,这些空闲的时间里,荣娇将福林寺的事情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愈想愈觉得事有蹊跷,他说对方是冲他来的,三哥与池夫人是受了他的牵连……可是,她怎么愈琢磨愈觉得这里面有种种的异常呢? 但是,被掳走的是三哥……若是一场戏,康氏有出演的动机,但三哥绝对没有! 不管何时,她相信三哥绝对不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计她! “姑娘,风大,把窗关了吧,嬷嬷做了你爱吃的荷花糕……” 栾嬷嬷见荣娇又站在窗前发呆,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有玄公子在。三少爷又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夫人也不会……” 这事闹得,好好的去还的什么愿! 栾嬷嬷虽心地良善,也同情康氏遭了无妄之灾,见不过几日荣娇就尖了的下巴,心里对康氏多少有点迁怒的,做娘的。对姑娘好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赶这个时间点去还愿上香? 这下好了,这意外一出,姑娘一点出嫁的心思都没有了。整个心神都放在了救人这一桩上了!嫁衣还差了几针,给姑爷的衣袍也没全做完了…… 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若三少爷不能平安回来,姑娘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嫁的心思……栾嬷嬷不禁打了个寒战。呸呸呸!好的灵坏的不灵,三少爷一定能平安而归的!姑娘也一定会欢欢喜喜风光大嫁的! “嗯。会没事的。” 荣娇任由嬷嬷将大开的窗子掩上。只留了半条小缝,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嬷嬷,你说夫人为什么突然会想要我陪她去还愿?” 有些事。不去想不等于不存在,有些事,经不起细究。 “……” 栾嬷嬷明显愣了一下。“三少爷不是说她有意修好?”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不能相信,夫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又是如何为人处事的,习惯性的印象太深刻,不过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尤其是有着血脉羁绊,加之姑娘嫁的是英王爷,又有三少爷多年如一日的两边撮合。 除了大将军……夫人只能听进三少爷的劝…… “是啊……” 荣娇长叹一声,胸口闷闷的,三哥的话,康氏多少还是能听进去的,这些年,三哥虽然没办法让她不再厌恶自己,也没办法改善她们之间的关系,但康氏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一来忌惮二哥的冷咧,二来也是看三哥的面子,不想母子因她翻脸。 对三哥,康氏是天底下最好的慈母。 对她,三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之唯二。 三哥不会害她,三哥也不会害康氏。 那康氏,会利用三哥来对付她……不,确切地说,是对付玄朗? 荣娇觉得自己脑子里塞了一团团带着刺的乱麻,胡乱纠缠着,扎得又痛又痒,隐约不时闪过一两个看似可解的结点,待要顺藤理清,却又完全没有头绪。 三哥,为何会无声无息地被人掳走? 被下药? 荣娇想起去百草城时自己在客栈的遭遇,就算下药,多少也会有些挣扎的痕迹吧?以三哥的性子,断没有乖乖束手就擒的可能! 福林寺偏殿的现场,她仔细看过,没有一丝清理伪装的痕迹,笔墨纸砚的摆放位置,都是三哥素来的习惯,而且三哥是临时起意离开的,人身绝对是自由的——搁在笔架上的笔在笔洗里洗过了,这是三哥不为人知的小习惯,除非人不离开,搁下笔马上还要继续写字,否则他必会是放笔洗里用清水蘸过再放回去的。 这说明,三哥是自己离开偏殿的。 不是在不清醒或丧失行动能力被挟迫的。 康氏让他在偏殿抄经文,他为何要离开? 约了她去赏月,又答应康氏抄经,却没有派人通知她,按说三哥不会把她忘了的…… …… 还是那座牢房。 之前还镇定自若,颇有几分临危不惧大将风度的康氏,尤如枯藤上被秋霜打了的老茄子,干瘪苍老了不止十岁。 头发乱蓬蓬的,嘴唇干裂,面色苍黄。康氏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沦为阶下囚! 被关在暗无天日潮湿阴冷的地牢里,没有被子,只有一堆草! 一天只给一顿饭一壶水! 开始时她根本不相信会是这样的待遇,还有的是力气,不停地喊人,大喊大叫提各种要求,待到质问、威胁、哀求各种手段都用过后,阴暗的地牢依旧无声无息,外头没有任何回应。 寂寞的好象被遗忘于世。 牢门下方有一扇不到一尺见方的活页小门,每天的饭与水都是被从这扇小门推进来的,康氏与池荣厚都在小门打开时出声询问过对方,却没得到一丝回应。 从那粗鲁的一推一关上,可以看出对方的态度极为的不耐,货真价实对待囚禁者的态度,半点也不关心是死是活,甚至若是康氏娘俩不将上一次的水壶推递出去,对方就默认不缺水,不需要添加清水的。 没有动刑,人身暂且未受伤害,只是没有自由,吃喝与居住环境被虐待,被漠视至彻底——这在池荣厚眼中,还算不坏,至少绑匪不是太凶残,若是动刑,他年轻皮糙rou厚抗打,但是娘而不行,年纪大了,又是内宅妇人,养尊处优惯了,哪经得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娘,他宁愿先听天由命,静观其变,不做没有把握的试探,万一惹怒了对方…… 玄朗肯定会来救出的,只是所谓时间早晚而已。 他们眼下连关在哪里,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骂得再凶又有何用?不如保存体力与精力,只是……他轻轻揉了揉胸口,企图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痛,不知是受了内伤之故,还是对方在水饭里做了手脚,自己竟然象个软脚虾似的,提不起半分力气。 “厚哥儿!你起来,把这扇门砸开,娘不信他真敢要我们的命!” 几天的囚禁,磨去了康氏最后的理智,凭什么把他们关在这里?凭什么现在受罪受苦的是她和厚哥儿?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