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魔尊的赌注
水里肯定不是茶小葱的主场,结界一有异样她就立即慌了神,见到自己的血就更加六神无主了。吐出来的血,殷红一片,挡住了模糊的视线。 其实没有云雾遮挡,云海之中的可视程度比水面上要高出很多,但茶小葱自被拉下水后就失了魂,脑子里基本一团浆糊。 她没有技能啊,除了近身格斗,其它的什么也不会,如果手里拿的是传统十八般兵器兴许还能挥舞两下,可她现在抓着的是根柳条,已经变得如腕粗的柳条啊尼玛!再强悍的爱思爱木女王也挥动不了这么壮硕的鞭子吧? 折心柳仿佛感知了主人的迷惘,也跟着无所适从起来…… 抬头看第六道、第七道和第八道水箭向自己逼近,茶小葱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自己的脸——或者说眼睛,这显然犯了格斗大忌。一时之间,全身上下的要害都暴露在云狐面前,只要她愿意,茶小葱立即就可以变成马蜂窝。 水箭的冲力将她推远,眼底那一抹冰蓝越来越小,渐渐遥不可及。 茶小葱的不抵抗行为不止激怒了手中的折心柳,更令云狐大为光火。想当年,她就是因着五行属水完全败给了这根柳枝的旧主,同样,也是这根柳枝的主人令她认赌服输,困在这一无所有的云海里数百年!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兹以水系法术强克木系的法器,本就是愚顽之举,可幸是茶小葱根本不懂得使用属性对抗,更没谁告诉她要怎么策动法器回护自己周全,更遑论通过水生木的原理令木系法术威办加乘……总之一句话,她是个连门都还没入的小白! 茶小葱会用的法术只有两个,婪夜教的狐咒和同暮云卿一起学会的腾翔术,只是这些现在都用不上。折心柳不需狐咒同样可以变大变强,可最可悲的是,这个能自动变大变强的法器,在她手里就跟一根普通的柴禾一般无异。 云狐也看出茶小葱根本不通法术,理智告诉她要冷静,要手下留情,可是当她抬头看见那莹绿的光辉便想起曾经的耻辱,心头怒意按捺不住,出手便带了三分杀意。 茶小葱不知道自己莫明其妙就变成了一颗冤大头,她满心只以为是婪夜的阴谋,顿时恨意滋生,遍行脑中的就是那个恨字!喵的,死狐狸居然出卖她!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将他烤了果腹! 头痛!额心那一点痛在扩大! 仿佛冥冥之中睁开了一只属于暗夜的眼眸。茶小葱原本捂住在脸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向上移,摁住了刺痛的额头。脑子里似有东西往外跳,阴森森发出诡谲的笑声。 “没想到他的传人居然是这样一个没用的小丫头!”云狐悬于水中,上不及水面,下不及水底,飘絮般的云裳在水里缓慢融化,薄如轻纱的裙底露出一双雪白如玉的大腿,她本可性感妩媚,却因心中执念而变得目光冰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茶小葱挣扎着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尖削的脸上同样映出一丝桀骜不驯。 “砰!” 第九道水箭向她撞来,硬生生地撞在结界最薄弱的地方,绿色光芒瞬间消散,折心柳愤怒颤抖,灵气四溢,却始终等不到主人的命令。茶小葱感知折心柳的惊怒情绪,但却无可奈何。 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逃走! 求生的渴望,息事宁人的妥协,在危险面前,估计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很多张面孔在混乱中一一闪过,她屏住呼吸,冲出破碎的结界,蹬腿向水面游去。第十道水箭发力追上,“噗”地一声,扎进了她的背脊。那股力道认xue极准,茶小葱听到身后水响,无法回身闪避,由于浮力的影响,她的行动迟缓而滞粘,切肤之痛只在瞬息之间,紧接着她感到伤处往下一阵麻痹。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大片水域。 她惊叫,却没法出声,反倒像鲤鱼一样吐出一大串泡泡,晕沉沉地放弃了挣扎。 “连最基本的避水诀都不会?” 云狐吃惊不小,一个毫无法术根基的人,居然可以策动折心之柳,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而她执念如此,与百岁高龄欺负一稚龄孩童又有何异! 她欺身近来,伸手抓向了濒临昏迷的茶小葱,却不料一道黑气突然自周围游弋而出,沿着经脉逆行而走,瞬间便绕上了她的手腕! 此时,撒手已是不及! 云海之上,两条白色的人影灵动飘移,拍起的浪花高高低低,散成轻盈的云朵。云水相接之处愈加苍茫。云极透射的光斑一点点映在飞舞的云片之上,明明暗暗,似鱼鳞起伏。 夜幕将临,没人留意到水面上泛起的淡红血迹,一抹金色的残阳显然比它更显通红更加明亮。 