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自弃
周芷清挽着堕马髻,身着月白色中衣,只在外头披了件夹袄,昏暗灯光中眉目宛凝,有一种不识人间烟火的迷离和惝恍之感。 严真瑞愣是半天没开口,生怕一开口就破坏了现在这种气氛,会让一切幻像都成空。 周芷清视线触及他那近乎呆滞的视线,很快就挪开,只朝着旭哥儿问:“旭哥儿怎么了?” 旭哥儿伸开手臂要周芷清抱,道:“要尿哗哗” 他人小,小腿迈不过严真瑞这座大山,便索性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了过去。他看着软和,可其实手肘膝盖都结实的紧,严真瑞受伤的地方被他这么一碾一压,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又怕他摔到床下去,严真瑞便伸手搂着旭哥儿胖乎乎的小身子。 旭哥儿还奇怪的停下来回头瞅了他一眼,好像在问,你谁啊,要干吗? 周芷清抢前两步,接过旭哥儿,转身就抱了出去。 严真瑞歪在床头,沉思着周芷清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要是没意思,把旭哥儿放他身边做什么? 可他又不敢自作多情的去深思她的意思。 沉吟来沉吟去,听着旭哥儿软糯的声音:“娘和我睡。” 听不到周芷清的回答,⑨%,..只听见啾的一声,大概是周芷清亲在了旭哥儿的脸上。旭哥儿本来就没睡醒,周芷清一走一抱一哄,他就又眯上了眼睛。 周芷清把他放到了严真瑞的外侧,照旧没看严真瑞。转身要走。严真瑞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腕,哑着声音道:“你往哪儿走?” 周芷清试图甩开严真瑞的钳制。无果后只能放弃,任他捏着。没什么表情的道:“去睡觉。” 他俩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可一开口,旭哥儿还是动了动,似乎想睁开眼,却又实在睁不开,只娇憨的道:“娘,抱。” 严真瑞使劲一抻周芷清的手臂:矫情什么?从前不也是一个床上躺着么?他都没记仇,怎么她还恨上他了? 周芷清被拽得差点扑到旭哥儿身上,用手臂撑住了。恨恨的瞪了严真瑞一眼:你做什么? 严真瑞将手指放到唇边,轻嘘一声,示意旭哥儿在一旁睡着呢。 周芷清没办法,只能坐到床边,轻拍着旭哥儿的背,小声的哼着摇篮曲。严真瑞不撒手,也在一旁躺下,手里还攥着周芷清的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旭哥儿彻底睡熟了。周芷清才轻瞥了一严真瑞。他闭着眼睛,眉目之间尽是疲惫之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和个大病初愈的人没什么两样,说他形销骨立都不为过。 周芷清当然不同情他。甚至还有点恨。也不知道他做出这样子来给谁看,是想博得谁的同情么?他是铮铮硬汉,冷丁露出软弱来。周芷清非常不适应。 她甚至觉得,严真瑞就是故意要做给她看的。想让她为她所做过的所有而愧疚和悔恨。他也不想想,她凭什么要愧疚和悔恨呢?他对她未见得多好。将她踩到泥地里使劲磋磨,早把她心底的那点儿温情、渴望、期盼都尽数磨没了。 她可以不恨他,可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她现在看他也就和个陌生人差不多,他好也罢,坏也罢,她不想置喙。 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两世旁人。 严真瑞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周芷清躲避不及,正与他漆黑的眼眸撞了个正着。她下意识的避开,心里十分窘迫。可这种情态落在严真瑞眼里,难免有做贼心虚之嫌。 他轻声问:“旭哥儿睡着了?” 周芷清只点了下头。 严真瑞便悄然起身,跳下床来,扯着周芷清就往外走。周芷清急道:“你做什么?”大半夜的,旭哥儿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她再不在,万一旭哥儿有什么事醒了怎么办?万一他掉到床底下怎么办? 严真瑞索性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径直到了外间,将她按坐到榻上,他则半蹲着,以一种包围的姿势将她困在怀里,问他:“你为什么来?” 他浑身guntang,就这么被他虚拢着,都觉得身上也跟着热起来。周芷清故作平静的道:“是太子殿下命人去京城接人。” 她还能拒绝不成? 至于太子殿下为什么接了她们娘俩,目的不言而喻,她不信他不懂。 严真瑞嗤笑:“多此一举。” 周芷清却不以为然。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一样,看问题的结论也就不一样。在严真瑞看来,他现在胸无大志,甚至对未来都不抱希望,不可能阻挠严真珏,已经对他造不成一点儿威胁,是最最无害的一个。 可严真珏小心谨慎起见,势必要以小人之心度回君子之腹的。 严真瑞半晌不说话,周芷清也就垂眸不看他。两人难得有这样安静相处的时候,严真瑞不知怎么,竟有点心酸,他开口问周芷清:“看到我这样,你满意了?” 周芷清心底涌起怒气:“是,看你落魄,我确实挺痛快的,可我也有不忍之心,因为毕竟你是旭哥儿的爹,你好了他才能好。” 可不要以为对你的不忍就是原谅。 或者,她早就没有原谅的资格,是他想要怎么选择,而她不过是他选择之下所要照顾到的一个旁枝而已。 严真瑞沉声道:“你痛快就好,够不够?” 周芷清恨声道:“你疯了。”难道他这么自暴自弃,往死了折腾自己,就为了让她满意? 严真瑞咧咧嘴,道:“我是疯了。”因为疯了,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更不知道,如果达不到自己的目的,自己这样失控的行为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 他拽着周芷清的手,执拗的问:“够不够?如果不够……”他四下寻找着什么,最后翻出一把匕首来,递到周芷清的手上,握着她的手腕,径直指到自己的心口:“这样呢?” 周芷清咬着牙,使劲往后用力,阻止他往胸口里扎,气极败坏的质问他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