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新婚
不知何时,当她睁开眼的那一刻,这才惊觉已身在一片花丛之中。那是熟悉的玫瑰香味,透着轻轻微风,阵阵扑面而來。如胭脂般,却比胭脂更为清新自然。梦晴慢慢地往前走,任落花与她擦身而过。 他,正于眼前,背对着她负手站着。一身白衣隐于花丛间。有片刻的一刹那,只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那个向他告白的夜晚。她微笑,悄悄走上前去,温柔笑道:“五郎。” 五郎,这个称呼,竟是她从未对他叫过的。 他回过身,同样温柔一笑,生了几分温和。向她伸出了手。梦晴依了递过去,纤细白皙的手被他轻轻握着,只觉得自己的手在他温热的掌上,更为小而玲珑。抬头,见他依旧对自己笑着,双眼间满是暧昧,只瞧得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答应我,一辈子都要待我好,不许负我!” 他全然不理会她的任性,只是慢慢地向她靠近,在她羞涩得绯红的脸上烙下轻轻一吻。梦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加速着,一下一下地便要跳了出來。 “我会的。”他在她耳旁悄声说道,“晴儿,我一定会的。” 梦晴一怔,不觉从他手中抽回了手,不安油然而生。她振振地望着他,瑟瑟问道:“你叫我什么?” “晴儿啊!”他依旧是笑得暧昧,“从前,我不都这样叫你么?” 下意识地退后几步,然而他却步步逼近:“你……你到底是谁?” 一阵风,带着玫瑰的花瓣吹过,在她与他之间隔了一条线。花瓣越积越多,渐渐地,遮住了他的容颜。待得再定睛一看时,哪里还是她心心念念的五郎?梦晴暗暗苦笑,原以为从此无缘的她,不想在此,却还是想躲。躲的,不是他,而是那不愿再提起的记忆! 她一个酿跄,差点沒摔倒。只顾着往后跑。风儿吹起,任花瓣从她脸庞滑过,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带着一丝痒和痛。然而无论她再怎么逃,他的声音依旧在她身后徘徊,这样如雷般可怖! “晴儿,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人!” “不!不??” 惊醒过來,才知是梦一场。然而明日便是新婚了,却作了这样的噩梦,会是不祥么?她不敢往下想,低声安慰了自己几句,又匆匆睡下。然而心中的恐惧仍是未减。 “小姐脸色不大好,这是怎么了?”灵曦替她梳妆时,见她脸色微显憔悴,忙担忧地问。 “沒什么,昨晚沒睡好。” “可是太兴奋了的缘故么?” 梦晴摇摇头,又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道:“我做了个噩梦!” 灵曦忙捂住她的嘴,也跟着惊恐地四下望望,这才小声提醒道:“小姐,如此不祥之事,小姐还是不要多说的好!今儿是小姐的大喜日子,可别到处乱说了!” 她点点头,表示知晓。 披上了皇后娘娘亲手制成的红嫁衣,顷刻间,只觉得自己已是无限风光。宫中的女子,素來爱着权利和地位,但愿得一心人,却是普天下女子所期盼的!纵然全倾天下,当披上嫁衣的那一瞬间,什么荣华富贵,都抵不过了! 原來每个女人心中,都有着同样的梦!想着想着,不禁欣喜若狂:“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那个人了!那个与我相爱之人,我将要同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踏过仙缘府门外,透过凤冠珠帘的缝隙,梦晴望了一眼正等待着她而热泪盈眶的娘子,不觉眉头一皱,心中不知被什么轻轻一拧,跪了下來。 “这是要做什么!”娘子忙将她扶起,“大喜之日,别总动不动便跪着!” “娘。”眉头仍是未松,梦晴上前问道,“娘不同我一块进宫吗?” 娘子摇摇头,笑道:“宫里的规矩,偏妃入嫁,娘家人不必陪伴着。虽说,圣上吩咐了是按着正妃之礼让你入嫁,但……”她轻拍了她的手背,柔声道,“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刚进宫就风光无限,只怕会树敌众多!” 当下一阵心暖。梦晴点头,会意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不在,母亲也该保重!” 