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人心难测
沐瑾明只有在旁听的份,一面是自己的老师应当敬重,一面又是自己亲爱的meimei应当呵护,两个人吵了这么些年,哪一次不是以萧荣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而告终。他哪方都不能帮,萧荣都八十岁高龄了,真要因为自己一句劝和的话跟汐朝较上劲,真把萧荣气出个好歹,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惨痛的代价。 沐瑾明为此总结出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不帮忙,汐朝跟别人话都不会说太多,哪怕是幼时时常见到的萧荣都一个样,除了最亲近的人外,汐朝很难与人真正吵起来,大多是不冷不热的嘲讽,而身为翰林院大学士的萧荣就更不敢说汐朝的不是,那非一个臣子对君上的态度,要想吵起来除非有一个人很能说,现在两个人一个是不愿说,一个是不敢说,能吵起来才怪。 萧荣用呼吸来压制翻腾的情绪,心里直念叨不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等安慰自己的话,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三皇子此来有何事?”萧荣不理翼王,对三皇子露出个笑脸。 “送礼。”汐朝对萧荣这个老古板一直耿耿于怀,谁让他当初说自己无用。 跟在两人身后充当了好一阵隐形人的红明将手中的盒子放到桌上,又退回主子身后。 “……”萧荣嘴角一抽留的美须一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沐瑾明就更无奈了,夹在两人当中不好受啊,不过他还是偏向汐朝多些,谁汐朝是自己的亲meimei,外人自然比不上。 萧荣没有打开盒子,想必三皇子送的东西不会差,以师徒之名收下礼物是应该的,没有推脱。 萧荣问了一些户部上的事,看三皇子哪里有难处不得其解。正好自己能指点一二。 “走吧。”汐朝突然起身开口,打断了正说得热络的两人。 “要回去?”沐瑾明眼见汐朝心情不好,也就不打算留下。 “不如在府上用了晚饭再走也不迟。”萧荣被翼王一打断心有不悦,还想多说点东西让三皇子借鉴。 “府上的饭不合口。”汐朝一点情面都不留。 萧荣脸色当即就变了。语气不怎么好道:“翼王头一次来府上,怎会知悉府上的饭菜不合口!”这不纯粹是找自己不自在嘛,岂有此理。 汐朝冷眼一扫不客气道:“本王听说萧大人纳了位如花似玉的小妾,每晚都是由做得一手好菜的小妾备饭。” 萧荣脸上瞬间青红交加,这事翼王是如何知晓的?翼王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又一心放在工部上,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本王不食小妾经手之物。”翼王最厌恶老牛吃嫩草,哪怕这颗嫩草是自愿的,攀附官员不惜用身体为筹码的事情,看了就让人恶心。 “汐儿!”沐瑾明觉得汐朝的话说得重了。到底是别人家的家务事,摊开来说相当于打人家的脸,萧荣与自己有那么点师徒情,这得多羞窘。 “你,你……”萧荣气得不轻。说话也不走脑子,脱口而出,“你怎么就是抓住一点不放,当时你不还小。”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至于记恨这么多年。 “萧大人打心眼里看不起女人是事实。”汐朝原不想争执这些沉年旧事的,谁让萧荣不会看人脸色。 “再怎么掩饰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嘴上说得好听有什么用。要说本王记恨与幼年萧大人轻视本王的态度,萧大人当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不知在本王幼年时刻下了阴影,这个心结很难解开,就像有人说萧大人学识不精空有大学士之名一样。”汐朝的这番话可谓字字诛心,句句揭萧荣心口上的伤疤一样。 “萧大人能忍吗?”汐朝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你。你,你怎么这般肚量狭小!”萧荣不敢骂别的,总要顾及自己的身份。 “本王就是女子,女子的心胸向来没有男子宽广。”汐朝不以为意道:“哪像萧大人心宽的越界打探政务,身为翰林院大学士。