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湖底旖旎!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 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 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 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 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 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遝,命俦啸侣。 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 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 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 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 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 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 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魏晋·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遝,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我从京都洛阳出发,向东回归封地鄄城,背着伊阙,越过轘辕,途经通谷,登上景山。这时日已西下,车困马乏。于是就在长满杜蘅草的岸边卸了车,在生着芝草的地里喂马。自己则漫步于阳林,纵目眺望水波浩渺的洛川。于是不觉精神恍惚,思绪飘散。低头时还没有看见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了异常的景象,只见一个绝妙佳人,立于山岩之旁。我不禁拉着身边的车夫对他说:“你看见那个人了吗?那是什么人,竟如此艳丽!”车夫回答说:“臣听说河洛之神的名字叫宓妃,然而现在君王所看见的,莫非就是她!她的形状怎样,臣倒很想听听。” 我告诉他说:她的形影,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容光焕发如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茂如春风中的青松。她时隐时现像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雪。远而望之,明洁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近而视之,鲜丽如绿波间绽开的新荷。她体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牙齿洁白,一双善于顾盼的闪亮的眼睛,两个面颧下甜甜的酒窝。她姿态优雅妩媚,举止温文娴静,情态柔美和顺,语辞得体可人。洛神服饰奇艳绝世,风骨体貌与图上画的一样。她身披明丽的罗衣,带着精美的佩玉。头戴金银翡翠首饰,缀以周身闪亮的明珠。她脚著饰有花纹的远游鞋,拖着薄雾般的裙裾,隐隐散发出幽兰的清香,在山边徘徊倘佯。忽然又飘然轻举,且行且戏,左面倚着彩旄,右面有桂旗庇荫,在河滩上伸出素手,采撷水流边的黑色芝草。 我钟情于她的淑美,不觉心旌摇曳而不安。因为没有合适的媒人去说情,只能借助微波来传递话语。但愿自己真诚的心意能先于别人陈达,我解下玉佩向她发出邀请。可叹佳人实在美好,既明礼义又善言辞,她举着琼玉向我作出回答,并指着深深的水流以为期待。我怀着眷眷之诚,又恐受这位神女的欺骗。因有感于郑交甫曾遇神女背弃诺言之事,心中不觉惆怅、犹豫和迟疑,于是敛容定神,以礼义自持。 这时洛神深受感动,低回徘徊,神光时离时合,忽明忽暗。她像鹤立般地耸起轻盈的躯体,如将飞而未翔;又踏着充满花椒浓香的小道,走过杜蘅草丛而使芳气流动。忽又怅然长吟以表示深沉的思慕,声音哀惋而悠长。于是众神纷至杂沓,呼朋引类,有的戏嬉于清澈的水流,有的飞翔于神异的小渚,有的在采集明珠,有的在俯拾翠鸟的羽毛。洛神身旁跟着娥皇、女英南湘二妃,她手挽汉水之神,为瓠瓜星的无偶而叹息,为牵牛星的独处而哀咏。时而扬起随风飘动的上衣,用长袖蔽光远眺,久久伫立;时而又身体轻捷如飞凫,飘忽游移无定。她在水波上行走,罗袜溅起的水沫如同尘埃。她动止没有规律,像危急又像安闲;进退难以预知,像离开又像回返。她双目流转光亮,容颜焕发泽润,话未出口,却已气香如兰。她的体貌婀娜多姿,令我看了茶饭不思。 在这时风神屏翳收敛了晚风,水神川后止息了波涛,冯夷击响了神鼓,女娲发出清泠的歌声。飞腾的文鱼警卫着洛神的车乘,众神随着叮当作响的玉鸾一齐离去。六龙齐头并进,驾着云车从容前行。鲸鲵腾跃在车驾两旁,水禽绕翔护卫。车乘走过北面的沙洲,越过南面的山冈,洛神转动白洁的脖颈,回过清秀的眉目,朱唇微启,缓缓地陈诉着往来交接的纲要。只怨恨人神有别,彼此虽然都处在盛年而无法如愿以偿。说着不禁举起罗袖掩面而泣,止不住泪水涟涟沾湿了衣襟,哀念欢乐的相会就此永绝,如今一别身处两地,不曾以细微的柔情来表达爱慕之心,只能赠以明珰作为永久的纪念。自己虽然深处太阴,却时时怀念着君王。洛神说毕忽然不知去处,我为众灵一时消失隐去光彩而深感惆怅。 于是我舍低登高,脚步虽移,心神却仍留在原地。余情绻缱,不时想象着相会的情景和洛神的容貌;回首顾盼,更是愁绪萦怀。满心希望洛神能再次出现,就不顾一切地驾着轻舟逆流而上。行舟于悠长的洛水以至忘了回归,思恋之情却绵绵不断,越来越强,以至整夜心绪难平无法入睡,身上沾满了浓霜直至天明。我不得已命仆夫备马就车,踏上向东回返的道路,但当手执马缰,举鞭欲策之时,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无法离去。 洛神:传说古帝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而为神,故名洛神,又名宓妃。 