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序)痴情二字
作为一名店小二,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是方圆五百里唯一的一家客栈,最重要的是这方圆五百里的妖怪都要管我们老板娘叫一声“大当家”。 而我,一直坚信,总有一天我可以成为“大当家的男人”。 直到…那一天,我“死”的那一天。 那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小镇还是一样的荒凉,光秃秃的地上还是一样被太阳烤得冒烟,看不清远方也睁不开眼睛。我做着和平时一样的事,擦擦桌子,端端菜,挖挖眼屎。 当我挖出第三颗眼屎的时候一个嗓门很大的小姑娘要来买烤鸡,一进门就数钱,“一文,两文,……十五文。”然后用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把钱递给我。我下意识接过钱,然后盯着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姑娘却穿的衣衫不整,根本就是披了一片麻袋在身上,可她的皮肤却又白又嫩。杏眼圆脸,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 我接过钱站在那里没有动,想着怎么告诉她15文钱只够买个鸡爪子。谁料到她张口就喊“快去拿我的烤鸡!”,她这一喊可不得了,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又从街尾传到了另一条街的街头,一直传到了城墙边,震得墙边溜达的老母鸡直跳脚,店里的食客也都趁势跑了。这时候,我们大当家拧着水蛇腰一步三扭的走了出来。这一扭,半露在外的酥~胸一颤一颤的,看得我的小心肝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我们大当家永远都穿着同一套白色的儒裙,头上永远插着一根男人用的破木头簪子,记得有一次我看见那根破簪子的尖上有血迹,我问她为什么,她除了暴打我一顿之外什么也没告诉我。 老板娘倚在柜台上打量完小姑娘慢悠悠的道:“小丫头,你这是打哪来的啊?怎么会来这么个荒凉的地方。”说完也不管小姑娘,自己倒了杯酒喝了起来。 小姑娘也跟着老板娘坐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像你这样修炼了千年的老妖怪怎么也在这么个荒凉的地方开客栈?” 我一听就知道不妙了,这小姑娘八成是来砸场子的,我刚要撸起袖子准备保护我们大当家的时候,就飞进来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通身灰色形似狸猫,却长着对犄角,和一双翅膀。一进来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围着小姑娘飞,一边飞还一边对着小姑娘发出乌鸦似的叫声。 跟着这个灰溜溜的东西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灰色道袍一脸胡茬的男人,凶神恶煞地冲着小姑娘走过去,在只离小姑娘还有一拳远的位置停住脚,望着小姑娘半天也不说话。小姑娘愣了一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那个男人瞪回去。 呵,我就奇了怪了,连我们大当家的看到那个男人都拽着我躲到了柜台底下,没想到小姑娘倒是不怕他,后面干脆站在了椅子上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男人,那男人也皱着眉头看着小姑娘。 这一看倒好,一动不动在那看了半天不说话,只听见门框被风吹得吱呀吱呀的声音。过了很久,久到我又挖出了三颗眼屎,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欣赏了我的大当家,小姑娘突然笑了,问道“你在找人,对吧?”结果那个男人还是望着她不说话,我猜这男的大概是个哑巴。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小姑娘说完就伸出双手,在掌心有一条细细的红色印记渐渐浮出,变成一条红绳。她随即跳下椅子,把红绳系在了男人的手腕上。红绳最终在男人的手腕上渐渐消失,剩下一条淡淡的印迹。 那个男人终于回过神,眯着眼睛盯着小姑娘,变得十分生气,二话不说拎起小姑娘就问她:“你究竟是谁?刚才给我绑的什么东西?”小姑娘似乎被被他突然的转变吓到了,却还硬着脖子说:“你不是看出来了嘛,我就是一只铃铛。”那男人听完小姑娘的话之后手臂一挥,就把小姑娘摔到墙上。 小姑娘咚的一声撞在墙上,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噗的一声吐出一摊血,最后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她这就死了。心想着这男人也太凶狠了,第一次遇见那小姑娘就下死手。 那男人走过去看着小姑娘冷冰冰的说:“别装了,死不了。我问你,方才你诓我,说你就是我要找的人,给我绑了根莫名其妙的绳子,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小姑娘只抬了抬眼皮,对那男人说:“是你的渠寻找到我,难道渠寻还会出错?” 虽然小姑娘声音小,但我却听得一清二楚,她说的渠寻估计就是那只灰色的毛团似的东西,这渠寻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以前也只是听说过这东西邪得很,要以魂魄为食并且靠主人的血来蕴养,不过却能窥探到六界之内所有生灵的内心,很少有人见过。 那男人将渠寻招过去,果真喂了它一滴自己的血。渠寻吸食了血珠之后打了一个颤,然后围着小姑娘飞来飞去,嘴里还不停的啊啊的叫着,叫声那叫一个难听,就跟难产的乌鸦似的。男人怀疑的看着飞来飞去的渠寻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渠寻被一道金光打中,跌落在了小姑娘身上,口吐白沫,看样子会比小姑娘死得快。 随着金光飞进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男人,长得眉清目秀,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手持一把拂尘。这道士进来后,一直悄悄躲在一旁的大当家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那个道士。 我看着大当家,大当家看着那个道士,那道士看着大当家。只用一眼,我就知道,大当家一直戴着的破木头簪子一定就是这个道士的。我转过头不去看大当家,因为大当家望着那道士的每一秒,我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那个满脸胡茬的凶狠男人站在小姑娘和渠寻的前面,挡住了道士的视线,黑着脸看着道士说:“玄断师兄,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那道士转过身看着那个男人说:“当年你执意离开,说什么从今开始再没有玄风,只有你魏衍风。如今反倒喊起我师兄了。你再挡我也知道你身后的东西是什么。其他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我不能不管。”那个胡子拉碴叫做魏衍风的男人背起手,淡淡的回了声是吗?就暗暗从袖口抽出两道黑红的符纸,猛然甩出向我和大当家飞过来。 想躲已经来不及,只感觉眼前一黑,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大当家晕倒在那道士怀里,旁边还躺了一只四角朝天的黄鼠狼,头顶贴着一张符,看起来已经死了。那个黄鼠狼是我!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