管到户部头上。” “汐儿。”沐瑾明上前拉汐朝的袖子,让她少说两句,真要把萧荣气出个好歹来,过后八十岁大寿就不用过了。 “你就是太好心了。”汐朝反过来说沐瑾明,“知道的是你尊师重道不忍心回绝不该回答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无视律法不论是否机密事件都不当回事。” “好了,我这不是一时疏忽。”沐瑾明赶紧认错,汐朝说的在理他的确是不忍拒绝。 萧荣虽然生气,并不是个是非不分听不进忠言的人,翼王说的话确实刺耳,却不无道理,自己一高兴妄言了,被翼王的话一刺激,醒了神,怒涌的火气降下些许。 萧荣发现眼前像及了少年的翼王变化太过,快得就连自己都认不出,不是相貌上的而是气度内涵,就像是一块上好的璞玉一样,夺人眼球。 从前那个小小的倔强小丫头如今长成另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真应了那句女大十八变的话,难怪当初皇上一力要求自己要像教导皇子一样教导如今的翼王,要说皇上眼光独到还是未雨绸缪。 眼前的翼王就是最好的证明,翼王近段时日以来所做所为他都有耳闻,虽然对翼王所为不敢苟同,却仍佩服翼王的风骨。 “走。”汐朝再次开口要走,呆在这里实在憋气。 沐瑾明满是歉意的向萧荣拱手,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辞。” 汐朝率先拉开门走出去,沐瑾明只得跟上,没想到会成现在这种情况。 萧荣一句话都说不出,脸拉的老长,在生气贵客总应要由主人亲自送出去,两人的身份尊贵,这是必要的礼节。 当走出园子,迎面走来三个人,打头的是府里的管家,后面的两人,到是熟人。 “老爷。慕容公子与洛公子到了。”管家上前禀明,瞧见老爷脸色不好,心疑这是怎么了? 管家知道慕容轩和洛长东是老爷收入门下的弟子,又因要保密的事。两人上门来不能将两人单独留在外面,让人看到了消息不就露了,也不能叫别的下人去禀报,之前来的三皇子未走,要是冲撞了该如何办,一时就想出了带两人直接入府的想法,到时候将两人让到会偏厅也是可行的,自己在去通报,两边都相宜,哪料竟是在路上遇到了。 四人再次相见。脸上的神情各异,洛长东在心里暗道了一声阴魂不散,很是不屑地看向别处。 慕容轩看着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三皇子与翼王怎么来萧府,观三人面色。老师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难道出什么事了,一时不好开口称呼。 “你们怎么来了?”萧荣看到自己的两位弟子,心中的炎气降下来,这会也得在弟子面前树立师长的威严。 “老师。”既然老师先开口,慕容轩依着话头接下句。 萧荣本来不哪天将得意弟子慕容轩和洛长东介绍给三皇子认识,往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三皇子必定会坐上那个位置,与新皇交好对仕途多有裨益。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日被翼王讽刺奚落的无地自容,萧荣哪还有心情提及弟子的事,赶巧了碰到一起去了。 “三皇子这是下官的弟子,慕容轩和洛长东。”萧荣出言打破一瞬间产生的宁静。 “弟子!”沐瑾明刹那间冷意尽出。慕容轩到也罢了,洛长东算什么东西,自己启不是要与洛长东排一辈,怎生能忍。 “是,就在不久之前。”萧荣不明白三皇子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哦。怎么见到本皇子不行礼?”沐瑾明话音中夹杂着戏谑的冰冷。 萧荣一个激灵,立马使眼色,他怎么就忘了,即便都是自己的学生,但是身份有别岂能乱了规矩。 “三皇子。”慕容轩拱手一礼道:“请三皇子恕罪,一时见到熟人愣了神,请多海涵。” 洛长东跟着拱手一礼,任慕容轩自圆其说。 萧荣见二人只给三皇子行礼忽略了翼王,这还了得,翼王刚才对着自己冷嘲热讽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万一激怒了翼王岂有好果子吃,当下向慕容轩频频递去眼色。 慕容轩何等聪明,知道老师的意思是让他二人给翼王行礼问安,可是他不知道翼王是否想让人道破自己的身份,当下踌躇不前。 “萧大人眼珠子似要瞪出来了。”汐朝冷冷的语音一出,在场除沐瑾明外本能的打了个冷颤。 