一番哭诉别离过后,梦晴由灵曦扶着走至花轿:“小姐,可别耽误了时辰。” 然而她却回头,望着站在门外给予她微笑的娘子,含泪点了点头。努力地挤出微笑地走进花轿。 花轿的帘被慢慢拉下。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培育她成为大小姐的府邸,望了一眼仙缘府的所有人,在门府前的鞭炮声中,行人的欢笑议论声中,慢慢地随着她的出嫁,隆重而进行着。 “新娘子可真漂亮!” “听说是嫁入宫中的!” “是圣上的妃嫔么?” “不。据说是皇子的,还是个偏妃!不过圣上重视仙缘府,所以仙缘府的大小姐出嫁,以正妃之礼嫁入!你说这风光不风光?” “……” 嘈杂声中,人们议论纷纷。然而对她而言,无论是风光也好,平淡也罢,只要心愿达成,便是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眼前,隔着一层轻薄的红头纱,看到的,也只能是斑斑点点的不真切。头上的凤冠随着花轿抬起的摇动,沉重无比。仿佛此刻顶着的不是凤冠,而是千斤重的石头。又如夹子一般,夹得发间,是一阵生疼。然而还是忍痛着,任由疼痛蔓延。因为心里,是无比的幸福。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曾经,只为了梦想奔波的她,如今在大和里找到了幸福。多想探出头,去瞧瞧外面的路。只盼着能快点,再快点,好让她能够即刻到达他的身边。那一首《七张机》,随着我洋溢着幸福的笑脸,如调皮的孩子一般,悄悄钻进我的脑海里。 “七张机,行行都是连理枝,尺素忽传青鸟迟,黛山方解,摇红烛影,愿遂可双栖?” 想着,不禁害羞地红了脸。只盼从此以后,是“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大约是傍晚时分,轿子停下。梦晴由灵曦扶着走出了花轿。眼前,皇宫偏门敞开,一排宫女衣着红色宫服走了出來。为首的上前,用托盘呈上红色的盖头。那一抹红,虽是平常所见,但隔着红纱相见,只觉更为红艳。仿佛她此刻的心情一样,也是热烈无比。灵曦接过,替她盖上了盖头,这才慢慢地搀扶着她往前走。 仿佛是走了很久,耳边才听得一阵礼乐声。渐渐地,越來越近,直至就近在她身前。再一晃,便是于身后了。她心知,已是入了堂。 由灵曦搀扶着,宫人高喊着,按着规矩踏过火盆,越过马鞍。又走了几步,这才有人将喜花边交于她。虽无法看见,但透过头盖下那隐约而不真实的幻象,便知喜花的另一头牵着的是他。当下心花怒放,脸上不觉浮现一抹微笑。 一拜过后,便是二拜高堂。听得一阵熟悉的声音,心知高堂上坐着的,是当今大和圣上弘熙帝同皇后娘娘。正稀奇着为何场内沒有惠婧妃的笑声时,喜娘灵曦已扶着她转过身來,该是三拜的时候了。 “送入洞房??”主持的宫人一声令下,堂内的人便前恭后贺地将这对新人送出堂外。盖头的颜色过于红艳,加之期间又有红纱遮着,因而也不能正常地走路。慌乱之中,却是他的手牵引着她,那样温热,似乎只是一瞬间,便连着她的血液跟着也温热了起來。脸上顿时羞红,也不管是否如盲人一般,只管同步地向前迈去。 待得走至房中时,却是灵曦将她扶坐在床上,在她耳边小声道:“夫人安心坐在这吧。姑爷要去会客呢!” “夫人?”似乎听得不真切,梦晴下意识地问道。 “是。”灵曦的声音越发低下,低得只余她一人听到,“凡偏妃入嫁,都得以侍妾名分。若家世好或者皇子赏识的,才得以给予夫人的名分。若得宠,将來便会成为侧妃。姑爷如此疼爱夫人,夫人不必急于一时。來日方长,夫人还怕做不成侧妃么?” 梦晴点点头,然而连着点头,也觉得甚为吃力,只因两块盖头加着凤冠的缘故:“我又不在乎名分,沒什么的。” “那,奴婢得先行一步了。按着规矩,姑爷得招呼完客人后才得洞房,期间直至天明,奴婢都不能侍奉在侧。”说着将她的盖头微微整整,小声提醒道,“小姐要记住:切勿掀起盖头來!哪怕动一动都不能,可不吉利!况且,小姐昨晚做了噩梦,不能再生事端了。” 想起昨晚之事,梦晴全身忽的一抖,直冒出冷汗來。而今日又是她的洞房花烛夜,若有个什么闪失,只怕她余生都会不安!叫她又怎能不重视呢?当下便答应了下來。直到灵曦离去多时,也不敢掀起盖头。哪怕,她多想亲眼看看整个五府,整个新房,以及他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