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廷杖(一)
长泰三十八年,正月里的最后一次早朝之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个事情虽然范围很小,只涉及几个人,但是意义和影响却极为深远。 在沈华善和叶正纯两人看来,这是件大事,因为它是一个信号,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长泰帝要独断专权的信号,这件事情表明长泰帝越来越无法忍受百官臣下对皇权的限制,即便是一点点的限制也不行。 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大永的皇权限制历史。大永祖上官伏是少有的仁明之君,在他建立大永之初,曾定下一条奇怪的铁律:为了防止帝王昏聩无能,大永推行分权而治! 所谓分权而治,是除了皇权之外,还设有政权、法权,三者互相监督互相制衡,具体表现在官职的权力设置上,不少官职都对皇权有驳正政令、纠治违失等的限制。 太祖之后,太宗上官正秉承了太祖的意向,继续推行分权而治,却引起了上官皇族所有人的不满,政权、法权的影响力渐渐减弱;此后大永的历代帝王,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劆皇权的集中,不断地削弱政权、法权的权力和地位。 经过一百五十多年的变迁,到惠和帝时,已经没有人记得政权、法权的名称了,只剩下给事中一职对皇权有所限制。尽管如此,长泰年以来,唯一一个限制皇权的官职——给事中,也只剩下纠察和封驳的权力了,皇权前所未有地尊崇。 这就是大永皇权的发展史,当然许多事迹和真相散落、湮灭在时间之中,不少都已成黑灰。可是细翻青史旧录,仍可以触碰到那一条隐约的脉络,只看是不是有心敢面对了。 这正月底最后一次早朝的事情,就是和皇权有关。说得详细点,是和给事中一职有关,再说白了,是和给事中吕务厚有关! 长泰三十七年初,门下省五品给事中吕务厚定等一事,让长泰帝心里不舒服年中之时,他又因为封驳慈懿太后封号一事,被长泰帝借故训斥了几次。 经过这两件事后,长泰帝已经很不喜欢吕务厚这人了。连带的,也不喜欢门下省其余三个给事中——按大永官制,门下省设有四名给事中,吕务厚是其一。 有鉴于吕务厚时不时脑残的“丰功伟绩”,门下shì中申科已经将他盯得很紧的了,怕的就是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有时候,那些下的人,因且的专注和执着,反而使事情到达一种极致。如果是好的方面就罢了,但在申科看来,吕务厚这纯粹是添麻烦来着!他认为年轻人有追求有执着是好事,但前提是要看清楚形势,撞了南山也不回头,这不是追求,而是愚蠢了! 因为吕务厚的行为,申科的心脏不时也受惊吓一番。有时候他和韦景曜在申诉:自己了,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多惊吓啊,吕务厚这这个烫手山芋,还是早些扔出去的好!他开始考虑将吕务厚调离门下省这个问题了。 韦景曜也是赞同地点点头:将吕务厚离开门下省,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可是他还没得及找萧厚仁和温珪章来运作这个事情,吕务厚就又了。这事之后,申科也不用再考虑将他调离门下省的事情了。 正月中旬,长泰帝签发诏书,擢泰州刺史左良哲入门下省任正三品门下shì郎一职,原门下shì郎许平章已因病提前致仕。左良哲一直是长泰帝的心腹近臣,也曾任职门下省,早被长泰帝外放至泰州任刺史一职,是为了累积资历和经验,以留待后用。 许平章致仕,长泰帝第一个想到接替他的人就是左良哲,想良哲在泰州,也是时候调回京兆了。 长泰帝签发任命诏书之后,却没想到门下省当晚就将诏书封还了,封还的依据是左良哲资历不足以担任门下shì郎这一要职,请长泰帝另择贤胂 长泰帝第二天召来申科问个究竟,才知道门下省昨夜是吕务厚值守,这封还诏书的事情,自然是吕务厚所为了。 听得又是和吕务厚有关,长泰帝反而平静了,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这吕务厚,真是好啊。 听了长泰帝的话语,申科的心脏又不由自主地惊跳了几下。想抽死吕务厚的心思都有了,怎么偏偏又是他封驳诏书了?皇上既然属意左良哲任门下shì郎,你就直接将诏书下达就好了,和皇上较个什么劲! “申爱卿,左良哲为门下shì郞,你以为如何?!”长泰帝话语一转,从吕务厚离了开去,直接问申科对这个诏书的看法了。 听了长泰帝的问话,申科心里暗暗叫苦。