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谋划(四)
老夫人既然要打发夏竹,那就打发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也不会回到宁府。 老夫人露出一抹笑容来:“那就这样办吧。” 大房的丫环书香还叫了过去问问意见,是去是留只要不是坏了规矩,书香也愿意成人之美。 而夏竹就不一样了,几次三番想要陷害书香,书香压根就没打算问夏竹的意愿。 反正老夫人已经发了话,此事都交给书香处置。 书香也大致猜测得到,老夫人是讨厌夏竹多次向老夫人说书香的坏话,一而再,再而三,夏竹不过是个奴婢,怎么能为她坏了老夫人和书香的亲情。 连老夫人都厌弃的人,书香索性就替老夫人将夏竹打发出宁府。 老夫人很是欣赏书香的决断,对待坏人,就是不能有恻隐之心,否则就是给自己的未来埋下隐患。 书香想要巩固掌家少夫人的位置,行事就绝对不能优柔寡断。 在门外偷听的夏竹听到这句话,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北头的庄子,那可是府上收成最不好的庄子,丰年能勉强自给,若是到了灾年,还要靠府里的接济才能勉强过活。 竟然把她派到北头的庄子上去,从小在宁府里长大的她又怎么能吃得了那种苦头。 夏竹之前还抱着侥幸之心,以为书香能把她配给府里的小厮,经历了上次的事,她已不敢奢求,只要能留在宁府,就是天大的恩典。 可是书香连这最后一点儿念头也给她断了。 夏竹倚在门扇上,泪如雨下。 到这一刻。她终于懂了什么叫追悔莫及。 说过了夏竹的事,老夫人的念头就转到了锦瑟的身上。 锦瑟可是书香身边最得用的大丫环,老夫人听说书香身边的一个二等丫环叫晴烟的,已经被书香做主配给了沈府的家丁,锦瑟呢?难道书香也要把她打发回沈府么? 这种安排虽然对锦瑟有好处,可是毕竟是因为老夫人的话才打发了锦瑟出去,书香会不会认为老夫人这是要给书香一个警示或者惩罚? 老夫人正不知该怎么开口,书香已经说道:“至于锦瑟,孙媳妇想替她求老夫人一个恩典。” 老夫人心头一喜,若是书香开口要留下锦瑟。她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毕竟如今书香掌家,正是用人之际,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发了书香身边的大丫环,老夫人也怕书香做起事情来会有所掣肘。 书香浅笑着说道:“锦瑟是孙媳妇身边的贴身丫环,管着孙媳妇房里的事,若是要打发了出去,只怕一时半会交待不清楚她手里的差事。所以孙媳妇想着,要不让她先留一两个月。待房里的事情交待差不多了,再打发出去。” 老夫人一口应允:“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是管事的大丫环,哪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打发出去。你也斟酌着给她选个好人家。” 言外之意就是,要是没有合适的人家,就留着锦瑟吧。 时间久了。过了这个风头也就算了。 一样是大丫环,夏竹就这样的命如秋叶,随手安置。而锦瑟的命运就要仔细地斟酌掂量。 老夫人也猜到大概是书香想多留锦瑟一段日子,这才暂时这样跟老夫人交待。老夫人也乐见其成,毕竟此事最主要的是要处置夏竹。锦瑟不过是无辜牵连。 只要打发了夏竹,旁的人老夫人也不会太过在意。 书香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闲话。这才告辞出去。 * 宁致远进了大门,门房忙起身笑着招呼:“侯爷回来了。” 宁致远点点头,向内院走去。 门房赶紧叫来一个小厮:“快去禀告三爷一声儿,侯爷已经回来了,正往内院去呢!” 长兴和长旺跟着宁致远到了二门,便停住了脚步。 内院都是女眷,即使是家里的小厮,不得命令也不能随意出入。 平日无事,长兴长旺都是服侍宁致远到了二门也就散了,若是有事,宁致远自然会吩咐。 宁致远没说话,抬脚进了二门。 那就是没事了。 长兴和长旺松了口气,刚要转身离去,就看见宁致连小步跑了过来,唤道:“二哥!” 长兴长旺连忙给宁致连请安,宁致连也顾不得别的,问道:“二哥呢?” 长兴向二门里一指:“侯爷刚进内院去。” 宁致连提起袍角就跟进了二门。 长兴和长旺摸不着头脑,对视了一眼,说道:“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宁致连一向不是这么忙三火四的人,难怪下人诧异。 宁致连好容易追上了宁致远:“二哥,等等我。” 宁致远停住了脚步,俊眉轻扬:“怎么,出什么事了?” 