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一辈子很长、一辈子很短
苏小堇从来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感觉。整个意识一直有些模模糊糊的，浑身感觉十分燥热，躺在床上，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在酸痛。 额头感觉到凉凉的触感，她想抬手去摸那处冰凉，可是却没有力气抬起手。在燥热稍微缓解的一瞬，心底却又感觉好干涸，嘴唇上下碰触，感觉都一股血的咸味。苏小堇想开口喊水，可是却又知道，自己不能靠别人。她在脑海中，跟自己不断强调：我没有生病。我要起来。 我没有生病。苏小堇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重复，她努力去攥拳头，努力一点一点地挪动手指。我只能靠自己。 苏小堇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虽然全身还是细细碎碎地酸痛，可是至少唇边有了湿润的感觉。微微的涩味从嘴边传来，但是对水的迫切需要，让她不能计较这些。苏小堇拼命地抿嘴，她想喝多一点、更多一点。 大概是因为满足了对水的需求，苏小堇自己都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她似乎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醒来的时候，苏小堇觉得自己似乎好转了一些，她虽然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却很快就能动一动手指。虽然还是不能发出声音，却至少能动一动嘴型。 就在她努力跟自己打气，努力想要动起来的时候，她又被人扶到了怀里。这一次，苏小堇能清醒地意识到嘴边的是药。浓郁的药味从舌尖流过，除了第一口依然觉得苦涩，后面的药，苏小堇却似乎并不觉得难咽。 也不记得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次，总归在某一个夜间，苏小堇终于能睁开眼睛。也所幸是在夜间睁开双眼，微微的烛火有些跳跃，她很快就适应了光亮。 苏小堇看了一下周围的摆设，这是一件很普通的民房。她尝试了一下活动手指头，尔后试了试翻身。 噗通。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苏小堇翻过身，看到桌子前的东郭明正半跪在地上，他正欲站起来，却又跪了下去。 “你醒了。”因为连续几夜都是这样趴着睡，东郭明的身体不能很快适应，他这样站起来、却无力跪下去地反复了三次之后，才扑到了苏小堇的床前。 他伸手摸了摸苏小堇的额头：“终于烧退了。苏姑娘，你的病来势汹汹，我只能将你先带回平乐寨休息。但是我一直没有告诉别人。这个房子，是我和小希过去住过，已经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除了我，连小希也没有来过。”东郭明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苏小堇。 苏小堇还有些未完全神智清醒，她愣愣地看着守在自己床前的东郭明，思绪似乎有些恍惚：“我想，我大概是魔障了。” 苏小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她就那样说出来了。对着东郭明，将那些压在她心底的往事一件一件地全部说了出来。从出生后，脑海意识中，就没有见过爹娘。在青丘的时候，一直被族长不喜。来了小梁山，遇到了很好的师父和疼爱自己的大师姐，可是最后却变成了那个样子。 “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那一夜，大师姐也是那样守在师父床边。还有，师父给大师姐做吃的时候，也是用你这样的眼神看着大师姐。他好像很担心师姐会不开心。”苏小堇终于理清了思绪，“我想，师父和大师姐那日的行为，我嘴里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 “我想去找我的爹娘。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到达天狐的境界，甚至距离仙狐都不知道有多远。所以我想，至少我要找到我的爹娘。如果他们真的是我在万桑洞见到的那样，被迫离开了我，那么，我这些年的委屈都不算委屈。”将这百多年的过往全部说了出来，苏小堇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很舒服，如同一块压住多年的大石，终于被移开。 “你愿意相信我吗？”东郭明望着苏小堇。 苏小堇回望过去：“我想，既然我要尝试相信爹娘并不是因为我天资差而抛弃我，那么我就要尝试相信别人对我的关爱。就像山主跟我已经解释过了，师父当初也并非有意。” “所以，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苏小堇在说朋友之前顿了顿，很郑重地说出了后两个字。 东郭明脸上出现一种欣喜的神情，他的眼神也愉悦起来，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苏小堇的手，虽然马上又松开，可是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喜悦：“你能信任我，我很高兴。苏姑娘，我看过很多书，我会帮你找爹娘的。” 苏小堇忍不住笑了一声：“书里有我爹娘吗？” “当然。”东郭明很慎重地点了点头，“九尾仙狐间隔千年也未必能出一只。所以你爹既然是九尾仙狐，典籍中总留有些痕迹。” 苏小堇压抑住心底的期待，语气平和地问道：“那你见过吗？” “我见过。”东郭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曾经见过典籍记载，九尾狐是狐族最有灵性的一种。九尾仙狐不仅是粹体期修为，也就是人族的合体期修为，更是带有至少一种的特殊技能。而且，在同一时期，很少并存过九尾仙狐。如果有两只以上的九尾仙狐并存在同一时期，他们之间会有一定的感应。” 听到特殊技能的时候，苏小堇忍不住望向东郭明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笃定，没有一丝躲闪。再听到互有感应一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就被提了起来：“互相感应是怎么样的？书上记载过怎么感应吗？” 东郭明摇了摇头，见苏小堇一脸失望，便劝慰道：“虽然点击没有具体记载感应的情形和方式。但感应之事无非就是依靠五识。我见典籍记载，修行之人，五识随着修为的提升也会更加灵敏。你自己感觉，是否你们妖族也有这样的情形。” 苏小堇点点头，她想起自己在小梁山时，除了通过目光对视、脑中能识别部分对手的特殊技能，更是嗅觉也格外灵敏，甚至能闻到水的气味。 房外突然炸了一声。东郭明连忙推开房门，将屋外煎熬着的药倒入碗内。他十分自然地扶起苏小堇，将药放到她嘴边。 苏小堇抬起手，将药碗端过，然后一口一口，很快就喝了个底朝天。她喝完药后，有些意外东郭明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继续扶着平躺下。 “这些日子，我见苏姑娘病得太重，就有些逾越了。苏姑娘，只要你愿意，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的。”东郭明的脸有些微红。 苏小堇半晌后才消化了东郭明的话语，负责一辈子，大概是在求亲？ “不。我不愿意。一辈子太长，谁也不能保证。”苏小堇摇了摇头，妖族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尤其是狐族。 东郭明脸突然白了下来，他也明白过来：“是了。我妄言了。你我相较，你的一辈子很长，而我的一辈子很短。苏姑娘，这些时日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你放心，我会将这段日子的相处埋到心底的最深处。小希也不会告诉。” “不过，苏姑娘，请你允许我陪着你，陪你去寻找你的爹娘。我虽然没有修为，但是我可以用我看过的典籍帮助你。”东郭明的眼神十分坚定，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苏小堇同意与否，他都会一直跟着她。 苏小堇并没有想好要去哪儿寻找爹娘。对于东郭明提到的九尾仙狐的记载，她很想亲眼看看，因此便也没有反对东郭明的要求。 之后的日子里，苏小堇便暂时留在了平乐寨中。她依旧呆在东郭明的旧宅子里。在这个旧宅中，有许多的书籍，东郭明也一直留在此处。 “小堇，我已经让小希把你的信转给了你师兄。”东郭明推开房门走进来，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给小堇端着饭菜过来。 苏小堇走下床：“其实你不用每天给我送饭。我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 “病去如抽丝。还是多调养为好。”东郭明将碗筷齐齐摆好后，又问道：“小堇，我暂时未找到跟九尾仙狐相关的记载。不过我找到妖族修行的一种功法。你是否愿意尝试？” 苏小堇坐到床前，用筷子夹了菜放到鼻前闻了闻：“是什么功法？” “五识通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