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花千寻
月泉姐来看我的时候,将我好生责怪,“昨日千叮呤万嘱咐,你怎么还是着凉了呢,又有好几天不能练剑了吧!” 我呵呵地笑,丝竹姐嗔道:“这么大了还尿床,你真是笑得出来啊。” 呃,尿床? “你的被子不是晾在外面嘛!吕管家都告诉我们了,六岁了还尿床,羞羞羞,要不要师姐告诉你一个不尿床的秘诀?这都是能自己控制的,要是你在梦中,非常急,你一定不要……” 我晕,还来劲了。 吕管家也真是的,找个什么借口不行啊,非说我尿床。 月泉姐说:“忘了告诉你了,你那个小哥哥还真行,在庄门外跪了一个月,三少终于答应收了他,我们看见有人领着他往希望谷去了。” 丝竹姐摇头,“是死亡谷吧。能不进庄,还是条活路。”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是什么意思啊?” 月泉姐说:“你不是纳闷,北隐山庄为何如此冷清吗,除开外出的人,庄上有部分弟子的训练在一座深谷里,那个深谷叫希望谷,其实是死亡谷,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孤儿,他们学习些拳脚功夫,殊死搏斗,几乎全部的人都会在里面死去,能活下来的唯一人才能入庄成为弟子,学习到上乘的隐术……小孩子们进去之前,都是签了生死状的。” 进庄学艺要经过殊死搏斗,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丝竹打了一下月泉,“你对她说这些做什么,会吓到她的。” 月泉姐对我笑说:“当然,小师妹你是不会接受那样的训练的,我们两个就没有。” 若真是这样的一条路摆在眼前,就凭扬名的坚持倔强,一定毫不犹豫地签了生死状。在他心里,究竟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 选择做隐者,本身就是件残酷的事,三少这样做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兴许他会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我要让他们一开始就明白,不是做隐者残酷,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残酷的,弱rou强食,想让自己活下来,就一定要变得足够强大。 不想了不想了,我甩甩头,从进庄到现在,有件事我看我是应该弄明白,在北隐山庄我是不会学到什么有用的隐术的,顶多会几套漂亮的剑法。三少对于南隐山庄与桃花山庄的联姻本来就有几分忌惮,难道还会用心地来教我?完全长他人志气之事,毫不利己。 这半个月来,我学的剑法舞起来算好看,要用它来御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说都学,是一种场面话吧。 管它呢,我也不是真心来学艺的。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个我憋了些日子的话,“两位师姐,吕管家说对门住着一位花姑娘,怎么这么多天没看见有人在呢?” 丝竹姐“哦”了一声,“她呀,出庄去了。” “吕管家说她爱清静,不能去打扰她,是吧?你们跟我说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免得我到时坏了规矩。” 两位师姐很小心地对视一眼,月泉姐吱唔道:“没事的,不知者不为罪——她两年前才来庄上,我们很少照面,也不是很了解……” “小师妹,那什么,你先歇着吧,好好养病,快点好了我们再去练剑……” 怎么一说到这个人,就岔开,急急地走了? 难道花千寻是个禁忌话题? 花千寻以前是龙门山庄的人,我爹是庄主,我是小姐,她是什么身份,是弟子还是什么? 李鑫白与她是即将成婚的关系,李鑫白又是什么身份? 他叔父李某人被各方人士追杀,三个恶人是为了人头的赏金,是谁出的赏金?双生哥被幻术骗的那次也是割了人头,不用说,他们一定是被三少指派出去的,三少做的事,与洛王会不会有关系?龙门山庄的幻者追杀他,一定是受龙门山庄的指派,可是他们是为了他的头还是他手中的禁术十一? 到底有没有人知道禁术十一在他手上? 要他的头的人又是为什么要头?是报仇,还是杀他灭口? 独自枯坐了小半个时辰,只整理出一堆问号。 唉声叹气间,不知从哪里流淌出来的琴声,像汩汩的流水,将我的烦恼一下一下冲刷干净,顷刻间心里明亮了许多。 我披上一件外衣,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此时,暮色四起,正是万鸟归巢的时候,天边最后一抹红云,正在消散。 我尽量将脚步放得轻柔,生怕琴声受到惊扰。 满地厚厚的枫叶,三少一袭白衣胜雪,一头长发如墨,古弦琴流光闪烁,我站在远处,倒舍不得走近了,这个距离刚刚好。 忽然传来笛声相合,琴声缓缓,笛声悠悠,忽而琴音澎湃,笛声也随即高昂,琴声与笛声,忽高忽低,忽紧忽慢…… 在这四方之内,我只见三少一人,不知笛声从何而来,但是合得那样好,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知音? 一曲终了,琴声嘎然而止,笛声余音袅袅。 还在我的心中回响。 一个连续移动的白影,从远处快速闪过来,瞬身法!来的白影为一女子,三少起身,两人站在红枫林中,宛如一对璧人。 我睁大了眼想看得更清楚,无奈夜色渐重,惹得我的双眼发酸。 那女子将竹笛收起,侧身看向小小的我,“这就是南隐山庄的二小姐?” 若是他们发现不了我该多好,看不到我站在这里,他们的话题就不会只会是我。 三少侧身看向我,应该是对我介绍,“这位是花千寻姑娘。” 两人,好客气啊。 我对她行个礼,报上我的名字。她对我招招手,“走近些。” 她的脸好尖,显得肩膀有点宽,不过是个美人儿,脸上像是擦了脂粉,笑起来脸色明媚,“刚才的琴声与笛声好听吗?” “好听。” “怎么个好听法?” 她笑着问我,但是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三少。 我说:“琴声如诉,笛声悠扬,合得好,两位是知心人吧?” 她看着三少说:“知心人怕是还不敢当,顶多算个知音人。” 又俯下身捏了一把我的脸,“小嘴真甜,难怪三少点名要你。这些天都学了些什么?” “行剑。” 看她这样健谈的样子,不像是个爱清静之人。我看不见三少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立着,淡淡地吩咐我,“你先回房去。” 这么快就将我打发走。 我走得极慢,竖起了耳朵,只听到一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们也许是等着我走远,等了半天才憋出的一句话,出庄肯定是办事去了,具体是什么事呢? 啊,笛声,我想起来了,在归去客栈的那个清晨,我听到的梦幻音锁,应该是花千寻前去帮忙,不是龙门山庄的人! 她来自龙门山庄,会魔笛这幻术很正常。 难道她出庄就是为了帮笑哥和苦哥杀李某人?到底怎样了,李某人有没有被杀,看花千寻这样开心的样子,是不是代表已经成事了? 怎么说李某人也是她未婚夫的叔父,这样笑容明媚的人,心地究竟怎样毒辣,背弃龙门山庄,如此不念旧情…… 李鑫白杀错人了,应该杀她,不应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