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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虚情

    第十一章虚情

    幺儿一愣,犹自强嘴道:“可那是我的玉鸦羹。我拿回我的东西也有错吗?”他对着琼舞喊道:“陛下。我知道您怨恨我违背了您的命令,但是幺儿的命是先帝给的,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往先帝所不期许的方向走啊!先帝……”

    “噗”一只杏子自琼舞的方向飞出,刚好堵住了幺儿的嘴,大概是砸得极深,直接堵住了幺儿的咽喉,幺儿被噎得只翻白眼。苏绾偷眼望去,只见琼舞莹白如玉的脸庞上蒙上了淡淡一层青灰色,看上去极为可怖。

    逢春讥讽地拍拍幺儿的脸:“你的?连你都是陛下的,这里有什么是你的?我看你是缺乏教训!那玉鸦是我奉给陛下的,客人不要,亲手倒在我那些孩儿们身上,便是给了我的孩儿们。你没本事占到先机倒也罢了,竟然还敢肆无忌惮的残害我的孩儿?我今日若是不好生教训教训你,只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记不得先帝定下的妖之法则了!看在你伺奉过两朝陛下的面子上,我今日便只收你一只眼睛!”

    那银色的树梢毫不犹豫地剜去了幺儿一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用那刀尖插着送到逢春面前,讨好地扭了两下树藤。

    逢春笑着轻抚了一下那树藤,柔声道:“好孩子,你立了功,就赏了你罢。”

    那树藤微微颔首。松开须藤,“啪”地将幺儿扔在地板上,“刷”地退出窗外。幺儿似是痛极,捂住脸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却硬没发出一声哀求或是****。

    逢春向琼舞拜了一拜:“谢陛下主持公道。”

    琼舞微微颔首,继续哼唱他那首听不清歌词的曲子,周围伺候的侍女们幸灾乐祸地看着幺儿,根本没人上前问候他一声。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幺儿此刻成了一滩无人过问的烂泥。成王败寇,亘古以来都是不变的真理。

    苏绾沉默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犹如死了一般的幺儿,算是对魔界有了新的认识。天界不管做什么无耻的事,都要寻个漂亮的理由,再用法度来处置。而魔界和天界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撕去了那块遮羞布,把一切争斗都****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场解决,强者话。她不知道琼舞为什么会突然翻脸,但她明白,幺儿必然是触了琼舞的逆鳞,所以琼舞毫不犹豫地惩罚了他。只要了幺儿一只眼睛,应该,只是给幺儿一个警告。

    琼舞伸了个懒腰,微微一笑:“苏绾,这里血腥冲天,闻着就倒胃口,实在不适合用餐。我们换个地方可好?”

    苏绾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也知此人阴狠不亚于南瑶星君,狡诈不低于未已。便道:“客随主便,陛下安排就是。”

    琼舞和身边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侍女领命而去。琼舞随即起身要苏绾跟他走。直到走出房门,琼舞也不曾看过躺在地上的幺儿一眼。

    新的酒席,却是摆在关魇云兽的房间里。魇云兽伏在笼子里,并未像昨日一般朝苏绾等人扑过来,而是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苏绾,眼里的情绪难测。

    琼舞亲手斟了一杯酒递给苏绾,笑道:“这杯酒,就当是我向你赔罪的。”

    苏绾不接:“陛下言重了,苏绾不明白。”

    “我骗了你啊!”琼舞往后一靠,朗声大笑:“想必你将那盆玉鸦羹泼到窗外时,便已经知道我是骗你的了吧?”

    猜到是一回事,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苏绾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来:“原来陛下竟然是骗我的?我当时只是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是无可转圜,悲愤难忍,故而失手将那羹汤泼出窗外。陛下如此,难道我的白竟然是平安无事?”漂亮话和假话大家都会几句的。

    琼舞拍了拍手,香菇自外室走入。手里提了一只金笼,里面正是蔫头蔫脑的白。白看见苏绾,“呱”地叫了一声,随即看见她面前摆着的丰盛酒菜,恼恨地啄了笼子底两下,愤愤不平地瞪着她,颇有些怨恨的意思在里面。它在那里受苦,又担忧她的安危,饱受煎熬,这女人却在这里大吃大喝,好没良心!

    苏绾伸手去接金笼,香菇望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直接绕过她,把金笼摆在了琼舞面前的矮几上。

    这是何意?哄骗不成,正式摊牌了么?苏绾沉下心,挺直了背脊,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看着琼舞肃颜道:“陛下有话请直言。”

    琼舞但笑不语,用手指拈了一块不知什么rou,自金笼的缝隙中递进去喂白,白恶狠狠地向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一口啄去。苏绾不禁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呵斥道:“白!”

