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逝去的人
一声怒喝，百里跟蓝笙两人心里，皆是不禁“咯噔”一下，顿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哼！”楚颜连连冷笑，“一个重伤未愈，一个行动不便，就凭你们现在这样，也想去天界救人，别到时候人没有救到，反而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去。” 果然，这不妙的感觉，它还真不是错觉。 …… 两个时辰后 地府第十九层地狱 “只有楚家人可以欺负楚家人，其他人想都别想！” …… 想不到，他们之间多年的宿怨，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化解。 真是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神洛，忽地睁开了眼睛，而与此同时，在她不远处休息的锦瑟，也亦是似有所感，猛得起身，就想离开。 然而，只是迈出小小的一步，锦瑟就停住身影，空气渐渐凝固，她知道，即使现在赶到了天界，一切也都无法挽回了。 “人生在世，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反而会是一种解脱，而真正艰难的，唯有独自活下来的人。锦瑟，这一点，你应比谁都要明白！” 不知何时，神洛来到锦瑟身边，微凉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第十九层地狱里，显得有几分无情。 是啊，这一点，再没有人，能比她明白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却不一定能够接受？ 涌在眼眶之中的泪，终是无声落下，而锦瑟，也只能在心底，轻轻道一句：抱歉了。 魔界 正在奋勇杀敌的楚烈，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心悸，没有由来的难过，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地离他而去。 “噗嗤！” “王上，小心。” 一个恍神，楚烈差一点点就被人刺中要害，恐有性命之虞。幸好，危难之际，有忠心耿耿的魔兵，舍身相救，才让楚烈堪堪避过此劫。 反手打散偷袭他的魔兵的魂魄，楚烈的心，却依旧没有办法真正的平静下来，只觉得空荡荡的，酸涩的厉害。 夜…楚扬，小颜，还有宇文灏…… 是不是你们…… 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着楚烈，他不敢再多想，只能强行按捺住心里的不安，愈发勇猛的杀死自己的敌人，期望以此来驱逐心慌与不安。 然而，有的时候，人生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是害怕什么人，或者什么事，那么，你所害怕之人，之事，就一定会来寻找你，让你避无可避。 这，真可谓是天意弄人！ 所以，自见到天空中不断飘落的花瓣，自感觉到冰冷的雨水砸落在身上的真实感，自听到百里禀告到凤思思忽然一直哭泣不止的时候…… 他知道…… 楚烈知道…… 他心里一直不敢正视，一直在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小颜，那个在他记忆之中，总是对他嬉皮笑脸，总是给他惹来无数麻烦的混小子…… 宇文灏，那个总是喜欢霸着小颜，却一直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无耻小人”…… 还有夜…楚扬，那个他几乎憎恨了一辈子，一直想要除去，却始终不能真正痛下杀手的…弟…弟，他唯一的亲弟弟…… 他们…皆是…离开了！ 他、他的三个亲人，竟都离开了！ 小颜，楚扬，宇文灏…他们一个个的，终是被迫，离开了这世间，终是狠心地离他而去，独独留他一人，在这纷乱的世间，苦苦挣扎…… 累！ 真累！ 真是累呀！ 从楚烈懂事开始，压在他肩膀上的担子，就一直都是他们三兄弟里，最为沉重的一个。 当他的两个弟弟，还在终日玩闹的时候，他却在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着各种书籍；当他的两个弟弟，在世间潇洒游走的时候，他却已经四处征战多年，成为人人敬畏的存在…… 当年，他问过自己的父君，为什么他的两个弟弟，可以活得那样肆意潇洒，而他却要活得这般拘束辛苦？ 楚烈还记得，那时候，他的父君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烈儿，在这世间，神仙也好，妖魔也罢，不管是谁，生来就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责任轻的，自是活得肆意潇洒，而责任重的，自是活得拘束辛苦。” 而他，身为魔界嫡子，未来魔尊，亦是楚扬与楚颜的大哥，自然，就得活得拘束辛苦一点，因为，魔界需要他的守卫，而他的两个弟弟，也需要他的保护。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是一个优秀的储君，一个合格的大哥。 而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储君，一个合格的大哥，就必须要学会吃苦，学会约束自己，更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是以，从那以后，楚烈再也没有问过自己的父君类似的问题，更没有再为此，而向自己的父君，抱怨过零星半点。 