其实吕务厚封驳诏书的理由是很充分的,泰州是大永的中州,左良哲的泰州刺史一职只是正四品下,一下子擢升为正三品的门下shì郎,连升两级,实在很难说得过去。 若是左良哲有定乱平叛的大功,这个升迁也正常,可是泰州一向风平浪静啊。申科为难了,在这个问题上,却也替吕务厚说了好话,将自己的为难说了出来,不过语气要委婉得多。 “在左良哲的治理之下,泰州政平民安,连年丰收,盗匪绝迹,百姓路不拾遗,这不是大功吗?再说左良哲原先也是在门下省任职的,对门下省的事务也熟悉,擢升两级,朕以为合情合理。”听了申科的为难之后,长泰帝倒没有怒恼,反而自己的理由,他认为擢升左良哲的理由也很充分。 长泰帝这样一说,申科就噤声了。泰州是大永富庶之地,更重要的是,泰州是河内卫驻扎地所在,哪个盗贼不长眼会去泰州办犯事?这也能算左良哲的政绩?申科知道长泰帝这么说,是一定要扶左良哲上位的了。 “那好,这封诏书朕一定要往下发,朕不希望再次看到这封诏书封还。”长泰帝意思很清楚,吕务厚那里,申科去搞定! 怎么搞定啊?申科想起吕务厚的下,觉得自己满头黂 从紫宸殿出来之后,申科也没有找吕务厚,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此事的办法,他直接绕过了吕务厚,将诏书交与给事中卢祖升和鲍起明两人办理,根本就不让吕务厚插手此事。 申科已经想明白了,对待吕务厚这样下的人,最好的办法直接命令他不能这样做、不许那样做,不然他永远都不开窍。 在交代了诏书之后,申科还敲打了吕务厚一番,态度也很强硬:“左良哲一事,你就不要再理了!好好待在门下省,我不想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听了申科的话,吕务厚脸sè都变了,他实在不明白申科为何会如此看待自己!封还诏书的理由是十分充分的,左良哲根本就不够资格就任门下shì郞。 给事中有驳正违失、规讟之责,他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怎么会是烂摊子?一次是这样,二次是这样,三次还是这样!自己忠于给事中这个职守,难道这都错了吗?! 申科离开之后,吕务厚的脸sè反而平静了,他双眼透亮,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仂 可是申科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在想什么,他还要去尚书省找萧厚仁温珪章,一定要将吕务厚调走了。吕务厚是个好官,可是这样的xìng格实在不适合在门下省待着!再这样闹下去,说不定他连xìng命都难保。连xìng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执着追求? 申科再一次感叹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不忍心吕务厚就此折了。 申科加紧了将吕务厚调走的步子,却不知道这边吕务厚心中也在渐渐发酵一股他想起了自己从钖县县令到门下给事中的为官经历,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对得起给事中这个职位! 卢祖升和鲍起明已将擢升左良哲的诏书发下去了,没有吕务厚的插手,事情也很顺利,申科等人正暗暗松一口气时,事情就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了! 没想到吕务厚就在早朝之上弹劾左良哲了,弹劾左良哲升迁,疏有“巧媚自固,以得高位,此例一开,国将危矣。”等言,这这是明晃晃在打皇上的脸面了! “巧媚自固,以得高位”,言下之意就是说左良哲是通过媚上才获得升迁的,实质就是说,长泰帝爱听谄媚之言,偏信宠幸无德之人,若是按此做法,大永就危险了。 这是极其严厉的指责了,这是一个臣子对皇上的不满和规劝,,这也是吕务厚在尽自己给事中的职责。 但是,这一次长泰帝可没有那么好的容忍度了,有幼王定等之事,有太后谥号之事,有左良哲之事,这吕务厚,件件事都视长泰帝的逆鳞,长泰帝震怒不已! 在长泰帝看来,吕务厚一而再再而三地封驳诏书,这是仟给事中的权力来挑战皇权,凭借给事中的权力来限制皇权! 长泰帝再一次感叚手缚脚的难受,也再次感叆身为帝王也无法随心所yù的不自由。 皇权至上至尊,皇帝口含天宪,凭什么要受到臣下的限制?长泰帝早就对太祖这一不合理的铁律感到不满了。如今,吕务厚正撞在刀口上,那么,就拿仆——长泰帝下令,将吕务厚廷杖三十! 廷杖三十杖三十朝的大殿之上,回dàng着长泰帝震怒的声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