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别死(粉红60加更)
天光微亮,晨霭烟沉。 袁五郎紧紧拥着崔翎骑在枣红骏马之上,一路飞奔疾驰,丝毫不顾他的左臂伤口崩裂,此时正在流血。 殷红的血从他湿透了的袖上掉落,滑入洁白的积雪,开出妖冶美丽的梅。 他不时心疼地看一眼怀中昏睡过去的妻子。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失去以往鲜活的色泽,像是个晶莹剔透又纤细易碎的水晶娃娃。 美丽,却又毫无生气。 树梢有雪珠被风吹落掉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变成水,然后慢慢在她眼角滑落,犹如泪。 一如袁五郎此刻焦切害怕的心情。 西北苦寒之地,与繁华熙攘的盛京城相比,就如同荒漠之于温室。 在他心里,他的妻子崔翎是一朵从小在温室中养大的小花,娇艳可爱,但十分脆弱。 她能从盛京城一路无畏地来到西北,已经是一个奇迹。 但这会,她所经历的,并不是一个有惊无险备受呵护的旅程,而是一场真实的掳劫。 差一点,就差一点,纪都就成功了! 袁五郎望着这张美丽脆弱,却又别样坚强的小脸,一时神色恍惚。 他没有想到,他的妻子竟这般聪慧勇敢。 假若不是她想方设法求助,激烈抵抗间将泔水车的伪装识破,守城的兵士或许就会被匪徒蒙混过关,轻易地将车放行不说,也就彻底丢失了她的消息。 而她的努力。虽然没有能及时自救。 但却给他留下了珍贵的线索。 他一路寻她而来。凭借的便是地上泔水的痕迹。以及马车经过时车轮留下的印记。 袁五郎想,假若是别的女子遇到这样危急可怕的境况又会怎样? 盛京城的那些名媛贵妇们,自不必说,一早就吓晕了。 他的几位嫂嫂算得上是坚强果决的女子,一样也会束手无策。 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有年轻时的祖母,才有足够的勇气和胆量,会与匪徒周旋。想法子斗智斗勇,竭力自救,以期可以逃出生天。 而他的妻子,不仅努力给他留下线索,还亲手逼停了马车,顺利地从天罗地网中逃走。 他很惊喜,但更觉心疼。 这样想着,袁五郎柔声轻唤,“翎儿,翎儿。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他虽是单骑上山。但槐书和从令尹府带出来的两队兵马应该紧随其后。 再稍微走一段路程,想必就能见着他们了。 怀着这样的信念,他可以无视左臂伤口咧开时一阵阵锥心刺骨的痛楚,也可以忽略越发疲惫的身躯和沉重的头脑。 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过了良久良久,一骑两人却始终还在深山老林中打转,也一直都没有遇到前来接应的槐书等人。 袁五郎觉得zìjǐ有些体力不支,假若再不停下来休息,恐怕连他也要一并倒在这苍茫的林中。 他抬眼瞥见不远处有一处石窟,想了想,便将马停下。 这匹枣红骏马是他的坐骑,名叫浮苏,已经跟了他五年,他平素悉心照顾,彼此颇有灵犀。 他伏在浮苏耳边,柔声说道,“浮苏啊,我和翎儿都有些体力不支,恐怕只能在此处休息了。你一向最是聪敏,这一回咱们要不要再来试一次?” 浮苏乖顺地低鸣,像是回应他的问话。 袁五郎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鬃毛,“浮苏,那我就请你下山,帮我把槐书招来带到这里来,我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他眼中带着期盼和祈祷,“你可以办到,浮苏,对吗?” 浮苏蹭了蹭袁五郎的脸庞,在他身边打转了两圈,低鸣着转身,然后便一溜烟往山下跑去。 袁五郎舒了口气。 他其实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浮苏是否能将援兵带来,这期间尚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但他和浮苏多年相处,彼此之间互相依恋珍视,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形,浮苏都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任务,所以这一次,他仍然选择信赖。 目视着浮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袁五郎抱着崔翎进到石窟之中。 天色太冷,身体不适,他们需要一个相对温暖的场所保持温度,然后积蓄体力。 袁五郎四下环顾,发现这石窟远比他以为的要大,而且很深。 这里应该是猎人临时休憩的所在。 因为地上铺有厚厚的稻草,角落里还有些已经生了锈的捕兽器,缺了角的钢刀,还有野兽的獠牙。 他目光一亮,顿时觉得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上山捕猎的猎人在此处休整过夜,那么这里,说不定还会有取暖的火石。 他将崔翎轻柔地放到稻草上,让她的身子斜斜倚靠在山壁,然后zìjǐ四处摸索探寻。 果然,在一个乌漆麻黑的角落,他找到了火折子以及一堆柴火。 数量虽然不多,但是临时取暖,应该足够了。 袁五郎连忙生火,然后将崔翎抱在怀中,靠在温暖的火光边上,感觉到怀中妻子体温渐渐地浮苏,他甚至感觉到她如纸片般的脸色也不再那么苍白。 