黄初:魏文帝曹丕年号,公元年。 京师:京城,指魏都洛阳。 济:渡。洛川:即洛水,源出陕西,东南入河南,流经洛阳。 斯水:此水,指洛川。 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传为宋玉所作的和,都记载宋玉与楚襄王对答梦遇巫山神女事。 京域:京都地区,指洛阳。 言:语助词。东藩:东方藩国,指曹植的封地。黄初三年,曹植被立为鄄城王,城在洛阳东北方向,故称东藩。 伊阙:山名,又称阙塞山、龙门山,在河南洛阳南。 轘辕:山名,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 通谷:山谷名。在洛阳城南。 陵:登。景山:山名,在今偃师县南。 殆:通“怠”,懈怠。一说指危险。烦:疲乏。 尔乃:承接连词,于是就。税驾:停车。税,舍、置。驾,车乘总称。蘅皋:生着杜蘅的河岸。蘅,杜蘅,香草名。皋,岸。 秣驷:喂马。驷,一车四马,此泛指驾车之马。芝田:种着灵芝草的田地,此处指野草繁茂之地。一说为地名,指河南巩县西南的芝田镇。 容与:悠然安闲貌。阳林:地名。 流眄:纵目四望。眄,斜视。一作“流盼”,目光流转顾盼。 精移神骇:神情恍惚。骇,散。 忽焉:急速貌。思散:思绪分散,精神不集中。 殊观:少见的异常现象。 岩之畔:山岩边。 援:以手牵引。御者:车夫。 觌:看见。 “翩若”二句:翩然若惊飞的鸿雁,蜿蜒如游动的蛟龙。翩,鸟疾飞的样子,此处指飘忽摇曳的样子。惊鸿,惊飞的鸿雁。婉,蜿蜒曲折。这两句是写洛神的体态轻盈宛转。 “荣曜”二句:容光焕发如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茂如春风中的松树。荣,丰盛。曜,日光照耀。华茂,华美茂盛。这两句是写洛神容光焕发充满生气。 “仿佛”二句:时隐时现象轻云遮住月亮,浮动飘忽似回风旋舞雪花。仿佛,若隐若现的样子。飘飖,飞翔貌。回,回旋,旋转。这两句是写洛神的体态婀娜,行动飘忽。 皎:洁白光亮。太阳升朝霞:太阳升起于朝霞之中。 迫:靠近。灼:鲜明,鲜艳。芙蕖:一作“芙蓉”,荷花。渌:水清貌。以上两句是说,不论远远凝望还是靠近观看,洛神都是姿容绝艳。 秾:花木繁盛。此指人体丰腴。纤:细小。此指人体苗条。 修短:长短,高矮。以上两句是说洛神的高矮肥瘦都恰到好处。 “肩若”二句:肩窄如削,腰细如束。削成,形容两肩瘦削下垂的样子。约素,一束白绢。素,白细丝织品。这两句是写洛神的肩膀和腰肢线条圆美。 延、秀:均指长。颈:脖子的前部。项:脖子的后部。 皓:洁白。呈露:显现,外露。 “芳泽”二句:既不施脂,也不敷粉。泽,润肤的油脂。铅华,粉。古代烧铅成粉,故称铅华。不御,不施。御,用。 云髻:发髻如云。峨峨:高耸貌。 联娟:微曲貌。 “丹唇”二句:红唇鲜润,牙齿洁白。朗,明润。鲜,光洁。 眸:目中瞳子。睐:顾盼。 靥:酒窝。辅:面颊。承权:在颧骨之下。权,颧骨。 瓌:同“瑰”,奇妙。艳逸:艳丽飘逸。 仪:仪态。闲:娴雅。 绰:绰约,美好。 奇服:奇丽的服饰。旷世:举世唯有。旷,空。 骨像:骨格形貌。应图:指与画中人相当。 璀粲:鲜明貌。一说为衣动的声音。 珥:珠玉耳饰。此用作动词,作佩戴解。瑶、碧:均为美玉。华琚:刻有花纹的佩玉。琚:佩玉名。 翠:翡翠。首饰:指钗簪一类饰物。 践:穿,着。远游:鞋名。文履:饰有花纹图案的鞋。 曳:拖。雾绡:轻薄如雾的绡。绡,生丝。裾:裙边。 微:轻微。芳蔼:香气。 踟蹰:徘徊。隅:角。 “于是”二句:忽然又飘然轻举,且行且戏。纵体,身体轻举貌。遨,游。 采旄:彩旗。采,同“彩”。旄,旗竿上旄牛尾饰物,此处指旗。 桂旗:以桂木做旗竿的旗,形容旗的华美。 攘:此指挽袖伸出。神浒:为神所游之水边地。浒,水边泽畔。 湍濑:石上急流。玄芝:黑色芝草,相传为神草。 “余情”二句:我喜欢她的淑美,又担心不被接受,不觉心旌摇曳而不安。振荡,形容心动荡不安。怡,悦。 “无良媒”二句:没有合适的媒人去通接欢情,就只能借助微波来传递话语。微波,一说指目光。 诚素:真诚的情意。素,同“愫”,情愫。 要:同“邀”,约请。 信修:确实美好。修,美好。 羌:发语词。习礼:懂得礼法。明诗:善于言辞。这句意指有很好的文化教养。 抗:举起。琼珶:美玉。和:应答。 “指潜川”句:指深水发誓,约期相会。潜川,深渊,一说指洛神所居之地。期,会。 眷眷:依恋貌。款实:诚实。 斯灵:此神,指宓妃。我欺:即欺我。 交甫:郑交甫。李善注引:“切仙一出,游于江滨,逢郑交甫。交甫不知何人也,目而挑之,女遂解佩与之。交甫行数步,空怀无佩,女亦不见。”弃言:背弃承诺。 狐疑:疑虑不定。因为想到郑交甫曾经被仙女遗弃,故此内心产生了疑虑。 收和颜:收起和悦的容颜。静志:镇定情志。 申:施展。礼防:礼法,礼能防乱,故称礼防。自持:自我约束。 徙倚:留连徘徊。 “神光”二句:洛神身上放出的光彩忽聚忽散,忽明忽暗。 竦:耸。鹤立:形容身躯轻盈飘举,如鹤之立。 椒途:涂有椒泥的道路,一说指长满香椒的道路。椒,花椒,有浓香。 蘅薄:杜蘅丛生地。流芳:散发香气。 “超长吟”二句:怅然长吟以表示深沉的思慕,声音哀惋而悠长。超,惆怅。永慕,长久思慕。厉,疾。弥,久。 众灵:众仙。杂沓:纷纭,多而乱的样子。 命俦啸侣:招呼同伴。俦,伙伴、同类。 渚:水中高地。 翠羽:翠鸟的羽毛。 南湘之二妃:指娥皇和女英。据刘向载,尧以长女娥皇和次女女英嫁舜,后舜南巡,死于苍梧。二妃往寻,自投湘水而死,为湘水之神。 汉滨之游女:汉水之女神,即前注中郑交甫所遇之神女。 “叹匏瓜”二句:为匏瓜星的无偶而叹息,为牵牛星的独处而哀咏。匏瓜,星名,又名天鸡,在河鼓星东。无匹,无偶。牵牛,星名,又名天鼓,与织女星各处天河之旁。相传每年七月七日才得一会。 袿:妇女的上衣。猗靡:随风飘动貌。 翳:遮蔽。延伫:久立。 凫:野鸭。 “凌波”二句:在水波上细步行走,溅起的水沫附在罗袜上如同尘埃。凌,踏。尘,指细微四散的水沫。 难期:难料。 “转眄”句:转眼顾盼之间流露出奕奕神采。流精,形容目光流转而有光彩。 “气若”句:形容气息香馨如兰。 屏翳:传说中的众神之一,司职说法不一,或以为是云师,或以为是雷师,或以为是雨师,在此篇中被曹植视作风神。川后:传说中的河神。 冯夷:传说中的水神。 女娲:女神名,相传笙簧是她所造,所以这里说“女娲清歌”。 “腾文鱼”二句:飞腾的文鱼警卫着洛神的车乘,众神随着叮当作响的玉鸾一齐离去。腾,升。文鱼,神话中一种能飞的鱼。警乘,警卫车乘。玉銮,鸾鸟形的玉制车铃,动则发声。