宁致远听出了宁致连声音中的气喘吁吁,看来宁致连是一听说宁致远回来就赶紧跑了过来,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又怎么这么赶紧过来。 宁致连跑到宁致远身前,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宁致远有些奇怪,虽然宁致连一向住在外院,与他的关系不如宁致选等人亲密,可是也极少有这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时候。 不过宁致连这样说,宁致远也不好追问,兄弟两人缓步向老夫人房里走去。 宁致连问候了几句,才转入正题:“二哥,我母亲病了。” 宁致远看得出来,宁致连是憋了好久才说了这句话。 宁致远目露关切:“大夫人身子怎么样?” 见宁致远关心,宁致连才渐渐放松了下来:“郎中说是要体虚心悸,需要慢慢调养。我私下揣度着,或许是大哥去世对母亲的打击太大,所以母亲的身子才渐渐虚耗亏损了下来。” 宁致远也是面露恻然:“心病终需心药医,而且二meimei眼看就要出嫁了,大夫人难免心里不舍。你若是得了空儿,也常去陪陪大夫人。” 宁致连郑重地说道:“二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宁致远拍了拍宁致连的肩膀,赞许地点点头。 想到宁夫人多年来对宁致连的漠视,宁致远觉得宁致连能有今日的孝心已是不易。 宁致连有些羞赧地开口:“只是我想着,如今府里的事情都是二嫂管着,我就算是再细心照顾,毕竟是住在外院……我想求二哥一件事。” 宁致远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事?” 宁致连低声说道:“还请二嫂能多多照看些母亲。” 宁夫人与书香貌合神离是阖府皆知的事,而且造成这个情势的也不是书香的原因,是宁夫人一直瞧不起书香的身份,如今又怨恨书香夺了她掌家的位子。就宁夫人生病的这件事来说,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书香的事情生气。 宁致连来求宁致远已经是很难开口,这件事情又不能被宁夫人知道,否则宁夫人的性子只怕不止要生气那么简单。 毕竟身子最重要,宁致连也是怕宁夫人病中动气,痊愈得也就慢了。 他只好私下来求宁致远,希望宁致远能和书香说几句好话,让书香对宁夫人多加照看。 以宁致连的猜度,书香那样聪慧,自然看得出宁夫人和大房对书香的态度,如今又要书香不计前嫌地来照顾宁夫人,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 宁致远自然知道宁致连也是担心书香会对宁夫人不够关心,这才支支吾吾地来求自己。 想着宁致连孝心可嘉,又不惜亲自来求二房,宁致远也有些唏嘘,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这就是答应他了。 宁致连深深地给宁致远鞠了一躬:“多谢二哥。” 宁致远扶住了宁致连的手臂,不许他再拜下去:“咱们兄弟还说这些做什么?毕竟大夫人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宁致连感激地看着宁致远,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以怨报德的事情时常见,能以德报怨却最是难得。 * 书香刚进房,锦瑟就迎了上来:“二少夫人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不叫了我跟着服侍。” 书香笑着让锦瑟解下了披风:“不过去老夫人那里说几句话,看你没在房里也就没叫人跟去。” 其实书香是怕锦瑟听说老夫人发话要打发了年纪大的丫环出去,一时受不了这个消息会着急伤心。 锦瑟将披风拿在手里,嘴上还不住地抱怨:“二少夫人如今是什么身份,怎么出门都不带个丫环呢?若是让别人看了去,又要说我们服侍得不周全了。” 书香由着锦瑟唠叨,脸上只是笑。 双兰进了房,见了锦瑟眼睛一亮:“听说jiejie大喜了。” 一句话说得房里的几个丫环都是一怔。 书香立刻给双兰使了个眼色,双兰精乖,马上笑着说道:“过几天咱们二小姐出嫁,说要给各房的大丫环都封个大大的红包呢,怎么jiejie不知道?” 锦瑟敏锐地觉察到了双兰的异样,抬眼看了看书香的脸色。 书香神色如常。 锦瑟满腹狐疑地将披风挂了起来,双兰见状忙出了房。 锦瑟看在眼里,心生一计,回身向书香笑道:“二少夫人先歇会儿,奴婢去拿前儿六姑奶奶打发人来送的老君眉,给二少夫人沏了尝尝。”