许是太过疲累,也可能是因为柴火太暖。 袁五郎觉得zìjǐ目光逐渐迷离,过不多久后,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翎缓缓醒来。 她见zìjǐ被一个陌生的怀抱紧紧拥住,她被男人阳刚的气息包围。 有些汗臭,带着深浓的血腥味,甚至还有几分土味,不怎么好闻。但是神奇地。却似乎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她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脑筋有些不大清楚。 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朦朦胧胧看到一张憔悴失色的面孔,是个粗犷而威武的男人。 他一身玄黑色的衣裳,满脸胡鬓,离得那么近看,能看出生了一张俊朗帅气的脸。 这不是匪徒纪都,也不是獐头鼠目男,而是救了她的胡须男。 崔翎安全感满溢。正想要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继续沉睡,猛然想到zìjǐ已经嫁了人,她的夫君是娘娘腔袁五郎,而并非这位富有男子气概的胡须男。 她如同被淋了一盆冰水,一下子清醒过来。 天哪,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而且还搂得那么紧! 这里是盛朝,不是前世那样的开化时代。 不管在什么样的qíngkuang下,女子若是和不是zìjǐ夫君的男人有肌肤之亲,便算是失贞。 若是年轻未嫁的姑娘。那么除非和这个男人成亲,否则就要送到庵堂做一辈子的姑子。 像她这样已经嫁人的新妇。遇到这种情形,旁人扣个通.jian的帽子也是有的,到时候可就不是做姑子这样简单,说不定得被装进猪笼沉塘。 崔翎想到这里,浑身的力气就好像瞬间回到了体内。 她动作敏捷地推开胡须男,以飞一般的速度从他身边撤离,然后紧缩在墙角,“虽然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但你也不能这样趁机吃我豆腐。” 她絮絮叨叨地说道,“我已经嫁为人妇,而且我的夫君还是你的官长,若叫他晓得你这样轻薄我,信不信他会剁了你的手?” 胡须男静默不语,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柴火之前,一动也不动。 崔翎不管,继续说道,“但好在我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你是为了救我,才不得已碰到我的,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和你计较这个了。只是……” 她接着说,“只是光我不计较还不成,这世上还有许多见不得人好的小人。那些人啊,最是嘴碎,唯恐不乱,假若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先别说我,就光是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胡须男身子微颤,半晌断断续续地说出一句,“好吵……” 崔翎皱着眉头上前轻轻碰了碰他,“你到底听没听到我说的话?” 她见对方没有反应,又戳了他两下,“喂,喂!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是不是应该好好合计一下,等出了这里回了沐州城该怎么说?总之,你可千万不能透露出一星半点,你曾经将你的手搭在我身上过的意思啊,否则……” 话未说完,胡须男忽然身子一歪,整个人朝着她的方向幡然倒地。 崔翎的小腿被胡须男沉重的身子压住,她抗议地喊道,“喂!喂!你压疼我了!” 胡须男满面潮红,额头冒汗,但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崔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她伸手去探胡须男的额头,刚触碰到就猛地缩了回来。 “好烫,他发烧了!” 借着柴火的光线,她的目光移到了他湿漉漉一片的左手臂上。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那片衣裳,视力所及,不由一阵惊呼,“天哪,这伤好深!” 胡须男强壮的左臂上,赫然划着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道是箭伤,深可见骨,本来已经结痂,但方才打斗时似是太过用力,将伤口撕裂开来,露出阴森可怖的伤口和新rou,令人看到不寒而栗。 另一道则是刀痕,是新伤,长长的一道,几乎横跨了他整个手臂,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所以鲜血直流,这袖子上的新鲜血迹,都是来源于此。 崔翎检查伤口的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对不起,你别死!” Ps:虽然很累,但是答应了你们的我还是做到了,粉红60加更,千辛万苦写出来的,大家感动吧?我尽力了!好累,去呼呼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