暮云卿举剑空刺,白光破云而出,劈散了眼前浮动的游屑,一道劲风吹乱了婪夜幽亮的长发,他凝目横摆一枪,挥退了那道疾劲的剑气,重又附身抢上,挡住了暮云卿的去路。 “剑气太弱!看来你平时练气不够!”两股气流激撞,拍起一注巨大的水花,扭转升空,如云龙初现。暮云卿已经完全忘记婪夜这是第几次封住了他的招式。 “别挡着我!” “小子,你这句话已经说了不下百遍了!本公子就再回答你一次……不行!”长枪划出一道紫焰,再一次将暮云卿困住,婪夜勾唇一笑,分明含着几分鄙夷,“身为羽族,就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没事别往水里钻!” “住口!”这货真的是活了上千年的仙狐王者?暮云卿不由地开始怀疑。鸟类之中不乏能在水中来去自如的,例如翠鸟,例如鹈鹕,例如他们仙鹤……尚在恍惚之间,枪头扫过肩膀,殷红血光之下泛起一阵刺痛。若不是那杆枪的力道有限,估摸暮云卿此时已被刺了个对穿。 别看婪夜平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他这身本事却是在战争杀戮中饮血修炼而来的! “剑是好剑,可惜它不是你的!”婪夜又逼近一步,趁着暮云卿犹自慌乱,出招来势更猛,“剑无灵气,亦无属性,哼!你平时都练得什么破烂招数,空有架子而已!” “让你多管闲事!” “本公子只是替你爹不值!” “你……”婪夜有意在喂招时留出些许破绽,但暮云显是已被他搅乱心神,剑法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流畅轻灵,手里的汗水也越流越多,握着剑柄的手头渐渐有些湿滑。他心中居然冒出一丝怯意,迎枪而去的一剑生生被收回偏转,变成了一个扭曲而狼狈的姿势。婪夜微微一笑,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待他醒悟过来,人已冲出数丈之远,将背后的空门全都留给了对方! “如果你有心,早就该破了本公子的枪法;如果本公子有心杀你,你现在已经死了百次不止!”婪夜的修为并未恢复,他的速度比暮云卿慢许多,但这样的优势,暮云卿完全没有掌握。除了心中骇异,他更想知道究竟自己关键败在了哪里。 婪夜说的没错,如果想置他于死地,方才只需半招…… 他大汗淋淋地抬起头,完全收敛了平日的傲气。 一个人的狂傲,需要何其雄厚的资本!就像面前这只狐狸,他不过刚刚借由茶小葱那一口真气恢复了人形,相对于自己的百年修为根本不值一提,然而…… “你不杀我,那小葱她……”他瞳孔收紧,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剑柄上。 “都说过了,本公子只是挂名代考,顺面帮朋友一点小忙!举手之劳而已!”婪夜气定神闲,举手投足之间虽然显得慵懒,却不乏王者之气,他是仙狐族的首领,亦是青丘之国的王者。 那刚刚那位,是叫云狐么?她与婪夜又有什么渊源?而这一切,为什么又与茶小葱有关? “难不成你们是要……”是要联手毁了她?她不是六界的容器么?她不是能容纳不同族类的力量么?既然用不着这些力量,既然会产生威胁,那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便是毁灭! 不是吗? “你想多了!”婪夜神色一敛,却自心中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光一闪,剑芒再次破空迭起,婪夜挥枪挡了一下,终因突然走神,被暮云卿削去半幅袖子。 茶小葱虽然被那一箭刺中昏迷,但脑中尚存些许知觉。她闹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说了是来拿云咒符水,为什么会把折心柳也牵扯进来?还有这个白发怪女人,跟折心柳又有何种纠葛?婪夜…… 那是个混蛋,混蛋,混蛋加十三级! 眉心的痛楚越刺越深,万千思绪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以眉心那点痛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身体里本来就无法控制的奇怪力量都齐齐冒出来,在五脏六腑之间开展武斗大会。只是胸口以下全无知觉,所以她倒也没有感到特别难受。 没有知觉!没有知觉!没有知觉! 天哪,她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被水箭伤了脊椎,变成了高位截瘫!不要啊,她才刚醒来没多久,连这端极派长什么样子都还没看全呢! 茶小葱自顾自地胡思乱想,却不知云狐此刻心中有多震惊。 那道黑气,何其熟悉,那种执念,何其可怕!多少年前,她曾陷入到这样的执念里,难以自拔,如果不是这道魔障,只怕她现在早已渡劫升仙了! 几种力量的对峙,就像昔日岁月里的三人在这云海之下悄然碰面,绿色的木系光咒,黑色的魔族戾气,同时由这个身体瘦弱单薄的女子身上透射而出,原来,婪夜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冥冥中,似有两双手分别紧紧地拉住她,进退不得。