慕容轩和洛长东心道好冷的一个人,脸也冷声音更冷,简直是个冰坨子,在好看也只能远观不可近交。 萧荣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本王从不知晓,面见皇子只行拱手礼,这等平礼是想要与皇子平起平坐还是不将当朝皇子放在眼中。”汐朝哪能允许别人欺上头而不计较,尤其这两人是萧荣的学生,不就是在暗喻这两人是沐瑾明的同窗同等辈分,岂有此理,想攀关系居然无所不用其极,萧荣果然是老了,礼法都能视之为无物。 话音一落四下静默可闻,慕容轩与萧荣暗道一声不妙,洛长东还莫明其妙不解其意,这又哪出来个本王,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萧荣立即跪下,慕容轩眼见老师都跪了自己跟着跪下,只有洛长东一脸茫然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汐朝一双黑如墨玉的双眸蒙上了一层寒冰,冷冷地盯着仍站着不动的洛长东。 洛长东被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得浑身冷意袭来,不由的腿肚子一颤,不甘不愿的跪下来。 萧荣见到洛长东站着向个木桩子似的,就想开口提醒,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怒翼王,没等他开口洛长东就跪下了,使得自己松了口气。 “萧大人,你的弟子和你一样没有规矩。”汐朝最讨厌沽名钓誉之辈,而萧荣骨子里就是这类人,娶年纪能做自己孙女的女子为小妾,收朝廷重臣之子为弟子,又想借用师徒之名拉近两人与沐瑾明的关系,想的实在太多,在明知道内情的前提下仍不忘自己的野心,到底是仗着父皇老师的名头,胆大妄为,想要以两朝天子老师的威名成全自己名留青史的野望。 “要说萧大人有恃无恐还是居心叵测?”汐朝既然敢说就不怕有人弹劾。 翼王的话另跪下的三人脸色骤然一变,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离抄家灭族不远已,当即冷汗尽出。 萧荣有口难言,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心思被翼王一语道破,看来往后在不能以三皇子老师自居,翼王好生敏锐只一照面就能全然知悉,他自愧不如,小瞧了翼王的本事。 “翼王殿下,老师并非……”慕容轩想开口替老师解围,不就是没行对礼,怎么就上升到居心叵测的地步了,这都是哪跟哪啊。 “翼王!”洛长东倏地抬起头看向一直认为是少年的人,脑子顿时一片混乱,这人是翼王,那个名声在外的翼王,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怎么会? “第二次了。”汐朝打断慕容轩的话,轻蔑道:“念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本王不予追究。” 就在萧荣师生三人松口气的同时,一计惊雷炸响,使得三人深刻的了解到翼王睚眦必报的性情。 “即不懂礼数,那就从头学起,本王会禀明皇上,派两名教习到你等府上,什么时候教习说合格了才做数。”汐朝要给萧荣上一课,什么才是臣子应该遵守的本分,一旦越过界限后果自负。 汐朝从跪着的三人身侧走过,大步离开,心里存了一肚子火气,回去要向父皇好好说道说道,萧荣越发大胆,快要蹬鼻子上脸了,岂能纵容此风助长。 “哼!”沐瑾明在没有之前对萧荣客气的态度,自己诚心诚意待萧荣为师,今日一中让他看清了人心,人心不仅仅有险恶之分,还有利欲之别。自己尊师重道成了笑话,他第一次感觉到深深地侮辱。他依旧没有汐朝敏锐,可以提早洞察一切,要非汐朝在侧自己说不定就会落进编织好的圈套当中,成了自己老师的踏脚石。 听不到脚步声,四下安静得另人害怕,冷汗浸透了整个后背,湿黏的衣衫粘在身上,格外的寒冷,翼王那些意有所指的话音尤在耳边不断的回响,那些话似利刃一般深深地扎在心里,鲜血不断涌出,疼痛瞬间侵袭。 萧荣一个没挺住仰倒在地,惊醒了慕容轩二人,自地上站起来查看老师的情况。 跪在那里直发抖的管家,尚有理智爬起来跑出去,寻大夫来看认诊,老爷昏倒了,千万不能在这个当口出事。 洛长东自知轻重,将一肚子疑问咽回去,帮着慕容轩抬着老师进屋放到床上,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就这般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