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劝说

    见风使舵是人之本性。

    纵然早就知道这一点，然而当自己成了众星捧月之人，看着家中长辈满意的笑脸，下人们殷勤的伺候，回想前两世他们一家三口的遭遇，宋雪晴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被人随便捧两句就会昏头涨脑，洋洋自得的宋雪晴了。

    姜雪乔被宋西成变相禁足，甚至剥夺了管家的权利，如今代管的是平素与叶明华交好的女修上官菀，也是宋西成的妾。

    宋家很是热闹了一段时间，前来恭贺的，打探消息的，如潮汛一般纷涌而至，宋西成与宋玉成但是招呼客人便忙的脚不沾地，耽搁了好几日修行。

    作为主角的宋雪晴，自然也被叶明华一次次的抱出去给客人看一眼，她还小，其实并不需要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来。

    但宋雪晴深谙这些修士的心理，与其装成一个普通的小孩，还不如让自己看起来特殊一些。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太过泯然众人，时间长了，便不会再被重视。

    扮猪吃老虎，在修真界并不好用，惊才绝艳的那些修士，没有一个不是从小就凌然众人的。从前她也以为低调才是王道，然而回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装低调，隐藏在众多修士之中，其实错过了不少机缘。

    只有出类拔萃之人，只有木秀于林，才会被看重，被培养。

    是以，宋雪晴不失时机的表露了一些她与寻常婴孩的不同。她不爱哭，却也不爱笑，总是格外的安静。但这样的安静，却并没有让她被众人忽视，而是令人啧啧称奇，尤其她生了一双明亮又灵动的眼眸，当她直勾勾的看着某个人的时候，总让人有种心悸的感觉。

    等到宋雪晴满月之后，宋家出了个小天才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附近有几个小山门甚至已经向宋家表露了示好，只求让这孩子长大之后加入自家的山门。

    不过宋西成和宋玉成都一一婉拒了，这孩子的资质这样好，怎么能埋没在这种小门派之中？他们家族又不是没有根基的散修，倾力培养一个孩子还是能够做到的！以宋雪晴的资质，便是玄天门、神剑宗这样的大门大派，也是进得的，他们自然不愿委屈了她。

    更何况，玄天门的道长“偶然”路过此地，隐隐表现出了接纳的意思。

    有更大的靠山可以依靠，宋西成又怎么会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雪晴小姐，怕是个不凡的。”上官菀看着怀中正冲自己天天笑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眸里满是亲近之意的宋雪晴，忍不住对叶明华说道。

    “菀娘，你不要叫她小姐，她才多大一点？”叶明华与上官菀交好，一向觉得，她给宋西成做侍妾其实是委屈了的，此刻听她将自己当成奴婢一样称呼女儿，心头便有些怜惜：“你怎么说也是雪晴的长辈，日后她还要称呼你一声伯母的。”

    上官菀勾了勾唇角，却是笑了：“莫要说笑了，我算哪门子的伯母？不过一个侍妾罢了。”

    “你莫要妄自菲薄，师兄还是很重视你的。”叶明华与宋西成当年不仅是青梅竹马，还是同门师兄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造化弄人。不过叶明华如今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唏嘘的，仔细想想，她本性好静，不爱争斗，更是厌恶权势，若是嫁给了宋西成，怕还不如姜雪乔做的好，反倒是玉成更适合自己。

    因此，她说起宋西成时，不带丝毫的怨尤，甚至还能轻描淡写的称呼他一声师兄。

    当然，他们的感情，也真的回不到那个师兄师妹的时候了。

    上官菀却是叶明华嫁了宋玉成以后才识得的，她本是一个散修，被仇家寻仇之时，他们夫妻偶然将她救下。叶明华欣赏她的为人，便与她做了手帕交，只是后来不知怎地，竟是自愿做了宋西成的一个侍妾。

    如今叶明华也能理解上官菀的选择，散修的辛苦，虽然不是她们这种家族出身的修士能够体会的，但她与宋玉成离开宋家独居凡人村落的那段时间，她也隐隐感受到了一些困苦。这还是他们能够得到一些资源的前提下，都有些不适应了，可想而知，什么都只能靠自己的上官菀，能够修行到这地步，该有多么艰难。

    叶明华拉着上官菀的手拍了拍，算是安慰。

    “你真是，我又不是过得不好，作甚愁眉苦脸的？”上官菀自己却绷不住笑了起来，又以一种羡慕的口吻说道：“你如今可是宋家的贵人，就连夫人也不敢再整日为难你，怎么还整天不高兴？”

    “我自然是高兴的。”看看女儿乖巧的小脸，叶明华眸中流出一抹温柔。这孩子她盼了好几年，修士生育不易，也许一辈子，她也就这么一个命根子了。“只是想到不能留她在身边，看着她长大成人，便有些不舍。”

    上官菀闻言，笑容顿了顿。

    修真世家的这些孩子，一旦被测出灵根，年满六岁便会被送去各大宗门任人挑选。听起来有些像是选货品一般，但事实上，这是她这样散修出生的修士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机缘。散修只有在那些宗门每十年打开山门挑选弟子的时候才有机会，而且还有可能是成百上千人争一个外门弟子的资格，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上官菀白了她一眼，劝道：“早些进宗门才是好事，雪晴小姐这样的资质，没得被耽搁了。再说，又不是进了宗门就回不来了，她还是可以时常回来看看你们，你们也可以去探望她啊！”

    这言下之意，宋雪晴日后被选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一点，就连姜雪乔都是无比嫉恨的。

    宋云晴资质不佳，她本想着走走门路，让她进玄天门当个外门弟子也好，却被人狠狠驳了面子，带着孩子狼狈而回。而小宗门她又看不上，宋云晴这才一直留在家中。

    宋西成留在家中的也就这么一个女儿，是以才格外娇宠着些。他另外的几个儿女，都在各自的山门之中修行，平日里鲜少回家。

    山中无岁月，一过已数年，修士几年不回家也是常事，像叶明华这样还没等孩子长大，就忧虑日后的，实在有些不太像是修士的心性。

    不过上官菀倒是能明白她的感受，雪晴小姐得来不易，叶明华珍视一些也是应该。

    叶明华只能点点头，笑道：“我也知道这样对雪晴最好，只是我这心里，终究是有些……”

    “如今她才这么点大，你没事难受个什么劲？”上官菀自觉都替她纠结：“这几年你好好疼爱她也就是了，看雪晴小姐这性子，日后必然是个懂事孝顺的，你就等着享福吧！”

    叶明华轻轻“嗯”了一声，想想也是，等女儿长大还有好几年的时光，她大可不必如此。许是因为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又太过优秀，这才难免牵挂太多。

    见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上官菀便知道她听进去了，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宋西成给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原是宋玉成见妻子高兴了没几日，便开始闷闷不乐，不用去问便能想到她在担忧什么，因此特意托了宋西成，让上官菀来劝劝叶明华。

    上官菀为人八面玲珑，否则也不会深得宋西成宠爱，将管家这样的事情都教给她去做。而她又与叶明华交好，她说的话，妻子多多少少能听进去一些。

    不是他不疼女儿，而是他很明白，他们与凡人不同，尤其宋雪晴，更是耽搁不起的。

    雏鸟出巢，若是老鸟不舍，便只会折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