那道游走的黑气沁凉入体,熟悉得令灵魂的第一处都在颤栗,甚至于,高歌。 “你是不是见过他?”她语无伦次地晃动茶小葱的身体,突然想起这样说茶小葱未必会明白,于是又补了一句,“焚音魔尊,他是不是还没死?你见过他?” 茶小葱显然听不懂这个叫云狐的白发女人究竟在纠结什么,她没法表达,只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可心弦控制不住地剧震,全身力量突然像约好了一起离家出走,拉动纤弱的神经。 痛楚!难以承受!感觉整个人都泡在残酷的历史之中,享受车裂之刑! “啊——” 随着一声惨呼,巨浪排空而上,震出一团硕大的云体。云雾中强光四射,冲击水面上激斗的人影,暮云卿让出半步,陡然被一道强力推开,踏着飞浪直退十余丈,单膝支地,跪倒在水面上。葱绿的身影翻跃云海,如同一道冷电震散了刚刚升腾而起的云层。 视野终于清晰,天空转瞬暗淡,天地之间只剩那一团绿色,浮在云海之上,粗大的柳条弯折成弧形,无数柳叶擦面疾飞而过,宛如下了一场刀雨。 婪夜返身冲向那团绿光,却被柳叶扫过,白皙如玉的脸上,竟被刻下一道血痕。他咬牙,轻轻抹了一下颊边的血,皱了皱眉。 第二道巨浪冲出,白光刺目,云狐携着一条水链朝茶小葱所在的方向提气狂奔。 茶小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她双目紧闭,唇边犹有血迹。周身没有结界,除了折心柳载着漫天柳叶疯狂扭动,还隐有黑气丝丝游转,紧紧地绞缠于手腕、脚踝之间。 三道光,三道华丽的影子,在水面上刻下三道裂痕!暗黑之中,只有三人手里兵器划出绚烂的残影。云狐当下的速度应是三人之中最快的,她接近茶小葱的同时,长链挥出,竟用了十成功力,暮云卿惊觉杀气四溢,心中一顿,长剑脱手而出…… 没有听到兵金交鸣之声,玉白长剑穿过水链直直地坠向了云海,就在此时婪夜的紫焰枪超越长剑的势头,蓬发出一抹幽紫暗焰,将水链悉数斩段! 断落的水链变成了暗色的浮絮,随劲风飘散开。 婪夜闪身拦住云狐:“你做过头了!” “哼,焚音魔尊居然下了那么大的本钱,此际便是留她不得!”云狐翻掌引出一道水线,重又凝成了新的水链,可谓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她是端极派的四掌门!”婪夜怒道。 “我不给她云咒符水,她便还不是!”说话间,水链一分为二,一道缠向了婪夜,一道奔向了茶小葱。 “你疯了!几百年过去,你还放不下?当初本公子跟你怎么说的!退下!”婪夜震怒已极,横枪隔阻扑面而来的银链,幽紫长枪甫地一亮,漫出一阵罕有的杀气。 但若要再出手救茶小葱,已是不及。 暮云卿不会御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兵器坠入云海,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婪夜那句话的意思。剑是好剑,可惜它不是你的!他一直以为学会了腾翔之术便可以不用再修习御剑,如今才恍然得悟,原来这御剑之“御”在于驾驭,也就是人剑合一。 他没有了剑,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茶小葱被人欺凌。 折心柳发出强烈的嗡鸣之声,意图护主,但因为始终没有搜寻到主人的意识,不知道要如何行动。它天生赋有灵识,甚通人意,却苦于主人不够强大,根本没办法与它沟通。 云狐自然知道违拗王者的后果,但却执意如此:“云狐自知难逃罪责,公子不必多言!” 婪夜了解她性格当中偏执的一面,无奈之下只得以rou身相护,踏云腾跃,纵身拦在茶小葱面前:“云狐,本公子既然带了她来,就必须将她毫发无伤地带走,你非要令本公子为难?” “不敢!”水链一顿,掉转了方向,绕过婪夜从另一侧击向折心柳。 折心柳大声哀鸣,华光暴涨,如一条碧绿长蛇昂首挺进,以同样的形状迎向那道水链。 一银一绿,两道长链相撞,擦出一片幽暗的火花,水滴四溅成云,霎时无影无踪。 云狐银牙一咬,腾身而上,却又被暮云卿截住。 “你确定是焚音魔尊?”婪夜想再确认一次。 “他就算轮回九世,我也一样可以认出他来,还会有错?”也不知道云狐与那个所谓魔尊曾经有过什么恩怨,居然恨他如许,“别拦着我,公子,以你现在的修为,能接得下我一招已是侥幸,我云狐担不起以上犯上的罪名!” “你还知道尊卑之分就马上滚得远远的!” “哼,恕难从命!我曾发过誓,天上地上,休要让我再见到他,否则,见一次杀一次!” “折心柳是你的克星,最好就此收手!” “哈,今天的折心柳怎比得往昔神力,公子若再行阻拦,休怪我手下无情!” --------------------------------------- PS:下一章,小葱发个威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