    “无事。”琼舞也不让开,固执地拿着那块rou,生生承受了白那一口。看着吃亏的是他,白的眼睛里却露出痛苦的神色来,把嘴壳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粉红色的舌头耷拉出来就缩不回去,两只肥爪子抖个不停。苏绾情知它吃了亏。便求情:“白不懂事,请陛下饶了它罢!”

    琼舞也不看她,抬眼看着玄铁笼子里的魇云兽,沉声道:“苏绾,你大概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哄骗你为我取这魇云兽的内丹,早像这样直接提着它当面威胁于你岂不是更好?但我总觉得,披着误会的外衣与当着你的面用白的生死逼迫于你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我哄骗你也好,送你礼物讨好你也好,都只因为我实是不愿和你兵戎相见,互相怨憎,因此才百般留下余地,你竟然是不懂么?”

    苏绾道:“陛下所言差矣。陛下把我带到这里来不只是为了叙旧,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达成陛下的心愿。那么从开始我们之间就注定了立场不同,怨憎也好,仇恨也好,都在情理之中。反而是要做朋友的这种想法比较奇怪,也难得做到。陛下久居高位,难道竟然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吗?”

    琼舞虚弹了一下手指,解了白身上的咒缚,继续道:“我自两百多年前在沧溟之源见了你,便再不能忘怀。我一直奇怪,明明只是一个凡人鬼魂。长得也不怎地,并不聪明,但怎会让人念念不忘?可我却非常羡慕北辰星君的身边竟然有你相伴。原本我在沧溟之源的事情尚未办完,思量再三,始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藏在你袖中跟了你去天宫。

    你或许认为,我当时咬三公主那一口是别有用心,但其实我也是真的不忍看见你无辜丧命,否则三公主不会只是晕厥,而是死绝,你又如何能轻易脱身?我言尽于此,你若还是要拒绝我的一片好意。我少不得要做一回恶人了。”

    他指了指白:“取魇云兽的内丹,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是要做的。苏绾,你我都知道它原本有机会逃走的,但因为不放心你,所以才跟了你来。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要它,还是要吝啬你那一箭?”

    “陛下大概是因为身边聪明漂亮的女子太多了,所以乍一见到我这个有些蠢笨,却又真以为聪明的凡人女子,所以才觉得特别新鲜好奇好玩。”苏绾轻笑一声:“按陛下所,陛下真是仁至义尽了。我也看清了,陛下无论如何都是不肯放走它的。只怕就是我取出魇云兽的内丹,我和它也是难得离开这里了,对不对?”

    琼舞犹豫了一下,道:“不,只要你做到,我会放你们走的。”

    那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呢。苏绾径自走到玄铁笼子边:“陛下直接把我放入笼子里即可。”她回头对着白嫣然一笑:“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世,我再报答你的这一番情义罢。此刻,我是顾不得你了。”

    白打起精神,“呱”地叫了一声,猛地朝笼壁撞过去,口里乱喷天火,妄图将那手指粗细的金栏烧化,然而它的天火却被笼壁周围一层看不见的物质给挡了回去,喷不到外面不为其,倒反扑回去。它不怕那天火,不躲不让,疯狂地撞击着笼壁,看得苏绾心痛难忍,不敢再看,索性别过头,望着魇云兽,默默地想:“我就要来和你作伴了,你可不要乱咬一气啊。”

    她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偶然的。越到这后面,她越发肯定,若是让本身修为已经很惊人的琼舞得到魇云兽的妖丹,定然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最大的可能就是重新开战,一旦冲突再起,首当其冲的人必然是北辰星君,她不愿意为了自己活命而让他送命。也许琼舞有充足的理由,有太多的不得已,但苏绾认为,无论如何,帮他取得魇云兽妖丹的那个人,都不应该是她。

    琼舞叹了一口气:“苏绾,你真是逼得我无路可退了。在我内心深处,我真的不愿意你因我受到任何伤害,可我不能放你走,更不能功亏一篑。我若是有其他法子,也不会打你的主意……还请你谅解。”

    苏绾微微一笑:“无所谓谅解不谅解,诚如我先前所言,我们立场不同,注定无解。还请陛下开笼让我进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就像她,明明和天界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因为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又受了玄女和北辰星君的照顾,有了明珠和白的友情,遇事少不得也要多为他们考虑考虑。至于琼舞的这席话,她不会相信也不会把它当回事,得最好听的,往往就是最虚假的。有谁会相信风华绝代,地位高尚的男子会对一个相隔十万八千里的普通女子念念不忘两百多年?至少苏绾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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