偕逝,俱往。 六龙:相传神出游多驾六龙。俨:庄严的样子。齐首:六龙齐头并进。 云车:相传神以云为车。容裔:即“容与”,舒缓安详貌。 鲸鲵:即鲸鱼。水栖哺乳动物,雄者称鲸,雌者称鲵。毂:车轮中用以贯轴的圆木,这里指车。 沚:水中小块陆地。 “纡素领”二句:洛神不断回首顾盼。纡,回。素领,白皙的颈项。清扬,形容女性清秀的眉目。 交接:结交往来。 盛年:少壮之年。莫当:无匹,无偶,即两人不能结合。 “抗罗袂”二句:举起罗袖掩面而泣,止不住泪水涟涟沾湿了衣襟。抗,举。袂,衣袖。浪浪,水流不断貌。 “悼良会”二句:痛惜这样美好的相会永不再有,哀叹长别从此身处两地。 效爱:致爱慕之意。 明珰:以明月珠作的耳珰。 “虽潜”二句:虽然幽居于神仙之所,但将永远怀念着君王。潜处,深处,幽居。太阴,众神所居之处。君王,指曹植。 “忽不悟”二句:洛神说毕忽然不知去处,我为众灵一时消失隐去光彩而深感惆怅。不悟,不见,未察觉。所舍,停留、止息之处。宵,通“消”,消失。蔽光,隐去光彩。 背下:离开低地。陵高:登上高处。 遗情:留情,情思留连。想象:指思念洛神的美好形象。 灵体:指洛神。 上溯:逆流而上。 长川:指洛水。 耿耿:心神不安的样子。 “揽騑辔”二句:当手执马缰,举鞭欲策之时,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无法离去。騑,车旁之马。古代驾车称辕外之马为騑或骖,此泛指驾车之马。辔,马缰绳。抗策,犹举鞭。盘桓,徘徊不进貌。▲ 客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记,著于竹帛;唇腐齿落,服膺而不可释,好学乐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同胞之徒,无所容居,其故何也?”东方先生喟然长息,仰而应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备。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擒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说得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有仓麋,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慑,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运之掌,贤与不肖何以异哉?遵天之道,顺地之理,物无不得其所;故绥之则安,动之则苦;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虽欲尽节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苏秦、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事异。 “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体行仁义,七十有二,乃设用于文武,得信厥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所以日夜孳孳,修学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鹡鸰,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诗云:‘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 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 盖圣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则敏且广矣。 “今世之处士,时虽不用,块然无徒,廓然独居;上观许山,下察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若大燕之用乐毅,秦之任李斯,郦食其之下齐,说行如流,曲从如环;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国家安;是遇其时者也,子又何怪之邪?语曰:‘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筵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犹是观之,譬由鼱鼩之袭狗,孤豚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两汉·东方朔 客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记,著于竹帛;唇腐齿落,服膺而不可释,好学乐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为智能海内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同胞之徒,无所容居,其故何也?”东方先生喟然长息,仰而应之曰:“是故非子之所能备。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力政争权,相擒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说得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有仓麋,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德流,天下震慑,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为一家,动发举事,犹运之掌,贤与不肖何以异哉?遵天之道,顺地之理,物无不得其所;故绥之则安,动之则苦;尊之则为将,卑之则为虏;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渊之下;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虽欲尽节效情,安知前后?