只因为，楚烈自己心里明白，那是他身为一个魔界嫡子，未来魔尊，他人兄长，不可推卸一分，而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楚烈更是以此来约束自己。 哪怕后来，父君惨死，楚扬背叛，楚颜叛逆…… 他也未曾改过初心，不管再怎么辛苦，他都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苦苦坚守着…… 可是，直到这一刻，楚烈破天荒地萌生退意，竟是觉得疲惫不堪，很想，很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好好的休息，哪怕只有一瞬的光阴。 父君，儿臣，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楚烈难掩心中苦涩，眼眶里的热泪，再不能隐藏。 一向杀伐果断的楚烈，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流下了眼泪。 这样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不禁让在场的敌对双方，都大为震惊。 同样，百里的心里，亦是诧异不已。 但是，天降异象，凤思思的哭泣不止，再加上楚烈的反常，只不过是短短的几瞬之间，百里就明白了。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想到最不愿意相信的答案，百里原本就很苍白的脸庞，顿时又添上几分悲戚。 战场上，敌军见楚烈有些魂不守舍，皆是心中窃喜不已，不用言语交流，就开始默契的向楚烈，展开了激烈而密集的攻击。 敌军知道，只要楚烈死了，剩下的人，就是一盘散沙。 “尊上，小心！” “保护尊上！” …… 尽管站在楚烈一方的士兵将领，因为楚烈的反常，士气有所下降，但是，却依旧警惕的很，见敌军有所异动，皆是迅速反应过来，自动形成包围圈，将楚烈护在其中。 “尊上！” “锵！”的一声，敌兵的兵器，被百里一刀劈成碎片，连带着魂魄，也被百里劈得四散。 见心不在焉的楚烈，差一点点就中招，百里也是心惊万分，“尊上，百里知道，主子跟三殿下，还有宇文将军离去，您的心里，定是万分难过，但是，您也不能因此，就这样消沉下去。” 楚烈没有说话，依旧心不在焉，把自己弄得挂彩无数。 楚烈心灰意冷的样子，让百里的心情，更加沉重几分。 若是这样任由事情发展下去，那一切，可就都完了。想到这里，百里不禁暗暗着急。 尊上，真是抱歉了。 百里在心里，对楚烈，无声道歉。 为了让楚烈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百里不得不下一剂猛药了，“尊上，您知道，您若是此时倒下，让这一众叛军得了胜利，那等待尊上您妻女，小公主，还有这些誓死守卫魔界的万千子民，他们的下场，将会是什么？尊上，您真的想不到吗？还是说，尊上，您已经不在乎了？” 怎么可能不在乎？ 百里的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楚烈心神一震。百里说的对，自己确实不可以，再这样就此消沉下去。 因为，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侄女，还有这些始终都在誓死守卫魔界的万千子民… 他们，都在等待着他，他们，都还需要他。 罢了！就这样吧！ 也许，六界将亡；也许，魔界将灭。 然而，当一切还未真正来临之时，就让他继续死守在此，直到毁灭来临的那一刻！ “杀！”楚烈手执火红色的长鞭，气势骇人，煞气四溢，“将士们，冲上去，杀光这些叛军！杀光他们！杀！杀！杀！” “剿灭叛军，保卫魔界，我等愿誓死追随尊上！” “剿灭叛军，保卫魔界，我等愿誓死追随尊上！” “剿灭叛军，保卫魔界，我等愿誓死追随尊上！” …… 一直心不在焉的楚烈，突如其来的发难，让一直在苦苦支撑的将士们，皆是士气大增，一个个的，仿佛是被打了鸡血似的，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在刹那之间，就充满了力量。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呀！” “怎么突然之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 相反的，对于楚烈突然的发难，这叛军，却是一个个的，都惊惧不已，再加上对方军队变得士气如虹，顿时，一个个的，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的不行。 这下可糟了，原本还算大好的形势，忽然就来了一个惊天大逆转，眨眼之间，这叛军，就开始节节败退了。 看着血腥战场上，楚烈犹如陷入困境里，不能自救而绝望厮杀的猛兽的可怕样子，百里无声地叹息着，紧接着，他便整理着心情，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这一场战争，他们必须取得胜利。 但，其实，百里的心，就跟明镜一样，百里明白，即使这一场战争，最终是他们胜利了，却也终究很难得到一个真正光明的未来。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结局，他也想要拥有，他也不可以退缩，更不可以畏惧。 因为，他跟楚烈一样，都有自己，拼死也想要守护的东西。 他如此，楚烈如此，而这些至始至终，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守卫魔界的万千子民，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