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私情(一)
书香不禁赞道:“真是难得。” 会试只录取三百名,宁致选年纪轻轻,能考到二十七名已经很不易了。 长兴说道:“侯爷知道今儿放榜,特意吩咐奴才去礼部大堂外守着,看榜的人又多,奴才的头差点都挤破了!” 书香不由得抿嘴微笑:“辛苦你了,去跟绿云那里领赏吧。” 长兴磕头谢了赏,出去了。 锦瑟和碧萱等人说着贺喜的话,书香笑道:“只顾着贺喜我做什么,该去贺喜老夫人和三太太才是。”又吩咐锦瑟,“帮我换了衣裳,我要亲自去道喜。” 锦瑟面有难色:“二少夫人如今的身子……” 书香嗔道:“不过是出去走走,哪至于就抻着碰着了呢?况且郎中也说胎气平稳,不会有事的。” 锦瑟拗不过书香,只好帮书香换了身衣裳。 还没走到上房,就听见隐隐的欢声笑语传了出来,连门口打帘子的小丫环也是满脸喜色:“二少夫人也来了,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太太都在里头呢!” 老夫人见书香进了房,忙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也出来了,快去那边炕上靠一会儿。” 书香上前行了礼,笑道:“孙媳妇没事,一听到四叔中第的消息,就高兴得不得了,怎么也要亲自来给老夫人和三婶婶道喜。” 三太太穿了一件绛红刻丝祥云纹襦裙,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二侄媳妇太客气了,你身子不便,打发人说一声也就罢了,何必亲自过来。” 二夫人说道:“都是自家人。你也不必讲那么多虚礼,去窗下坐着说话吧。” 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只有大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强。 这回宁致选中了会试,连三房都有了脸面,大房反倒还要靠后,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夫人怎么受得了。 大夫人得了空,便凑趣说道:“这段日子咱们家里真是喜事连连,前儿皇上夸奖咱们侯爷治理运河任劳任怨,这么大的工程竟然还能提前完工,当真是难得。今儿老四又中了。过几日致连又要娶亲——人都说好事成双就是极难得的,咱们家里已经接二连三了。” 老夫人说道:“京郊运河的事是皇差,少不得致远要辛苦些。再说也并不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要不是有沈老爷,致远又懂得什么呢?”说着便向书香赞许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本来是想提起宁致连娶亲的话头,没想到老夫人却夸奖起书香来,大夫人的脸色不由得更难看了些。 二夫人笑道:“这都是祖宗保佑,过几日该开了祠堂。好好祭拜才是。” 老夫人便与二夫人说起祭祖的事,书香和三太太说着话,大夫人被晾在了一边。 二夫人和老夫人商量停当,便说道:“快要用午饭了,就不扰老夫人了。” 书香跟着站起身来,含笑说道:“孙媳妇也告辞了。” 大夫人也顺势辞别了老夫人。与书香和二夫人一同出了房。 走到院外,书香向大夫人告辞,大夫人却扭过头去故作不理,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似乎十分轻蔑。 二夫人看在眼里,便拉过书香。说道:“你是双身子的人,慢着些。” 书香笑着向大夫人说道:“伯娘身子刚好。可要多当心身子。” 大夫人也不答言,向另一条路走去。 待大夫人走远了,二夫人说道:“你伯娘一向都是那个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书香笑道:“些许小事,媳妇怎么会记恨呢?娘,您慢些走。” 婆媳二人说着话离去了。 大夫人走到半路,越想越是生气:“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彩蝶知道大夫人是在和书香怄气,便小心地劝道:“夫人别气坏了身子,眼看三爷就要娶亲了,等三奶奶进了门,老夫人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彩蝶担心大夫人看二房和三房都得了意,怕老夫人越来越不看重大房,才委婉地劝慰大夫人。 大夫人却想到另外一层,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你说的很是,等娶了三奶奶进来,咱们也就名正言顺了。” 彩蝶一怔,什么名正言顺?还没等开口相问,大夫人已经走到前头去了,彩蝶忙跟了上去。 * 晚间宁致远很晚才回来,一脸疲惫之色。 书香忙叫人服侍宁致远梳洗,又吩咐碧萱摆饭。 宁致远洗了脸,脸色也好看了些,走到桌旁坐了。书香将筷子递到他手上,柔声说道:“侯爷累了,吃过饭早早歇息吧。” 宁致远看了看饭菜,说道:“你现在不比从前,我回来的晚,你就先吃吧,不要再等我。” 书香说道:“老夫人和二夫人时常打发人送来补汤和点心,妾身不饿。” 