夫天地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凑者,不可胜数;悉力慕之,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苏秦、张仪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虽有圣人,无所施才;上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事异。 “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体行仁义,七十有二,乃设用于文武,得信厥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所以日夜孳孳,修学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鹡鸰,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诗云:‘礼义之不愆,何恤人之言?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 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 盖圣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则敏且广矣。 “今世之处士,时虽不用,块然无徒,廓然独居;上观许山,下察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予哉?若大燕之用乐毅,秦之任李斯,郦食其之下齐,说行如流,曲从如环;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国家安;是遇其时者也,子又何怪之邪?语曰:‘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以筵撞钟,’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犹是观之,譬由鼱鼩之袭狗,孤豚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 吴城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 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 由亭而稍上,有xue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 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号奇观。 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 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 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为之蹇舒,杉桧为之拂舞。幽显巨细,争献厥状,披豁呈露,无有隐循。 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 公顾瞻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而理得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启为客最少,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吴陵刘胜也。 ——明代·高启 吴城东无山,唯西为有山,其峰联岭属,纷纷靡靡,或起或伏,而灵岩居其词,拔其挺秀,若不肯与众峰列。 望之者,咸知其有异也。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盖以节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 由亭而稍上,有xue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吴王夫差宴游之遗处也。 又其上则有草堂,可以容栖迟;有琴台,可以周眺览;有轩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阁以瞰具区之波,曰涵空,虚明动荡,用号奇观。 盖专此郡之美者,山;而专此山之美者,阁也。启,吴人,游此虽甚亟,然山每匿幽閟胜,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 今年春,从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公与客十人复来游。升于高,则山之佳者悠然来。 入于奥,则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岚为之蹇舒,杉桧为之拂舞。幽显巨细,争献厥状,披豁呈露,无有隐循。 然后知于此山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夫山之异于众者,尚能待人而自见,而况人之异于众者哉! 公顾瞻有得,因命客赋诗,而属启为之记。启谓:“天于诡奇之地不多设,人于登临之乐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尽夫游观之乐也。今灵岩为名山,诸公为名士,盖必相须而适相值,夫岂偶然哉!宜其目领而心解,景会而理得也。若启之陋,而亦与其有得焉,顾非幸也欤?启为客最少,然敢执笔而不辞者,亦将有以私识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约、诸暨姜渐、河南陆仁、会稽张宪、天台詹参、豫章陈增、吴郡金起、金华王顺、嘉陵杨基、吴陵刘胜也。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