这倒是实话,有了大少夫人的先例,这次书香怀胎,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格外当心。 宁致远点点头,拿起碗筷吃了起来。书香陪着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宁致远今天的神情很是奇怪,疲惫中却难掩喜色,难道也是因为知道了宁致选中了会试的缘故吗?看着却又不大像。 吃过了饭,碧萱和绿云将杯碗收拾了下去,宁致远忽然开口:“运河那边的工程,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书香心头一喜,那是不是说明以后宁致远就不会那么忙碌了,也会有空余时间陪自己了? 书香不敢表露出太多的期待,微微低下头,说道:“今天听大夫人说起过,皇上也曾经夸奖过侯爷的。” 宁致远露出笑容来:“这都是岳丈大人的功劳,我不过是沾光罢了。你可知道,这次运河工程提前完工,皇上龙颜大悦,已下旨拟定将岳丈大人提升为工部尚书了。” 书香惊喜交加:“真的?怎么侯爷一点儿风声也没透露过。” 宁致远笑道:“现在说也不晚,前阵子只是听见了风声,旨意是今天才正式下来的。” 书香高兴地站起身来:“祖母知道了指不定有多么高兴呢,我明儿可得去道喜。” 宁致远看着书香的样子,也难掩笑意:“你的身子没事吗?你也许久没出门了,回娘家去走走也好。” 书香猛然想起一件事来,视线落在了宁致远身上:“难道皇上只提升了父亲……侯爷您……” 宁致远的眼神黯淡了些许:“我听说,皇上的意思是要让我去天津建海桥。” 这样的委任,应该是对宁致远的信任,但是如果去天津,就要离开京城,离开家里,离开书香。 所以宁致远并不觉得十分高兴。 书香看着宁致远的样子,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书香怀着身孕,自然更不愿意和宁致远分开。可是如果皇上下令,那是由不得违抗的。何况这是皇上要重用宁致远,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宁致远去京郊治理运河,还可以每日回府,可是要去了天津,回来一趟就不容易了。 书香安慰道:“侯爷别担心,家里的事还有老夫人和娘呢,何况如今四叔中了会试,三叔即将娶亲,都能支撑起门户了。” 这是让宁致远不要担心家里。 书香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再说天津也不远,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回来看看……” 话音未落,她猛然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宁致远紧紧地抱着书香,像是万分地不舍,却又怕弄痛了她,只是紧紧地把她箍在自己怀里。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要不是怕你长途跋涉辛苦,我真想带了你一起去。” 书香不由得面红心跳:“侯爷别担心妾身,妾身没事。” 宁致远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许:“你总是说没事,总是要我不担心,可是……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书香的脸颊越来越烫,身子轻轻地扭动了几下:“侯爷不是也说皇上还没下旨吗,去不去得成还说不定的,何必现在就这样……”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宁致远接口说道:“……你说我太儿女情长,对吗?” 书香把脸庞埋在宁致远的怀里,声如蚊讷:“这话可不是妾身说的。” 宁致远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开了手臂,一双温润的眼睛深深地端详着书香,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 书香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头捻弄着衣角:“侯爷要是喜欢看,不如叫人给妾身画幅像挂起来好了。” 不过是句玩笑话,宁致远却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很好,我请画师来给你画像,我带到天津去,也可聊解思念之意。” 书香大窘:“这怎么行,被人知道了羞也羞死了。” 宁致远哈哈一笑:“又不是给别人看的,你怕什么。” 书香不答,晕红的脸上满是羞涩。 宁致远说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明儿你不是还要回娘家吗?早点儿歇息吧。” 书香应了,便要出去吩咐,宁致远说道:“你去歇着吧,我去叫锦瑟把明儿要拿回去的礼物准备好。”又笑道:“岳丈大人荣升,我自然要备一份厚礼。” 书香笑着答应了下来,看着宁致远走了出去。 这样温情的夜晚,似乎连离别之情也冲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